第37节
作者:
糖心饼 更新:2021-07-18 05:19 字数:4380
元悦笑笑:“不过你放心, 虽然催动不了灵气,但不还有阴气嘛, 一样可以。”
江陵的眸色沉了几分。
岐天剑阁在岐天山脉之上, 是灵域中灵气充沛、造化毓秀之地,阴气和煞气都会被净化涤荡, 哪有那么多的剩余可以供她驱策?
而灵剑剑冢之所以建立在岐天剑阁, 也是因此。看似是以灵气养剑,孕育剑灵, 实则也是为了祛除那些死在灵剑剑下的亡魂所生出的煞气。元悦去过岐天剑阁,这一点她应该清楚。
可是元悦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不仅没有愁绪, 相反还兴致勃勃地抬起手腕, 很感兴趣地拨动了一下锁灵环:“柳思思虽然人很古板, 但审美着实不错。我记得你们以前的锁灵环就是个大铁环吧?又粗又笨重的,跟个牵牛的牛鼻环似的。被她这么一改, 倒是好看很多。”
金灿灿的锁环在少女纤细的手臂上散发出动人的光泽,更衬得她手臂白皙莹润,让人看得不由心神一晃……但这不是重点!
“阿悦……”江陵沉声道。
“好啦好啦!”元悦知道他要说什么,终于放下手腕,端上点认真的态度对他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但是这次岐天剑阁我非去不可。”
江陵:“是不是你的残魂出现在了剑阁?”
元悦:“?”
她看着江陵,惊讶地微微张大了嘴巴。
江小陵可真是神了,怎么什么都知道?她也是刚刚才察觉残魂气息出现在岐天剑阁附近,他怎么这么快就猜到了?
江陵道:“既如此,我不会拦你。只是你要小心,不要冒险,不要冲动,不要……”
不要让我担心这几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江陵垂着眼睛,睫毛轻轻翕动。看见他眼神中起伏的情绪,元悦不知怎么,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甜。
她绕到江陵面前,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嘴角上啄了一下。
“!!”江陵的眼睛倏地睁大。
“放心啦,没让柳思思看见!”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嘴唇红嫣嫣的,唇珠微微鼓起,有点可爱,亦有点撩人心弦。
柳思思刚刚传讯药师谷,现在又在屋外忙着与剑阁传讯,确实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小动作。只是江陵的心依然狂跳不止,难以抑制。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冲动,不会冒险。如果真有什么危险的话,你会保护我吧?”
心思沉静了下来,江陵定定地看着元悦,将她的手掌置于自己的掌心之上,是一个在以自己性命起誓的动作。
“一定。”
***
柳思思没有耽搁,在与药师谷和岐天剑阁联系之后,很快带着元悦返回岐天剑阁。
她不放心元悦与江陵一起,便令林卓然与江陵同乘坐一辆云车,而自己则和元悦、孙淼一起。
在路过一处灵修城镇的时候,柳思思稍作停留,采买了一些有助于稳固封印、镇定煞气的符咒。
这是为了剑冢开冢做准备的。
灵剑剑冢中的剑,有名匠铸造师精心打造的未开锋的剑,也有前辈修士曾经佩戴过的剑。
后者因前辈修士身陨道消,便被投入剑冢之中,等待有朝一日,能够遇见剑的有缘人,带着它离开剑冢,再一次风光天下!
只不过,那些前辈修士使用过的剑,因沾染过血,剑上不免附着了戾气与煞气,这些阴浊气息会在名剑被投入剑冢的时候,被层层封印,层层压制,随着年岁的流逝,被岐山山脉上的灵气慢慢涤荡。
只不过剑冢开冢,灵域剑修都会来岐天剑阁求剑,为保万无一失,在开冢之前,还是要着重稳固一下封印的。
等到回了岐天剑阁,柳思思与林卓然、江陵去向掌门复命,孙淼则领命带着元悦去了封神塔。
此封神非彼封神,不是封赏的封,而是封印的封。
看着满眼黑漆漆的砖瓦墙,四周空无一物,连个桌椅板凳都没有,只有地上的一张黄草席,以及四散在边上的干枯稻草,元悦:“……”
岐天剑阁可真行,真把她当犯人了。这么恶劣的条件,比起她在地府的破屋子还不如!
不过元悦也不是一般人,即使身处这种地方,仍能苦中作乐,躺在单薄的草席上,借着墙壁上唯一一处窗口向外张望:“你们这儿风景倒是不错!”
岐天山脉居于高处,天朗气清,层云环绕,别有一番仙境气象。
孙淼面带歉意道:“封神塔内有封锁灵气的禁制,所以我没有办法施展术法让前辈过得舒服一点,还请前辈见谅。”
元悦晃了晃翘起的二郎腿,眼睛微微眯起:双重禁制……柳思思还真是记仇啊!
她坐起来,冲孙淼摆摆手笑道:“无妨,再简陋的地方我也住过,没事!”
孙淼将她安置好了就该回去找柳思思了。看见孙淼转身,元悦忽然问道:“对了,孙姑娘其实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从她知道她是魔修却帮她遮掩开始,元悦隐隐地就产生这种想法。只是当时她还不能确定,直到柳思思出现,林卓然露出震惊不敢相信的表情,而孙淼眼中却似乎是担忧以及为难的神情。
……她在担忧什么?
孙淼回过身来道:“是的。”
她双手置于身前,即使在阴暗的角落里,仍像一朵圣洁的不被侵染的花。
“其实在第一眼见到前辈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元悦托起下巴,再一次打量起面前的美丽女子来。
孙淼蕙质兰心,看起来聪明又细心,确实会发现一些常人注意不到的细节。只是第一次见面时,元悦与前世的样貌不能说是有所区别,只能说是完全不一样,而且当时她还没有暴露自己是个魔修的事实,孙淼是怎么确定她就是元悦的呢?
像是猜到了元悦的疑惑,孙淼笑了笑道:“前辈知道,江师兄的贴身木匣中,有两张纸人吗?”
纸人?贴身木匣??元悦微微惊讶。
孙淼的声音轻缓传来:“江师兄有一个木匣,因为一直随身携带,所以我想里面放着的定是他最为珍视、对他而言最为重要的东西。
“有一次我前往九连峰替师兄送药时,看见他从木匣中取出两张纸人,放在手上细细观看。只不过他看得太专注了,以至于我到了他都没有察觉……
“我曾随父亲出行,目睹过齐州一战,所以我知道,那是元城主使用的纸人。而江师兄行事独来独往惯了,即使是剑阁任务,奉命出战,也极少与他人结伴,更不会露出那样深情的目光。所以我知道,唯一的一种可能便是,师兄将元城主的魂魄从地府带回来了。”
元悦晃了晃神:他那时的目光深情吗?她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
不过想到自己在某一方面迟钝了这么久,没注意到也不是什么惊天大新闻,元悦也就释然了。只是她还有一件事不清楚。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她们之前并不相识,元悦也没有帮助过药师谷什么忙,和孙淼之间谈不上什么情谊,孙淼实在没有理由帮她。
孙淼并没有回答元悦这个问题。她只是略微欠了欠身,冲元悦淡淡一笑便走了。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元悦却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忽然想起去往淮兴城之前,无意间听见的林卓然与孙淼的对话。
——师姐,你也要去淮兴城啊?果然你也很担心师兄吧!
——师姐,你是不是……还是放不下师兄啊?
——唔好了好了,师姐,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瞪我。
……
看着孙淼离去的背影,元悦心里安安静静,除了感激,又生出一种敬重之情。
其实……灵域修士也没有她先前认为的那么讨人厌……
她都已经不记得一开始为什么会和灵域掐架了。
魔灵两域的争斗属于陈年旧怨,难以追溯。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记得是为什么而开始的……总之对方打了你一巴掌,你总不可能不还手,打着打着就愈演愈烈,不战不休,非得把先前的气出了不行。
当时也是她年少气盛,喜欢出风头,既然卷入到魔灵两域的争斗中来,自然不可能当个和事佬,劝双方停战止戈,和和气气地坐下来有事好商量。
仔细回想一下,她可能还往那场熊熊燃烧的战火里添了不少柴……
元悦摸了摸鼻尖,枕着手臂躺倒在草地上。
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再回到当年的位置上,应该就会好很多了吧?
……
元悦在封神塔呆了两天,期间孙淼来过一次,为她送来了一卷柔软的被褥以及食物和水,林卓然也来过一次,替江陵传话。
江陵被柳思思限制,不可进入封神塔,便请林卓然帮忙,传递书信。
将江陵写好的信交给元悦后,林卓然道:“凌……哦不,元前辈,你有什么话想传给江师兄,可以告诉我。”他喊习惯了凌前辈,突然间要改口还有些不大习惯。
元悦不以为意地笑笑:“没什么,也没什么特别要告诉他的。”
林卓然以为她是不放心由他传话,便解释道:“元前辈你放心,我不会偷看的。这是信笺封口用的火漆,你将想要告诉江师兄的话写在信里,然后用火漆封口就好了。”
元悦:“……我是真没什么想要传的话。”
林卓然:“这……”这怎么可能呢?以前他的师兄师姐,因为动了情念被罚进封神塔里闭门思过,都是委托他悄悄传递书信,传递了好多呢!
岐天剑阁非修无情道,但情之一字,据说会影响剑修出剑的速度,故久而久之,剑阁便不欲男女弟子间互生情愫。至少在成功登顶塔楼前不行。
林卓然试图引导元悦:“你就不想安慰安慰师兄,说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叫他不要担心?”
元悦扫了一眼地上散落的枯黄稻草,又努了努嘴,点了点墙角里刚才被她捉住摔晕了的耗子:“你觉得他会相信吗?你师兄是剑阁弟子,在岐天剑阁里呆了多少年,封神塔里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我说这些,并没有什么用。”
林卓然挠了挠脑袋,心想:也是。
“如果说真有什么想要告诉他的话……”
想到了江陵,元悦笑了一下:“那大概就是劝他不要去你们掌门面前替我求情,因为柳思思绝对不会轻易让我出去的。”
“可是我也知道,就算这么告诉他也没用,他还是会想方设法请求掌门。说不定在你替我们传信之前,他就已经这么做了。”
林卓然:“…………”
事实还真是这样,就在他们回到岐天剑阁的那一天,江陵与柳思思同去向掌门复命,紧接着就为元悦求了情。
也因此,江陵被禁止靠近封神塔,要等到剑阁其他两位长老从外归来后再行定夺。
两个彼此心意相通的人,确实不需要他帮忙传话了。
林卓然挠了挠后脑勺,浑然不觉那里的头发又被他挠掉了几根,变得更少了……
林卓然走后,元悦一改方才的懒散,手臂一撑,从褥子上坐了起来。
她盘腿而坐,凝神闭目,试图运转体内的灵气。可尝试了两三次,周身灵脉平静如水,空空如也,如同一个毫无修炼过的凡人。
“……这锁灵环还真是厉害啊!一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元悦拨弄了一下手上的锁环,喃喃叹道,同时思考着应该如何破解。
被关在封神塔的日子里,元悦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她仔细回想了一下离开地府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都过了一遍。
在解决了上林县的危机后,她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着鼻子走,先是淮兴城,再是岐天剑阁……
这当中当然有她“自投罗网”的成分,但对方就像是岸上闲情垂钓的渔翁,而她则像是湖面下被鱼饵勾动的鱼。
元悦不想做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