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走到米蕊身边，坐下，问道：“如你所愿了吗？”
  每个人都有劣根性，自制力是控制劣根性萌芽的最好武器，心智坚固的人不会轻易被人左右，除非他自甘堕落。
  朦胧的光影下，米蕊弓着的脊背显得特别苍凉，姜妩本不想在米蕊的伤口上撒盐，但那个男人的行为实在太恶劣了，米蕊的脑子需要清醒。
  “你住哪栋？我送你回去。”寒风凛冽，一直坐在这里不是个办法。
  米蕊拢紧大衣，摇头道：“这里是他的家，我有钥匙，但不想进去。”
  “回自己家吧。”姜妩建议，免得徒增伤心。
  米蕊站起来，抬头望着漆黑的苍穹，说：“我不想一个人待着，你有空陪我喝会儿酒吗？”
  姜妩对米蕊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感情失败的原因虽各有不同，但失落和痛苦却差不多。
  姜妩没有拒绝米蕊的邀请，给胡菁菁发了条告知信息后，问米蕊：“去哪里喝？”
  米蕊找的酒馆是日式风格，清净雅致，冷淡的室内布局很适合沉淀心情。
  两人换上店家提供的白色素服，面对面跪坐，清酒入腹，绵柔甘香。
  酒过三巡，没人说话，时间仿佛就此静止，白色的纱帐隔绝了城市的喧嚣，障子门上的树影疏斜，颇有几分淡墨画卷的意味。
  米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清酒度数温和，初尝淡如水，后劲却不俗。姜妩抿唇看着米蕊豪饮，却没有阻止她。
  俗话说：酒入愁肠愁更愁。米蕊喝得越多，心情越低落，最后入口的酒化为眼中的泪，溢出眼眶，划过脸颊，在下巴尖汇聚成水滴。
  姜妩抽出一张面纸，递给米蕊。
  米蕊接纸的时候，握住姜妩的手，紧紧地攥着，仿佛姜妩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很抱歉，耽搁你的时间，让你看到这么失败的我。”米蕊哽咽着说。
  姜妩被米蕊的情绪所感染，回想起自己在深渊挣扎的时候，也是如此心碎无助。无处发泄的情绪堵在心里，茶饭不思，夜不安寝，想歇斯底里地释放自己都做不到。
  “我理解你的心情。”姜妩用左手轻轻拍了拍米蕊的手背，“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结，无人能解。”
  “你爱过人吗？”米蕊再一次问到这个问题，她迫切想和姜妩产生精神共鸣。
  这回姜妩没有沉默敷衍，明确表示：“爱过。”
  米蕊追问：“你们在一起吗？幸福吗？”
  姜妩摇头：“不在一起了，很早就分开了，我的感情之路没你这么心酸坎坷，但对于我来说一样是生命无法承受之痛。”
  说到这里，姜妩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是我的承认能力太低。”
  米蕊放开姜妩的手，拿面纸擦拭完脸上的泪痕后，举杯邀姜妩：“为操蛋的男人干一杯祭酒。”
  姜妩纤长的手指抚摸着杯身，却不端起来，说：“真的下决心斩断虐恋，不行仪式也能做到。”
  “我注重仪式感。”米蕊仰头，独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完酒，米蕊又喝了一口白水：“这杯酒好苦。”
  苦的是心情。
  姜妩叫来店家，要了两份甜点。
  lchigo daifuku草莓大福甜而不腻，入口清爽，颜值更是q弹可爱，满满的少女心。
  米蕊舀一勺入口，红肿的眼睛终于有了浅弯的弧度。
  米蕊的心情有所好转，抿着勺子，说：“我们这样的女人都会经历失败的感情，什么样的女人能拥有完美的爱情？”
  姜妩说：“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斯本不完美，爱情又如何能完美。”
  “你对爱情彻底失望了？”
  “倒也没有。”姜妩轻轻拨弄盘中的草莓，说，“只是会格外小心谨慎。古语有云，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古时的女人感情错付只能忍气吞声，改变自己迎合男人。现在男女虽然可以自由结合，但依然会付出的时间成本和感情成本。所以，观察和考验是必须的。”
  米蕊不太认同姜妩的话：“有个爱情名词叫一见钟情，感觉汹涌而至，没办法自控。”
  姜妩：“何为一见钟情？不过是青春的冲动，好。色的文雅说法。”
  这话说得有道理，米蕊无可反驳。
  米蕊沉默良久后，说：“我和他分手过很多次，但总架不住他认错复合。”
  姜妩轻描淡写道：“那就继续和他耗，比谁的命长。”
  “……”米蕊不可思议地看着姜妩，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姜妩淡然地与米蕊对视。米蕊陷入感情的泥沼不愿抽离，分析和安慰只会让她越陷越深，姜妩便反其道而行。
  “你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男人，离了他，你怎么活？”
  姜妩的话针针见血，米蕊无言以对，只好岔开话题：“我去过中海花园很多次，不知道你也住在那里。”
  “我不住那。”姜妩说，“我去看胡菁菁，恰巧偶遇你。”
  “我耽搁你的工作了。”米蕊感到抱歉。
  “没有，比起安慰菁菁，你更需要一个倾述的人。”
  这句话让米蕊心里涌起一股暖意，或许是酒喝多了，醉意朦胧，米蕊主动说起工作的事：“外景地失火的事我大致有了解，天岳的艺人信口开河，给你造成困扰了。”
  “你是指梅珊恶意中伤我这件事吗？”姜妩明知故问，借此打探天岳内部的关系结构，“这事在圈内群里扩散，相信的人不多，没有进一步发酵，我不追究。但我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我和她并没有过节。”
  米蕊撑着额头说：“梅珊年纪小，资历浅，说话不过脑子，容易受人指使。我代她向你道歉，感谢你不追究此事。”
  姜妩听到的重点在受人指使这四个字上，不动声色地问道：“我们两家公司虽有业务竞争，但一直遵守着行业规则，刘莽毕竟是我的师哥，不至于对我这个师妹睚眦必报。”
  米蕊叹道：“我公司的人事时常变动，刘董已经不是以前的刘董了。”
  “他放权给别人了？”
  “不是。”米蕊摇头，“他犯了高层男人的通病，色令智昏。”
  米蕊对刘莽近几年的不作为感到失望，如果把公司比喻成一个王朝，那么刘莽这个“皇帝”便从明君变成了昏君，宠幸奸佞，不纳忠言，沉迷酒色，长此下去，等待他的只有覆灭。
  姜妩不动声色道：“作为娱乐经纪公司的老板，什么样的美女他没见过，色令智昏我不太能理解。”
  “我也不能理解，但他就是变了。吃别人的剩饭，吃得很来劲。”
  米蕊说得含蓄，姜妩却知道她指的“剩饭”是谁。
  姜妩往米蕊的酒杯里掺了点酒，举杯相邀：“有你这个栋梁在，师哥才能得清闲。不像我，没有得力的助手，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米蕊得到姜妩莫大的肯定，不由得在心里把她和刘莽做了一番比较，一个女人自强不息，力争上游；一个男人蒙蔽双眼，飘在云端。两两相较，米蕊对刘莽的不满更甚。
  米蕊喝完杯中酒后，忽然说：“我想学项王。”
  姜妩目光微动，说出米蕊的心思：“你想取而代之？”
  米蕊点头，感觉找到了知音。
  米蕊的工作能力姜妩知道，原想把她挖到自己这边来，但她有野心，姜妩便不表露自己的想法。米蕊既然有这种想法，说明天岳公司内部已有矛盾。如果她能代替刘莽坐上掌权的位置，扑灭天岳的幺蛾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近一两年，新成立的娱乐经纪公司林立，风口迹象明显，你觉得经纪公司今后该如何发展？”姜妩问。
  米蕊毫不私藏地说：“现在娱乐产业高速发展，优质艺人是稀缺的资源，如果我是刘莽，我会置换股权让渡经济利益、深化合作共享增值，用股份制和合作制重组艺人资源，增加经纪公司和优质艺人的黏性。”
  米蕊的思路是正确的，姜妩也在为此筹划，可见她虽拎不清感情的事，但工作的事她一点不含糊。
  姜妩再问：“你对我这么坦诚，不怕我拿走你的思路，去刘莽那里告你一状？”
  米蕊对姜妩的性格有所了解，回答得很笃定：“你不会，也不屑用拙劣的手段对付一个小助理。”
  姜妩看着米蕊的眼睛，说：“我也是从小助理成长起来的，而且你的工作能力不亚于我，等你取代刘莽，我岂不是多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我们可以结盟，或者合并。”米蕊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必须有帮手，她看似酒醉说的话其实早就在谋划。
  这几年，米蕊看着刘莽和姜妩明争暗斗，无论刘莽出什么烂招，姜妩总能四两拨千斤地化解掉。姜妩会还以颜色，但她手段高明，往往能直击刘莽的痛点，令刘莽抓狂。
  米蕊继续说：“我和刘莽道不同，他想压垮天玺成为经纪公司一哥，而我只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我深知我的各项能力都不如你，如果我拿到天岳的掌控权，我愿归属天玺。我对权利的欲望并不十分浓烈，找到好主人，我会是一匹千里马。”
  米蕊的眼神清明，语气诚挚，没有半分醉态。把自己比喻成千里马，是她的自信，也是她表极致忠心的方式。
  姜妩经过一番权衡后，说：“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做取舍。”
  “舍什么？”
  “舍弃你的挚爱。那个嗜赌的男人会成为你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米蕊默然，觉得姜妩不该把感情和工作混为一谈。
  米蕊正要开口，姜妩却先她一步说：“我不是要你为了工作放弃爱情。说句你不爱听的话，那个渣男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他……”
  姜妩再次打断米蕊的话：“你不必为他跟我解释，你说刘莽色令智昏，你何尝不是。那个男人给你中下的蛊，你愿不愿解是你的事，但我不能放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好，我知道了。”
  姜妩看了看表，说：“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家休息。过几天天岳的艺人会出点事，刘莽想出什么对策，你愿意告诉我的话，随时电话联系。”
  说完，姜妩留下一张名片，上面有她的私人电话。
  米蕊拿起名片，看得仔细，将电话号码铭记于心。
  姜妩做事果敢坚决，真是一个非凡的女人。
  第59章
  国外有黑色星期五， 一说为购物消费打折，属全民狂欢。另一说为世界禁曲，其忧伤的旋律令人无比伤心痛苦。
  这周星期五对于梅珊来说， 属于后者。
  很难上热搜的她周五凌晨便因出道前疑似援。交的消息蹿上热搜首位， 消息来源虽是营销号所为， 证据模糊很难辨认， 但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麻烦，由此衍生的消息一波接一波。
  梅珊出道前确实有过这段经历， 但她胆小羞耻，在酒店的房间门口临阵脱逃，为此还被牵头人好整了一番，赔了双倍的钱才了解此事。
  这件事是梅珊人生中的最大污点。
  梅珊出道后，千方百计隐藏以前的黑料， 可她万万没想到最怕的噩梦终是纸包不住火，被人揭发了。
  梅珊的经纪人连夜发文称此事子虚乌有， 并用严厉至极的态度勒令营销号删文道歉，否则要走法律程序。
  营销号态度强硬，表示此料并非空穴来风。
  经纪人和营销号的相互撕扯，令事件进一步发酵， 梅珊惊恐万状， 直接向公司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