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作者:易楠苏伊      更新:2021-07-28 22:43      字数:3647
  从这天开始, 老二两口子就没人影了,每天一早揣着几个干粮出去,晚上才回来。
  其他人看不到人, 就问江舒涵, 得知两人去抓骗子了, 都觉得他们异想天开。骗子是那么容易就抓到的吗?
  大伙一致劝江舒涵别折腾俩孩子,“那骗子多精啊,哪是他们能抓住的呀。老嫂子,你就吃下这个亏吧。”
  原身以前抠搜的形象太过深入人情, 无论江舒涵怎么解释都没用。她也就破罐子破摔, 不解释了,“我就是见他们整天在家说风凉话烦他们了。撵他们出去试试。至少我耳根子清静了。”
  大伙想到柳二郎和周氏那俩活宝,确实不能留在家里,倒也不再劝了, “你这主意不错。是该这样。”
  听到这话的张氏和柳大郎一脸感动看着婆母(娘), 心想娘对他们真是太好了, 他们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她。
  等其他人走了, 江舒涵看向老大两口子, “你们找到那天跟你一块买白面的人了吗?”
  张氏摇头,又是羞愧又是自责,“娘,我忘了那天都有哪些人跟我一块买白面了。”
  她打小记性就不好, 再加上她天天出去买菜,每天认识的人太多, 真记不住。
  而每天去菜市口买菜的人太多。
  一个个问, 都把人家问烦了。甚至有好几回遇到脾气暴躁的, 差点跟她动手。
  江舒涵想了想, “你们可以趁着买菜的功夫,跟那些菜贩子讲,最好把事情夸张一点。说真的有人吃死了。”
  柳大郎为人比较实诚,听到亲娘让他编排故事,直搓手,“这不太好吧?”
  老实头撒谎才更容易让人相信,江舒涵摊了摊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流言有时候可以杀人,但有时候也能救人。得看怎么用了。”
  柳大郎还在犹豫,张氏却咬牙答应了,“娘,我听您的。我明一早就去跟那些菜贩子说。”
  “好。”
  第二日一早,江舒涵带着花儿在院子里纳凉,花儿捧着一只小碗,正狼吞虎咽吃着鸡蛋羹。
  她每天都会背着其他人给花儿蒸个鸡蛋羹吃。
  这孩子真的太乖了,亲娘不在的时候,不哭不闹,非常安静。
  吃饱了,一个人就在院子里玩。
  院子里,其他家除了留个大人在家看着小孩子,几乎全都出去找活干。
  就在这时,花媒婆颠颠跑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喜意,“哎哟,你咋没出去啊?”
  江舒涵不解,“你乐啥呢?就像捡到钱一样。”
  花媒婆努了努嘴,“我有啥好开心的。就是看到前头管事便宜买了几个下人。我替他们高兴呗。”
  江舒涵被她逗笑了。
  花媒婆从自己家搬了个小凳子出来,神神秘秘道,“哎哟,一个大活人连一两银都不到。只要每天给个馍馍就中。要不是现在买不到粮食,我都想领个小伙回来了。”
  她边说边比划,“就这么高,十四岁的小伙子,前头买了好几个。说是家乡遭了灾。”
  江舒涵有点好奇,“没有年龄大一点的?要壮劳力才好干活啊?”
  花媒婆翻了个白眼,拍了下大腿,“你想啥好事呢。像那种小伙子还没入城,就被送到部队了。”
  江舒涵奇了,“你咋知道的?”
  花媒婆得意洋洋道,“我跟那些难民打听的呗。”她叹了口气,“到啥时候,年轻人才能有活头。像我们这些老婆子,卖身都没人要。”
  刚才还兴奋呢,这会儿又多愁善感上了,江舒涵有点无语,嗔了她一眼,“你呀,命好着呢,卖啥身呀。竟说些胡话。”
  花媒婆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我就是随口说说。今儿运气好,我几个儿子找到短工了,到人家地里拔草。这秧苗里面杂草可多了,每隔一段时间都得拔一次。”
  原身是北方人,那边种的都是高梁小麦,没种过水稻。但江舒涵小时候种过稻子,虽然大部分都忘了,但拔草还是记得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老大两口子回来了。
  花媒婆劝江舒涵,“明儿让你大儿子也去拔草吧。一天能得五文钱呢。能挣一点是一点儿。”
  五文钱?居然连一颗白菜都买不到。这劳动力真够廉价的。
  江舒涵很是嫌弃,柳大郎却是眼睛亮晶晶,凑过来问花媒婆,“花婶,大家找到活啦?”
  “是啊,活不累,就到城郊拔草。这活让男人干都白瞎了。可惜呀,人家只要男人。”花媒婆拍着大腿,十分遗憾。她原想让几个儿媳妇也跟着一块去的。可惜人家不要女的。说女的干活不如男的干活有力气。
  可把她气得够呛,拔草是啥力气活呀,男人女人不都一样干吗?可把他们给矫情的。
  柳大郎心动了,“娘,我明儿也去吧。我们已经跟那些菜贩子说过了。”
  张氏也十分渴望地看着婆婆,很希望她能答应。家里一直坐吃山空,整天闲在家也不是事啊。
  江舒涵嘴角抽了抽,摆了摆手,算是同意了。
  行了,爱去不去,反正他们自己乐意干,她还能怎么说?
  吃完饭,花媒婆非要拽江舒涵一块出去看热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瞧瞧热闹。这些难民有南有北,说不定咱们也能遇到几个青州那边来的老乡。”
  就是这句话,让江舒涵没再拒绝。将花儿交给张氏,她就跟着花媒婆一块出来了。
  花媒婆没夸张。
  整个县城的确很热闹。尤其是内城门这片空地,许多人牙子站在台上吆喝。
  这些流民没有新户籍,不能随意走动。
  如果是来投奔亲戚,人牙子就会派人去通知他们的亲属来领人。给点跑腿费,再到衙门交钱,办理新户籍就成。
  如果没有亲戚,那就看你有没有功名。
  只要你有功名,哪怕是童生,都给你办新户籍。
  如果没有功名,那就花大价钱办新户籍。这个价钱一般家庭出不起。
  出不起钱的家庭,那就对不起了,只能入贱籍,站在台子上,任人牙子吆喝。
  “走过路过的乡亲们停下来看一看啦,这是一家子,男的可以种地,女的可以织布,小孩可以给家里孩子当小厮。”
  花媒婆碰了碰江舒涵的胳膊,“这一家子不错,一家子都能干活。”
  江舒涵头一回看到买卖人,有点不适应。可是她又一细想,卖身总比吃人强,至少也是一条活路。
  江舒涵转变心态,看向台上的人,仔细打量几眼,摇了摇头,“要是真不错,这男的年龄也不大,为啥不去当兵呢?”
  这男的估计以前没有吃过苦,没什么力气干重活,所以军队才不要。
  花媒婆想想也是。
  江舒涵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看了她一眼,“你真想买人?”
  花媒婆老脸都红了。她昨天就有这个想法。跟大儿子说了,没想到被大儿子一顿呲。说他们家就是泥腿子,总共也就一百多两银子。瞧着挺多,可是现在也买不到粮食,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呢。
  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没有逃荒的时候,她听人说,那些大户人家收丫鬟小子,起码得给五两银呢,那还是活契。这死契才要一两。多划算啊?
  再一个,将来她老了,儿女嫌弃不肯近身伺候,可以使唤下人啊。使唤别人,她没有心理负担。
  基于这两点考虑,花媒婆就想买个下人。
  江舒涵笑了,“既然你想买就买呗。你才是一家之主,孩子们都得听你的。”
  话虽如此,但花媒婆也知道自己能不能当这个家,靠的是儿子。如果儿子不孝,不肯管她,她就成不了当家人。
  她想了想,怂恿江舒涵,“嫂子,要不然你也买一个。我跟你一块买,大郎他们就没得说了。”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江舒涵也许不是最聪明的,但她一定是运气最好的。哪怕她家马车被抢,也能给大家带来好运。
  反正她就是这么邪乎一人。
  如果江舒涵愿意买,她儿子只会夸她。将来江舒涵吃肉,他们也能跟着喝汤。
  江舒涵可不知道花媒婆的心思,她现在全部注意力都被看台上的人吸引。
  “邢窑白瓷与越州窑青瓷都作为贡品向宫廷进贡,这一家四是邢窑白瓷的匠人。要价五十两。”
  一般来说,一个人是一两银,一家四口,只会低于四两。但是这家却要价五十两。
  这真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不少人都听傻了,还以为人牙子喊错了。
  可接下来人牙子又喊了一遍,这回大家听清了,确实是五十两没错。
  花媒婆见江舒涵只顾着看台上的一家四口,待听到要五十两银子,她嘴巴张成一个o型,都快能塞鸭蛋了,“这也太黑心了吧?居然要价五十两。”
  她话音还未落,就见旁边江舒涵已经举了手,“这一家四口我要了。”
  花媒婆还在呆愣中,江舒涵已经跨上台,冲那人牙子说了几句,对方迟疑一瞬,还是点头答应了。
  然后花媒婆看见江舒涵背着大伙,小声问他们几个问题。
  四人面面相觑,回答了一句什么,江舒涵这才笑容满面看向人牙子,问他怎么办手续。
  花媒婆扒拉开人群,站在台下,跳起来冲江舒涵呼喊,“你傻啊,买他们一人都够买十个了。”
  要她说,江舒涵这是被人骗了。一样的人,也没见他们比别人强壮,瘦得跟麻杆似的,别说打架了,就是弯腰干活都费劲。居然卖这么贵。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受骗。
  江舒涵示意她稍安勿躁,“没事。”
  一手交钱,一手拿卖身契,而后领着四人下了台,花媒婆都跟着上火,“你呀你,你回家怎么跟你俩儿子说啊。前几天你那大儿媳才被别人骗了五两,你倒好,一下子花了五十两。”她挑剔地回头看了一眼这四个下人,“就这四人瘦成这样儿,连稍微重点的活都不能干。你买他们干啥呀?”
  江舒涵没法跟她解释制作瓷器的匠人有多么牛。
  别说花媒婆没见过瓷器,就连族长家都很少。族长家的瓷器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拿出来用。平时依旧有的是粗瓷大碗。
  这粗瓷说是瓷,其实只是釉面黑陶碗。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就碎了。
  质量差,釉面粗,胜在价钱便宜,家境贫寒都买的这种粗瓷大碗。
  而瓷器,尤其是白瓷,价格翻了几十倍不说,也只有大户人家才会舍得买。
  江舒涵拍拍她肩膀,示意她别着急,“他们是匠人,有大作用的。你别担心。”
  花媒婆无语,她这都急得跟什么似的,人家可倒好,半点不放在心上。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