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他家拆掉的房子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产。他自己是无业游民。”
  “啥？！”
  原来, 大官人老家是蛟河的, 父母早年离异，父亲跟着一个年轻女人跑了。母亲在上海工作, 有一套房子，常年情绪不稳定。他大学毕业后在北京找了一份销售的工作，交了个比他大两岁的上海女友。女友花钱猛如虎，他初入社会, 收入甚微，跟她吃一顿饭都要省吃俭用好久, 但为了爱情他还是甘之如饴。
  一年后的中秋，他母亲回老家探亲, 他因为女朋友的死里作留在了上海。结果母亲回去以后跟娘家人发生口角争执，一个冲动下喝农药自杀了。大官人从此一蹶不振。老板给了他一笔钱, 以休假为由劝退他。
  很快他得知母亲的房子即将拆迁，他为了拿提前搬迁奖励光速配合搬迁，租了房子在上海继续找工作, 却没有一份工作能做超过半年。女朋友家里不欣赏他, 女友本人对也要求苛刻，要他要么找一份月薪三万以上的工作, 要么买房子得写她的名字, 婚后所有财产上交, 不然就不结婚。同时母亲娘家人没几个人关心他们母子的死活, 也在向他变相索要财产。最后他自暴自弃了, 当无业游民在家玩了七个月游戏，谁也不管。女友没有和他分手，但一直嫌弃他。
  去年《桃花万界》开服后，他在6区结识了一帮同是吉林的兄弟。线下见面喝酒畅谈人生，线上会武厮杀快意江湖。这群兄弟里有两个小资玩家一直很照顾他，在游戏里白菜价卖东西给他。他回吉林看他们，他们把他招待得特别好。他记得这份恩情，所以当兄弟们被苍雪梧桐帮会袭击的时候，他的火气也就上来了，拿出拆迁费来氪成了大佬，替他们报仇。
  兄弟们一直以为他身无分文，忽然他来了这么一出，都很震惊。得知他的经济来源，他们全部拼命阻止，说这笔钱千万不能动，游戏只是游戏而已，不要上头，不要为此影响生活。但他们越阻止，他反而越觉得游戏世界比真实社会温暖多了，毅然决定要出面罩他们。
  女友查账时发现他花了钱，和他吵得天翻地覆。他终于发现了，他一个人在上海，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唯一留下来的意义就是她。而一夜之间，她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他决定放弃和他格格不入的上海，拿着拆迁费回吉林生活，最后也和女朋友提了分手。但女朋友很不爽他，经常来电话说怪他浪费自己青春。
  不管他在游戏里如何骚断头，对于父母这个话题他总是特别敏感，只要有人提到他的父母，哪怕只是随口问问，总是会换来舌剑唇枪的结果。
  一川寒星叹了一口气：“我们都劝过老官很多次，让他不要用游戏麻醉自己，但他听不进去。他的事也没有人会理解的，所以你别跟外人说。”
  “我理解。”
  “你这大小姐真的能理解，我信了。”
  “真的，我理解。这个世界有时候是不如游戏温暖。在世俗的眼光中，大官人确实做得很不好，很不对。但有时你对生活无能为力，也只有到这个梦一样的世界里来，体验梦一样的幸福人生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翩神，你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我还是喜欢这个游戏。不是因为这个游戏，我也不会认识你。能在依然年轻的时候认识你，和你互相喜欢，我已经很满足了……”
  “宝贝你怎么了，这么悲观？”
  “没有，我这不是太喜欢你了嘛。”我笑了笑，又继续把话题转到了战力上。
  这时，世界上有女生发语音，聊天频道自动播放出来了，居然是红衣的声音：“哈哈哈哈，你们是不是傻，现在的榜一可不是以前的凤舞翩然了。凤舞翩然的操作也就那样了。”
  但她这段语音被大官人的rap语音抢了风头：
  我就看到彩衣教的傻子笑得像□□/这群山鸡笑声叽喳/喷人模样还不如当个哑巴/多缺存在感才如此蹦跶/代替雷驰爸爸问候你全家/我唱着rap喊你一声人渣/就问你们七彩姐妹花敢应吗/寒哥说别跟老子杠战力吧/你们就是一群玩我玩剩下的烂西瓜skr
  我把大官人念的rap放给一川寒星听，他习以为常地说：“他不一直都这样么。倒是红衣教现在坐不住了，迫不及待出来挑衅，以后要打架了。宝贝，在这之前，我们是不是该办个婚礼？”
  “嗯？还要办婚礼……”
  “就定在这个周日，11号，可以么。”
  “好啊好啊。”
  “那我安排他们去通知其他区的朋友，你也把你认识的都叫来吧。”
  晚上十点过，那个牙牙儿妹子在世界上喊大家为她的空间动态点赞。我点进去一看，是她和雨勿忘在灵羽地图共乘他花船的截图。每一张角度都抓得很好，景色分外优美，看得出来小姑娘对雨勿忘很上心。对于雨勿忘的称号，她几个生活玩家小姐妹也都纷纷起哄，说牙牙要嫁入豪门了。
  【私聊】恶魔代言人：翩然，雨勿忘跟你们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跑到了小帮去？
  【私聊】轻舞翩翩：开始我以为他是对我们有意见，现在看来，好像是看上了这个叫牙牙的妹子。
  【私聊】恶魔代言人：我看到她发的空间了，花船那几张挺美的。
  【私聊】轻舞翩翩：花船美是美，可我总觉得雨哥速度有点太快了。毕竟雨姐才走没多久。
  【私聊】恶魔代言人：不让寡夫改嫁呀……
  【私聊】轻舞翩翩：哈哈哈哈，有道理。对啦，小船是很适合拍照的，你加我微信，发给你看我拍的。
  我把微信号给他，然后在文件夹里寻找我和一川寒星的花船合照。
  【私聊】恶魔代言人：……微信可以加，你拍的不看。
  【私聊】轻舞翩翩：为啥不看，我觉得我拍得比牙牙儿拍得好。
  【私聊】恶魔代言人：我去睡觉了。晚安，翩然。→_→
  【私聊】轻舞翩翩：你这胳膊子往外拐的。别人的就好看，我的就是你去睡觉了，拔刀吧少年！
  【私聊】恶魔代言人：我又不喜欢牙牙儿，再见。
  看到这一句，我内心一凛，后面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过了一分钟才顺利发出后面的话。
  【私聊】轻舞翩翩：！！ 对不起，是我神经太粗了……对不起啊小恶魔，早休息……
  【私聊】恶魔代言人：没事，早点休息。
  【私聊】轻舞翩翩：好……晚安，好梦 。
  恶魔代言人的头像是一个头上长角、眼神无光的红瞳恶魔少年，有些病娇。等他头像变成了灰色，眼睛变得黯淡，我的心也拔凉拔凉的。我真是个笨蛋。输出玩多了，神经也粗得跟个糙汉子一样。
  算了算了，我喜欢的是一川寒星，对别的男生只能残酷一点了。以后和小恶魔保持距离吧。
  我在鬼炼完成当日的任务，正准备下线睡觉，忽然阴风阵阵，震颤了四周的草叶。一道黑影在我面前从小变大，随即凤舞翩然从天而降，在我面前落下。
  她从出现后，一直是红名。这一次却是第一次白名，没有动手杀我，只是跟我一样在做任务。
  这一回，她还顶着我的定制图片称号。
  凤兮凤兮舞翩然。
  看见她在面前跑来跑去，我觉得又不自在，又有些害怕。她那身全到顶级的装备、连大r玩家都只敢仰望的水墨腾龙特效、那一头象征着全服地位的订制白发，还有状态栏里的天文数字十六万，都看上去特别熟悉，又特别遥远。
  凤舞翩然。好像是我，又好像不是我。确切说来，她是从前的我，开服大号，光芒万丈，高不可攀，起点和顶峰强势到连现在的我都感到十足的震慑力。
  看到这个号，我想起了那个多才多艺的、无法超越的人生赢家郝翩翩。
  她在巅峰，且永远在巅峰。而我在低谷，好像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就在这时，凤舞翩然的名字变成了红色。一秒之内，她隐匿在一团紫焰中。
  然后，我听到了自己被刺杀的声音，血条疯狂减少。
  系统公告：真是奇耻大辱！凤舞翩然使用仇杀令，将轻舞翩翩击毙于鬼炼山川！
  看见自己的人物惨叫着倒地，游戏界面变成一片灰色，我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像被控住了一样，连逃跑、反击的动作都没有。于是，整个世界也都跟着崩塌了，就像我二十二年的人生，就这样被我轻易地放弃了。
  而她站在我的面前灰色的视域中，没有嘲讽，没有怜悯，只是用她的云淡风轻嘲笑着地上狼狈的我。
  终于我知道了，没有人将我击倒，命运更不曾将我击倒。
  不管是游戏还是现实，打败我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过去那个强大的自己。
  她让我畏惧，让我害怕，让我深陷泥潭中，再也抬不起头来。
  【世界】断桥飞雪：什么情况？新翩神杀老翩神？
  【喇叭】无哥是我：卧了个大槽，买号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买人家大号杀人家小号？
  【世界】秋月moon：她可以不卖的。号主已经不是她了，人家新号主爱怎么玩怎么玩，轮不到路人bb。
  【世界】无哥是我：彩衣教再bb犯傻，你妈买菜必涨价。
  【世界】白衣：无无你是女孩子，这样讲话不太好吧……
  【世界】无哥是我：白莲花你再bb你妈买菜也涨价。
  【世界】白衣：无语。粗俗。
  【世界】彩衣教nmsl：白莲花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节奏啊，这就敢上世界蹦跶了。优秀。
  【世界】苍雪梧桐：开小号唧唧歪歪你真的有本事。有种开大号出来。
  【世界】尐龙：被自己的大号杀，这就真的尴尬了。那到底哪个才是翩神，是人还是号……
  【世界】紫衣：噗，当然是号。你玩个一级号自称一川寒星，也没人会把你当老板的啊。号都卖了，就不要再参纷争了吧，不然有点强行加戏的感觉。
  【世界】彩衣教nmsl：哈哈，彩衣三姬三观总是这么奇葩，祝你找到一堆只跟你号有感情的朋友吧。
  我从美人爆爆那里得知，我被我大号杀掉的事很快上了贴吧。关于新号主的身份，什么猜测都有，但新号主始终没有透露出一点风声。然而，不管他们怎么争执，我都觉得自己像神魂分离了一样，很难全神贯注地打游戏，早早地就躺上床准备睡觉。
  睡前我接到了一川寒星的语音请求。
  “今天这么早就睡了，被打自闭了？这么看来，却阳和他的老板也不算作恶。”过了一会儿，一川寒星那边传来了脚步声、水声，还有被褥摩擦的声音，“我也刚洗好澡，今天有些累了。我们都早点休息吧。”
  “好啊。今天你都忙什么了呢？”
  “就正常上班。我一个手下犯了错，就有team head来跟我领导告状，扯了一会儿皮。但问题不大，我会罩着他们的。”
  “哈哈，寒老板在工作里也是那么护短的寒老板吗？”
  “那是当然，我的人只有我能教训。其他人想都别想。”
  “有趣啊，你应该也没工作多久吧，这么年轻就有手下了？”
  “那是因为有父母撑腰，没有他们也不可能升职这么快。”
  我“噗”的一声笑出来：“这么坦率承认靠爸妈的人也不多啊，你寒哥依然是社会寒哥。”
  “这是事实，出生高度决定人生高度上限。他们给了我那么高的起点，让我不用从基层开始做起，我还是很感谢他们的。”
  “好好好，你这诞生在终点线的小少爷。”我清了清嗓子，“其实，我觉得优秀的父母能给孩子的东西倒不是直接的金钱或平台，而是优秀的人生经验。像你父母获取巨大成功后，可能跟你聊天一个小时就能让你少奋斗十年，让你无限接近他，甚至超越他。”
  “唔，超越，那我还差得远呢。老爷子还是很厉害的，这辈子做了不少事。”
  “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我不知道，也不好问。但我觉得他们人生的最大成就之一就是教育。到底是怎样优秀的父母，才能培养出你这样一个积极乐观又内心强大的孩子。”
  “啊，哪、哪有……”
  我这是听错了吗？这个厚脸皮骚孩子居然害羞了？我强忍着笑意说：“每次我心情低落的时候，跟你聊聊天，都会觉得心情变好了。亲爱的，你真的很有感染力，像个小太阳一样。”
  但很快他就调整状态，又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说道：“我是乐观，但也不是什么好人吧，一天到晚都在杀人喷人。我爸要知道我在游戏里都做了什么，会被气到送医院。”
  “哈哈哈哈你也知道你在游戏里像个蛇精病啊。”
  “那不然呢，生活里我得花心思去维护人际，在一群比我年龄大的同事、下属间周旋，在游戏里我不愿意想那么多，不爽了直接打直接喷就是了。要是游戏也跟生活一样累，还玩什么游戏。”
  听到这里，我觉得自己更了解他了一些，但同时也在接近禁区的边缘。
  原来他跟我一样。我们都带着面具，在游戏里扮演一个不一样的自己。我开始好奇生活里的他是什么样的，长着什么样的脸，有着什么样的习惯和小动作，当他用那么好听的声音说话时，又搭着怎样的表情……
  可是幻想该到此结束了。我没再打听他的家庭背景，转了个话题：“你的工作能力这么强，喜欢你的女孩子应该挺多吧。”
  “对啊，喜欢我的女孩子是挺多。”
  “那你生活里也没遇到喜欢的人吗？”
  他有些来气儿了：“翩翩我跟你讲，你别以为把自己置身事外，仿佛我们只是游戏里cp，就可以撇清和我的关系。我现在就喜欢你，游戏生活里都只喜欢你，你问我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是不是有病。”
  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坦坦荡荡，反而让我有些畏缩了：“我们一开始不是讲好的吗，游戏和现实分开……你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我是这么说过，也知道你以前拒绝苍雪梧桐就是因为他老觊觎你的现实。我不想觊觎你的现实，我也不是饥渴到需要在游戏找女朋友的人。”那一头，他有了短暂的沉默，“可是游戏和现实，我分不了那么清了。真的，对不起翩翩，我分不清。”
  从认识他到现在，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用这么绝望的语气说话。可我还是强打起了精神，翻了个身，轻轻说：“谢谢你喜欢我。我好开心。”
  “那给我一个麦吻。”
  “……”
  以往我们语音通话时一般都开着游戏，这样专注聊天的时刻，这是第一回。聊到后来我们都困了，但也没有挂断语音，而是连着麦睡着了。
  半夜我醒过一次。高楼灯光把城市点成了一片星海。微光斜射入卧室，车声被隔离在玻璃窗外。听见一川寒星均匀的呼吸声，看着空荡荡的床，我紧紧抱着枕头，脑袋离电话更近了一些。
  之后我睡得特别安稳，一觉睡到天亮。醒来以后，我发现自己和一川寒星的语音因为其它应用程度而中断，通话时间479分钟。我也没再像以前那样睁眼就开游戏，而是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小时，搜了搜最新画展的动态，回了几封拖了三个月的工作邮件，又回复了生活微信里朋友和家人发来的消息。
  这期间一川寒星起床给我发过“早安宝贝”的消息，然后去上班了。
  我到洗手间去对着镜子站了很久，发现了不知多久没发现的一些细节：黑眼圈很重。皮肤干到起皮，颜色是毫无血色的惨白。头发长到腰下面，黑长直宛如贞子，刘海早就没有造型了，现在是中分吹到脸颊两侧，贴着脸颊，让人只想把整个头剃光。睡衣和睡裤不配套，而且已经穿了四五天。因为本来就没什么胸，所以几个月不穿bra也觉得毫无影响。
  我紧闭眼睛十多秒，再次睁开，只觉得自己身上粗糙的缺点变得更加醒目。这也太邋遢了……
  我把号托管给了主播，洗了个澡，从冰箱里翻出去年八月就再也没用过的面膜，贴了二十分钟，补了一会儿觉，起来补水护肤擦隔离霜，整个人气色看上去好多了。
  我专门跑到浦东理发店弄了三个小时的头发，把头发剪短了一些，烫刘海、发梢，染了个英国灰咖色，在理发店满意地转了一圈，自拍了几张照片。刚好在朋友圈看见两个闺蜜在附近喝下午茶，跟她们打过招呼后，她们把我拉过去聊了一个下午。接着我们三个去商场买了一些新裙子，摆出各种全智贤式pose拍照，ps一个小时，朋友圈发发发，看点赞和评论暴涨，刻意停两分钟再回，捧着双颊再把九宫格挨个看一遍，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
  这期间一川寒星一直在和我聊天，我回他短信的时候，两个闺蜜笑得不伦不类。我毛骨悚然地抬头：“干嘛……”
  “这个男孩子是谁？”
  “什么鬼，你们怎么知道是男生？”我倒抽一口气，“女人真可怕！”
  “别的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你谈恋爱了。”
  “就是就是，以前你跟郑飞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露出过这种表情。快招了，这个男生是谁？”
  我仰天长叹：“啊，没有啦，游戏cp而已……你们知道游戏cp嘛，不见面的那种。”
  “翩翩大美人你太疯狂了，长成你这样需要网恋吗？”闺蜜用手背试了一下我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我跟你讲，你要网恋可以，不要奔现！！我前男友，你懂的，lol认识的——”说到这里，另一个闺蜜用手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我们聊到了晚上才散伙儿。回家时我觉得好放松，躺在床上继续欣赏自己的照片，用指尖戳了戳照片上我苹果肌满满的脸蛋儿：“真是个小美人，么么么。”陶醉了半天，觉得还是差了点什么，于是把照片发给了一川寒星：“今天的自拍，美不美！”
  我假装不经意，但其实知道自己又不经意往前迈了一步。
  “我宝贝太美了。”他回得很快，“完了，中毒了。”
  “哈哈你太夸张了吧！”
  虽说如此，直到这一刻，我才觉得一天圆满了。晚上我看了一会儿书，上游戏充了俩648，弄了弄战力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阳光很温暖，我看着镜子里发型焕然一新的自己，只觉得心情特别好，于是换了一套漂亮的衣服，抱着画架、画笔、调色盘和颜料到楼下画了一些花花草草。后来午时天气太热，我抱着画到一半的植物写生回来了。
  登陆游戏玩了一会儿，试穿天宫云影，总觉得有些不尽兴。于是让我的人物站在京城的楼台顶，仰望着烟火凌乱的星空，原地跳了一支四方乐舞。我被她优美的姿态打动了，对着新画框构图，一次性完成线稿。下笔没有一丝犹豫，因此构图干净利落。
  中国古代女子的眼总是别具一格的，妩媚玲珑，欲语还休，也是需要投入画者的深情。
  上色后笔刷轻扫，晕染出肌肤明暗变化是朦胧的，楼房与星空又是详尽精细的。云雾虚写，人物实描，披在身上的天宫云影烟一般地将二者糅合在一起。草丛是花青渲染，细节、边缘重色勾勒，树枝白描。
  我画画一向有个毛病，就是不太喜欢盯着一个地方勾细节，作画方向也有些跳脱，喜欢哪里就画哪里，小时候曾经被老师批评过无条理，一直死不悔改。这一天这个老毛病犯得更厉害，哪里都想画，哪里都画不够。结果就因为着满腔的焦虑与热情，我画得特别投入，连洗手间都忘了去。
  等我被尿憋得有点受不了的时候，起身扫了一眼，竟然呆了——这幅画快画完了。停了一年多的时间，没有一点手生，反而充满了激情。我把画拍下来发给一川寒星，问他这张画怎样。
  过了两分钟，他回复说：“美，大师之笔。而且还是年轻的大师。雷驰请了功底这么强的插画师？我怎么没见过。”
  “这是我画的！！”
  “哈哈，才不信。我宝贝就是个不务正业的宝贝。”
  “是真的！我画的！”我本来想把线稿发给他证明，但想起刚才画得太急，连线稿都没存，只能再次强调是自己画的。
  “真的么，你这么厉害？”
  “为了天宫云影啊！”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直到婚礼前，我游戏都上得不多，而是跟闺蜜一起约出来吃饭、研究彩妆和时装搭配，没事就带着画架去公园画画图，度过快乐的暑假末期——我向学校提交了申请，打算九月开学就去上课。
  家里的事我确实没有能力去解决，但起码可以放平心态，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而且，想到未来的日子里还有一川寒星陪伴，我就越来越觉得，现实生活也是充满希望的。等家里的事能够完全解决以后，说不定，我和他也可以见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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