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袁俏收拾好一切之后, 她的经纪人还没有来敲她的门。
  她眉头一皱, 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于是她收拾收拾, 敲门去了。
  许久之后才有人来开门, 女人的睡衣吊带都落到了手肘上, 香肩全露, 头发散乱，眼眸子半眯着，声音懒懒散散：“做什么？”
  袁俏盯着她的肩膀看了半天, 做了个吞咽动作，然后问：“……你用的什么牌子的身体乳来着？”
  “……”
  看到时间后，以潇险些叫出声来。
  “你怎么不早点过来叫我！”
  “我怎么想到你会起晚……”
  想到原因, 以潇一阵后悔：“……我昨天睡晚了。”
  “我睡得更晚, 拍到两点多，三点左右才睡着。”袁俏玩着微博, 委屈道。
  以潇懒得解释, 免得袁俏又说上半天。
  她也没时间解释, 刷完牙, 她匆匆抹上洗面奶：“不然你先去, 我收拾好再搭车过去。”
  袁俏赶紧摇头：“不，我可不想跟沈终意一块坐车。”
  以潇疑惑：“他本来就跟你不是同一辆车。”
  “你没看微信工作群？”
  “……没, 我这不是刚醒吗。说什么了？”
  “沈导那辆接送车好像是坏了，接下来的时间都跟我们一块去片场。”袁俏捂脸, “啊……我真怕大清早在车上就被他训。”
  以潇在下边穿了条秋裤, 笑了笑，心想导演昨儿病了，今天开不开工还不知道呢。
  正想着，手机响了一声。
  沈终意：还不下来？
  “……”她快速扣好牛仔裤的扣子，抓起包包随便一背，赶紧拽着袁俏出了门。
  负责接送演员的车子车身很大，包驾驶座共三排座位，背垫上还有拉下来坐着的小椅子，一辆车能坐下好几个演员加助理。她们刚下楼，就看到车子门虚虚开着，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她们上了车，袁俏立马道：“沈导，不好意思，我起晚了。”
  沈终意扫了她们一眼：“嗯。”
  以潇走上车，发现上面只剩三个位置了，两个在许诺然旁边，自然被袁俏占了去。
  另一个……是沈终意前面背垫上被放下来的小椅子。
  她回头对小助理道：“你去沈导那边坐？”
  小助理虽然不归沈终意管，但一起工作了这么久，见惯了沈终意训人的模样，还是有点怵的。
  她嗫喏道：“……好。”
  “你坐过来。”沈终意忽然开了口。
  车上的其他人立刻交流了个眼神。
  大家都一起开工多少天了，别的不说，就从以潇胃疼时沈终意那副紧张模样都能看出这俩人有点问题。
  “不了。”以潇看了眼那个座位，敷衍道，“太小，坐不下。”
  小助理随着她的声音坐了下去，登时有些窘迫——她有些微胖，这种位置原本坐得就艰难，加上对面的沈终意人高腿长的，两人的腿直接就怼上了。
  沈终意也不恼，问她：“坐得难受吗？”
  小助理愣了愣，赶紧摇头：“……不、不是特别难、难受……”
  以潇动作顿了顿，而后微不可见的叹了声气：“算了，我坐那边吧。”
  村子的路要比山路好些，没那么颠簸，她坐的还算稳。
  她闭上眼准备假寐片刻，刚好不用跟沈终意大眼瞪小眼地面对面坐着，傻得很。
  车内的人虽然大多都很困，但为了一会开工能清醒一些，都各自聊起了无关痛痒的话题。
  “昨晚睡这么晚，怎么还起来了。”
  沈终意的声音好似有种魔力，音量再小，周围的吵杂声再大，他说的话都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车上瞬间就安静了，以潇一个激灵，睁开眼，装傻道：“嗯？沈导在跟我说话？”
  沈终意挑眉。
  以潇：“我昨晚回得早，所以睡得也很早，您忘了？”
  沈终意听了，居然轻轻笑了声。
  大家都看傻了。
  “嗯。”他微微点头，应得漫不经心，“忘了。”
  完全是欲盖弥彰的语气。
  以潇深吸一口气，决定闭嘴。
  沈终意笑起来还跟高中时一样，嘴唇轻抿起来，带起嘴边一道小小的弧度，眼下的卧蚕被带着轻轻鼓起一些，迷人得过分。
  以前她总是蛮不讲理地捏他脸，瓮声瓮气道：来，给大爷笑一个。
  沈终意就会依言笑一笑。
  虽然眼底没什么笑意，总归都是依着她的。
  在这种情况下想起以前的事，她眉头都不自觉拧了起来。
  到了片场，大家伙一块吃了个早餐就匆匆开了工。
  沈终意脸色如常，剧本放在二郎腿上，散漫地看着。
  第一镜，袁俏才念了两句台词。
  “cut。”他皱眉，“昨天这一镜重拍了几次，你的面部表情怎么还是这么不自然？上过表情管理课吗？”
  “而且你身上这套衣服是不是穿错了。”他语气凉凉，“怎么看上去比前几镜要紧这么多？胖了？”
  服装师赶紧上去看了眼：“对，码数错了，抱歉抱歉……”
  “嗯，要记着拍摄期间注意体重，不要让观众觉得前后人都长得不一样。”
  袁俏：“……”她有些怀念昨天那沉默寡言的沈终意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她立马朝以潇抛出了无数个问题。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怪不得你今天起这么晚，说吧，跟沈终意有关系？”
  “你俩复合了？”
  以潇道：“没复合。”
  袁俏摸着下巴，一幅思索的模样，而后恍然大悟：“那是迟来的分/手/炮？”
  以潇翻了个大白眼。
  那这炮也迟来了太久了吧。
  “潇潇，我发现你虽然嘴上说得这么硬气，但每次都莫名其妙跟沈终意扯到一起去……上次程勇那破事儿的时候是，这次也是。”袁俏压低声音，问，“你就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还喜欢沈终意？”
  “不是。”她应得极快，然后站起身来，“我去拿杯水。”
  倒水期间，以潇正发着神。
  她知道，袁俏说的她不爱听，但也不算全错。
  就像昨天，她心里明知道不能去，最后却还是敲了沈终意的门。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一看到沈终意软弱的样子，她就没法置之不理。
  贱的。
  “小心！”
  正想得出神，手腕忽然被人轻轻一扯，紧接着是几滴温热的水珠子低落在她的手背上，把她整个人都从思绪里拽了出来。
  沈终意皱眉，手腕间的力道很重，问她：“这回想去皮肤科？”
  “……”以潇道，“抱歉，发了会呆。”
  “下次注意点。”沈终意道，“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去照顾艺人？”
  听了这话，以潇心头刚涌上来的那丝感动立刻被扼杀在摇篮里。
  她冷笑一声，抽出自己的手，刚要回敬一句。
  “哎哎哎，意——”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来人把手搭在了沈终意肩上，“你怎么对小潇潇这么凶？男人要绅士的。”
  以潇话又生生憋了回去。
  沈终意蹙眉，把他的手挥掉，问：“你怎么过来了。”
  穆琛打了个哈欠：“你说呢，还不是他不放心，非让我过来监督你。大清早就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连时差都顾不上了，对你可真是真爱……”
  “知道了。”沈终意打断他。
  监督。时差。真爱。
  金发碧眼粘人女友的形象已经在以潇的脑海中勾勒得差不多了。
  她用手指勾着杯子上的把手，转身走人：“穆总好，我就不打扰两位了。”
  待她走远后，穆琛才问：“你们刚刚是在吵架呀？”
  “你话怎么这么多。”沈终意转身，朝休息室走去，“要是闹腾，你就回去。”
  “我不闹，别赶我。”穆琛忙道，“你给我安排个房间吧，意，要求不高，带阳台带无边泳池的就好，对了，要双人床，我睡得舒服一点。”
  沈终意刚想说只有木板床爱睡睡不睡走，但他忽然想到什么，眉头渐渐平复，松口道：“那就留着，我让人给你安排。”
  穆琛没想到对方这次这么好说话，简直受宠若惊。
  ——
  穆琛是个好奇宝宝，看见国内的教室布景这么简陋，问题就跟炮弹似的没个消停，加上他惯会说话，一个下午就几乎把片场所有女工作人员撩了一遍。
  片场的氛围也因为他缓和了不少。
  晚饭时间，穆琛正跟袁俏的小助理搭着话。
  “他来了！”
  “是本人、是本人！我昨天不是在做梦……”
  “你说我能不能去要个签名？许影帝上次一连给我签了十个呢。”
  “不知道啊，许影帝脾气好，周言城就不知道了，没合作过。”
  他回头一看，就看见周言城骚包的穿了条黑色连帽卫衣，衣服中间还有大大的字母，脸上没戴口罩。
  他离着这么远，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水味。
  周言城环顾片场一圈后，径直走到以潇跟前，蹲了下来：“潇潇，你好狠的心，就这么把我丢旅馆了……”
  以潇闷头喝着粥，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你怎么过来了？让你在旅馆睡觉还不好？”
  “不好，我想跟你……和袁俏在一块。”
  这种撩骚方式都是他玩剩下的了，穆琛想。
  周言城说着，举起手中的保温盒。
  “潇潇，我特地让一位阿婆给你熬了骨头汤，特别香，我们一块吃？”
  “怎么。”一道凉凉的声音由身后传来，“我之前说的不够清楚？”
  沈终意不知何时到了他们身后，他睨着蹲下的人，漠然道，“探班之前要向我报备。”
  “那我现在给你报备。”周言城也不气，笑道，“我可以来探个班吗，沈导。”
  沈终意想也不想：“不可以。”
  说完，他视线落到以潇身上，“怎么，剧组的伙食委屈你了？”
  以潇莫名被刺了句，张口刚要说话。
  穆琛偷听了半天墙角，终于起身走了过去。
  “在说什么呢？”穆琛笑着打断她，转身问，“你是……”
  周言城站起身来，自我介绍了一下。
  “哦——听说过，你好。”他先是客气地打了招呼，然后才道，“抱歉，因为我们这部剧很忌讳剧情外泄，所以是不让外人进片场来探班的，你应该能理解吧？”
  周言城笑容僵了僵，刚要说什么，以潇先开了口：“不好意思，我本来是让他待在旅馆的。吃完晚饭我就让他回去，休息时间，应该没关系吧？”
  沈终意脸色又臭了几分，穆琛立刻抢先道：“这倒是没关系。”
  把人拉回休息室，穆琛问：“意，你到底是不是回国找小潇潇的？”
  沈终意沉着脸，没说话。
  穆琛问：“你以前是没追过姑娘吧？”
  沈终意看了他一眼。
  穆琛道：“不是吧，那当初是小潇潇追的你？”
  沈终意拿起剧本，翻了两页：“你到底想说什么。”
  穆琛啧了声。
  这姿态，一看就是被那一大批追求者惯坏了。
  他轻咳一声，语重心长道：“意，你大概是不知道……追人是要靠哄的。”
  沈终意沉默半晌，稍稍抬眼：“……怎么哄？”
  “因人而异呗。”穆琛道，“不然你想想，小潇潇当初是怎么追你的？你也用来试试？”
  沈终意翻页的动作顿了顿，热烈又鲜活的小姑娘立刻浮现在他脑海中。
  “同桌，你的字挺好看的，不然你帮我在课本上写个名儿……旁边给我加个爱心啊。”
  “沈终意，你作业借我抄抄，我以身相许你看行不行。”
  “沈同学，去不去看电影？”
  “沈终意，听说有人放学的时候给你表白了？谁啊，告诉我，我帮你教训她去！”
  “沈终意，今晚十点半，小树林不见不散，不来就是乌龟王八蛋——”
  “沈终意，我跟在你屁股后面跑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是在追你吧？”
  ……
  “意，意……沈终意！”
  沈终意收回思绪，看向穆琛。
  “你在发呆？我说的你都听见了吗……”穆琛说到一半，停了。
  他忽然凑近了沈终意，眼睛瞪得老大，“意，你脸怎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