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晚上。
  陆盼盼洗了澡躺在床上, 跟许曼妍视频。
  “相亲怎么样？”
  许曼妍卸着妆，语气颇为散漫，“还行，比我想象中好, 头发还很多，长得也不错。”
  陆盼盼：“年纪轻轻当上子公司经理，少年有为不是虚的, 长的也还行，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没什么不满意啊。”许曼妍抬眼，回想今天的相亲，扯了个笑容, “喝咖啡, 吃晚饭，看电影，你不觉得很无聊吗？”
  陆盼盼不置可否, “还不是因为你不喜欢, 跟喜欢的人喝咖啡吃晚饭看电影怎么无聊了？”
  许曼妍不想跟陆盼盼说话了，哼哼唧唧地挂了视频。
  陆盼盼翻身看着天花板，手里捏着比赛安排表, 久久无法入睡。
  *
  第二天下午，江城理工大学体育馆。
  现场观众还是那样, 不算多, 但加上零零总总的志愿者, 场面看起来也挺热闹。
  允和的人依然提前一个小时到场, 签字，换衣服，热身，看起来好像有条不紊，但只有陆盼盼注意到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
  昨晚跟人打架，进了医院，又去了警局。
  今天要面对的对手是南方赛区第一名乐贤大学。
  不紧张才怪。
  而乐贤大学的人，却迟迟没有来。
  吴禄签了字，慢悠悠地走到陆盼盼身旁坐下，捂嘴咳嗽。
  “怎么了？”陆盼盼问，“今天开始咳嗽了？”
  吴禄摆手，“多半是昨天跑了一路，出了太多汗，唉，不行了，身体不行了。”
  陆盼盼看见吴禄嘴角起皮，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喝点水吧。”
  很久以前，陆盼盼还没来允和的时候，听施佑灵说过，允和教练这几年身体不行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陆盼盼也有感觉到，吴禄虽然是运动员出身，但是退役后运动量骤减，胃却没缩小，据他自己说短短三年就胖了四十斤。
  “换季了，天气不稳定，平时多注意点吧。”
  陆盼盼刚说完，门口志愿者一阵小骚动。
  场内立即看过去，乐贤大学的人来了。
  一行人穿着统一的球衣，浩浩荡荡地走进来，有说有笑，好像完全没有比赛的紧张感。
  其中穿着九号球衣的高大男子走在最前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允和的球员。
  那个人叫樊文星。
  之所以大家都看着他，是因为他是现役国家队主攻手。
  时年22岁，十八岁那年以高水平运动员身份特招进入乐贤大学新闻系，大一那年因联赛和锦标赛的出色成绩，被俱乐部看上，带去试训，第二年进入国家队二队，去年正式成为国家队一队人员。
  就我国目前体育体制来说，国家队里很少出现这些大学生运动员的例子，所以樊文星当年入队就获得不少关注。
  但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出现在大学生联赛的名单上。
  后来陆盼盼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樊文星今年要毕业了，回来准备毕业论文，正好队里训练也不忙，校队就把他名字报上去了。
  就前几场比赛情况来看，虽然樊文星常常来比赛现场，但却不是首发，通常都是坐在替补席，至今还没有上过场。
  毕竟这种大学生联赛，让他上场是大材小用了，只是跟着来看看比赛，给同学们打气助威而已。
  但是，他有上场的资格。
  陆盼盼和吴禄对视一眼。
  “他果然还是来了。”
  吴禄喝了一口水，笑道：“别怕，他至今还没上场呢，我觉得他们教练不到生死关头也不会让一个国家队球员上场，这才十二进八呢，他们积分又高，输了也不怎样。”
  吴禄又接着说：“之前他们不也输过嘛，教练也没换樊文星上场。”
  陆盼盼凝望着樊文星，到底是年轻有为，举手投足都散发着自信的气息，但却不张扬。
  “万一他想上场呢？”
  吴禄：“为什么？”
  陆盼盼摊手：“谁知道呢，我猜的。”
  陆盼盼没说话了，往热身去走去。
  允和的人正在讨论樊文星，陆盼盼站在一旁听了会儿，说：“别担心樊文星，乐贤整体实力很强，你们别把心思都放在一个替补球员身上。”
  大家都说好，陆盼盼转身，换吴禄过来做最后的战术指导。
  十分钟后，比赛开始。
  第一局允和发球，一号位安扉顺一记ace球得分。
  安扉顺开了个好头，之后的允和士气大涨，在跟乐贤的对抗中一路高歌猛进，顺利拿下第一局。
  但这只是暂时的，到了第二局，乐贤大学状态回来了，一路紧咬比分。
  进行到最后，乐贤大学已经手握二十三分，距离赛点只有一步之遥，而允和只有二十一分。
  但转机出现在顾祁的发球上。
  他的发球向来是强项，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发球练得四分，拿下第二局比赛。
  这个结果谁都没有想到，现场欢呼一片，连吴禄都兴奋地冲上去庆祝。
  可是陆盼盼却注意到，第二次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樊文星就不在替补席了。
  他在热身。
  此时，乐贤那边很安静，教练正在沉着地调整战术。
  同时，他们换人了。
  不出陆盼盼所料，樊文星果然上场了。
  其实如刚刚吴禄所说，乐贤积分高，这一场比赛输了也没什么，樊文星没有上场的必要性。
  现在他上场了，只能说明，是允和让他有了上场的欲望。
  陆盼盼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更令陆盼盼紧张的时，乐贤不是只换上了樊文星一个人，还换上了一个二传手。
  这说明他们不是简单地调整战术，而是整个换了阵型！
  这些年的排球比赛，几乎都是五加一阵型，即五个进攻球员配一个二传手，很少出现四加二阵型。
  两个二传手，四个进攻手，均匀安排在前后排，这就代表每一轮次前后排都有一个二传手和两个进攻手，这样一来，前排的两点进攻和后排的三点进攻几乎无懈可击。
  可是……
  没有可是的时间，乐贤这一调整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允和也没有时间根据乐贤这一阵型变换调整战术，只能硬着头皮上。
  很快，第三局开始。
  樊文星如入无人之境，技术与控场能力明显高出这些学生一头。
  更可怕的时，刚刚陆盼盼还在想着他们这种四加二的阵型要求每一个进攻队员必须熟悉两个二传手的传球特点，否则配合会非常困难，不一定是杀手锏。
  可是樊文星显然非常了解他们那两位二传手，仅仅只是旁观了这一季的联赛。
  第三局输掉，也成了意料之中的事情。
  比赛间隙，吴禄额头冒着汗，调整战术，决定下一场采用边一二进攻战术形式。
  同时单旭阳本来因为昨天的事情身上就有小伤，这三场比赛下来，身体灵活度显然跟不上。
  吴禄决定把岳从嘉换上去。
  当吴禄说出这句话，队里其他人都愣了一下，却不敢说什么。
  赛场上最忌讳对教练的安排提出异议，即便是单旭阳本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下场的时候难免有几分落寞。
  陆盼盼站在顾祁身边，看着他的左手，说道：“不要逞强，输了没什么，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顾祁点头道：“好。”
  哨子一响，第四局开始。
  现场安静得像没有人。
  这一句很关键，如果允和赢了，比赛结束。
  如果乐贤赢了，进入决赛局，然而有国家队在场，允和几乎没有翻盘的机会。
  然而一开场，乐贤就率先拿下六分。
  在这种情况下，允和的压力直线上升，全员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了。
  就在这时，岳从嘉一个球喂给顾祁，顾祁起跳时，对方拦网阵型已经布好。
  顾祁向来攻击力强，这一球岳从嘉喂得高，顾祁几乎用尽了全力起跳。然而就在他的手触到球时，只轻轻一碰，将球吊过网。
  在崇尚力量的男排里，甚少见到这样的假动作吊球。
  不光是乐贤，连允和的人都愣住了。刚刚顾祁那个假动作太隐蔽，一般人看到了也反应不过来，所以允和这方的甚至都没看清是怎么得分的。
  只有岳从嘉从头到尾清清楚楚，他拍了下顾祁的肩膀，递去一个眼神。
  比赛继续，接下来几分钟，允和渐渐追上比分。
  忽然，场上一阵不可思议地呼叫。
  陆盼盼激动地站了起来，单旭阳也抬头看着场上。
  岳从嘉朝顾祁做了个手势，一堆人拥在一起庆祝。
  “刚刚那个什么神仙二传啊！”陆盼盼背后一个观众说道，“我以为那个主攻要快攻了，结果二传直接把球推到空档过网了，这什么心理素质啊？”
  听到观众的议论，陆盼盼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在这个神一般的推球过往后，顾祁和岳从嘉的配合越来越精湛。
  比分已经拉到17比15，允和只差两分就能追求。
  然而樊文星的能力也不是盖的，二传给他喂了一个三米线快攻，他直接起跳暴扣。顾祁和岳从嘉组成双人拦网，直接防死樊文星的直线球，逼他打斜线。
  樊文星毕竟是国家队的，反应能力都比其他人快一点，几乎是0.01秒的空中滞留时间，他迅速改变进攻路线，改直线为斜线。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顾祁和岳从嘉反应比他更快，在他改为斜线攻击的那一刻，这两人却迅速改拦斜线。
  樊文星原本以为他们逼他打斜线，是为了方便允和的边一二进攻。
  但是，他们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又拦住他的斜线进攻？
  球被拦下，落地，允和得分。
  现场的观众都不敢相信，拦直线——逼樊文星打斜线——樊文星改斜线——拦网迅速改斜线，这一系列的动作，竟然发生在那空中停滞的0.1秒。
  只0.1秒，眨眼的时间，这三个人竟然已经完成了一套策略交战。
  顾祁和岳从嘉相视一笑后，才朝队友走去。
  樊文星怔怔地看着顾祁和岳从嘉。
  这两个人反应居然比他还快？
  可怕。
  等等。
  樊文星转身的那一刻突然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他们反应快，根本就是假动作骗他！
  一开始就打算好了拦他的斜线进攻才有了前面的一系列动作。
  樊文星回头，看着顾祁和岳从嘉，嘴角微微一勾。
  “有点儿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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