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林君华扬声喝止。
  老太太可恶，可如今说话不如往日，行动不方便，多少算得到报应了，何必催她的命。
  “你刚刚说的什么？”曲老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
  洛冰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鲁莽，赶紧掩饰：“没什么。”
  “你刚刚好像是说，你是滔滔的亲生母亲？”曲老太太无意识地重复着。
  “我……”洛冰蓉默默退到林君华身后。
  “亲生母亲！”曲老太太喃喃着，然后她倏地坐正，瞪着洛冰蓉，“胡说八道！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是我，我什么也没说。”洛冰蓉语气细微。
  洛冰蓉若争执，曲老太太估计就此翻页。
  可洛冰蓉神色仓皇，旁边的林君华亦面有忧色，这让曲老太太风中凌乱了。
  她一把抓住曲白：“她刚刚在胡说八道是不是？”
  曲白被她抓得身子直晃，只得道：“奶奶，我什么都不知道。”
  “行，你不知道，情有可缘。我找个知情的人来问。”曲老太太转身找人，“瞳瞳，你给我过来，我问问你！”
  任曲老太太怎么喊，童瞳都不敢从曲一鸿身后现身。
  这个问题，她答不了。
  一旦这事挑出来，则不可能继续瞒下去。
  曲老太太如此热衷于做亲子鉴定，她就算瞒得了一时，定然无法瞒过几天。
  “人呢？”曲老太太恼了，“就你这孩子还可几分可信度，你居然给我藏起来不见人。”
  “她们只是被你吓到了。”林君华在旁悠然道，“我们还是说回夏氏的事。在我看来，收购比援助更合适……”
  “别给我扯开话题。今天非说清楚不可。”曲老太太果然不好打发。
  静默数秒，林君华缓缓道：“你是大家的长辈，晚辈一时口误，放她们一马吧。”
  “别给我扯开话题。”曲老太太咬牙道，“我腿坏了，可脑子没坏。我正疑惑你们最近怎么如此善待滔滔。”
  大厅内的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圆场。
  已经没有机会圆场了，曲老太太自个儿操控轮椅往门外而去：“我要去找滔滔，我要让你们重新做亲子鉴定。”
  洛冰蓉重新站出来：“奶奶，不管滔滔是谁的，他都是你的曾孙。”
  “不一样。”曲老太太慌了，“当然不一样……绝对不行。”
  她千方百计替滔滔留下的股份，是给曲沉江的后代的啊。
  如果滔滔是老大家的，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场面已然失控，大家求救的目光全都投向林君华。
  幽幽一声叹息，林君华沉声吩咐：“钱医生呢？”
  无论如何，先把医生叫到跟前，才有备无患。
  曲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去找他过来。”
  “打电话快点儿，我打电话给他。”雪姨赶紧去拨电话。
  林君华这才静静凝着曲老太太：“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有真相，譬如老二当年食物中毒。你一生荣耀在身，想要的也都得到了，你喜欢的那些孙子现在全在曲家，早晚可见，你是人生赢家。我若是你，该吃吃，该睡睡。这样不好吗？”
  曲老太太茫然听着，目光越来越绝望。
  她全明白了。
  她恨啊！
  “老太太——”雪姨蓦地一声尖叫，“快，钱医生快过来。”
  “不行，还是打太煌医院的电话要紧。钱医生过来也搞不定。”
  “来不及等医生了，赶紧去备车——”
  大厅内乱成一锅粥。
  。
  比起夏来鑫，曲老太太走得更干脆，不仅没留下任何遗言，连抢救都免了。
  “血管暴烈，人已经去了。”陆院长亲自出来解释，“上次能救回来已经是奇迹，这回……”
  陆院长没再说下去。
  人么，不是每次都有好运气。
  “天意如此！”林君华幽幽看了眼洛冰蓉，悄然一声叹息。
  曲家第三代陆续赶来医院。
  听闻曲老太太是在和华居猝死，曲四少和曲六少差点咆哮。
  曲白一句话震住：“这事我在场，奶奶只是旧疾复发。”
  “五少说的是。”陆院长在旁佐证，“老太太病灶在身，早该住院休养的，但老太太一直不同意。可惜了。”
  一场硝烟被灭于无形，医院此起彼伏都是悲伤的语调。
  就算曲老太太不会说话，不能走路，只要她坐在半山园，就是他们这些人的靠山。
  现在，靠山倒了。
  曲一鸿从头到尾园，童瞳亦是。
  说悲伤么，也不至于太悲伤，但悲伤确实存在，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挤在最角落里的是洛冰蓉，她默默看着，眼眶微红。
  雪姨护住林君华：“林姐，这里人多嘴杂，我们留着也没多大用，还是走吧。”
  林君华点点头，瞥了眼洛冰蓉：“一起走吧！”
  一起来到楼下，雪姨看了眼面前的婆媳，安抚道：“大少奶奶也不用内疚。老太太这病也不是今天才有。”
  “我没想要她的命。”洛冰蓉低喃，“虽然我确实恨她。”
  “不说这些了。”林君华缓缓前行，“出殡也就这几天的事，老大如果能抽开身，回来一趟为好。”
  “我回头就打电话给他。”洛冰蓉说。
  林君华点点头，不再多言，脸色惆怅，幽幽一声叹息。
  若说曲老太太一生有什么遗憾，便是老而无子。出殡之日，没有儿子送终，就比夏来鑫好上那么一点点，好歹有孙子。
  医院内，曲一鸿和童瞳自然留下来处理事项。
  他们并未经历过此情此景，好在有陆院长协助处理，还算顺手。
  “事已至此，伤心也无用。”陆院长说，“老太太虽然走了，但也算走得痛快，其实是件好事。真要像那个王医生插管子活着，她自己痛苦，活着的人都痛苦。”
  “那个王医生还活着？”童瞳忍不住问。
  若非陆院长提起，她都忘了这事。
  “还活着，生不如死，也算是报应吧。”陆院长左右四顾，略压低声音，“曲董，有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吧。”曲一鸿道。
  陆院长欲言又止，终是壮起胆子道：“老太太去了，总该让你爹出来送他妈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