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厅沙发上悠闲坐着的许格月跟许雅心，看楼念念跟在楼森身后进门，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容揣测。
  “念念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以后不想要在家里吃饭，嫌弃不方便的话，记得提前跟阿姨说一声。我们是一家人，这点小事情阿姨不会放在心上的，本来今天准备了很丰盛的晚餐呢，怎么说这都是你第一晚在家里吃饭。但不能够回来吃也应该提前跟长辈说一句，如果不是雅心说的话，我跟你爸爸都还在等你吃饭呢。”
  许格月话里面的责备语气那么重，楼念念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但她想不到的就是会有这一出，将冰冷的目光投向许雅心，后者就像是不关她的事情一样玩弄着手上的美甲。
  “你不用看雅心，这孩子本来不想说的，如若不是我觉得太晚了想打电话问你。”许格月适时地叹了一口气，“阿姨不是责怪你，只是教会你如何尊重长辈。”
  “不要说了。”
  楼森呵斥了许格月一声，看向许雅心：“很闲的话，就去多看点书多学点东西，别整天坐在这里无所事事的模样。”
  说完，楼森径直上楼，楼念念也全程没有半句辩解，跟在楼森身后。
  “妈！你看到了吧？爸爸居然呵斥你了，果然楼念念一回来，爸爸的心思都在她身上了。之前还说什么是不喜欢这个女儿，看作是没有的，现在算什么！”
  书房的门刚关上，许雅心就忍不住抱怨了，恨恨的目光，看着楼梯口：“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这么偏心。”
  “你爸不是偏心。”
  许格月的声音还算冷静，虽然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被楼森那么一喊，特别是在楼念念面前，也觉得有些丢人。但有什么办法，就像楼森说的那样，现阶段楼念念还是容家人，楼氏还需要这一笔合作来盈利填补之前的亏空。
  对于自己来说，楼念念就是个眼中钉肉中刺，碍眼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想着将她踩在脚下。但对于楼森来说，这个心中永远只有楼氏企业的男人，楼念念就是个很重要的工具，只要能够帮助到他，就永远都是好女儿。
  “你爸眼中只有楼氏，我们在他心中都算不上是重要的，正因为如此，你爸才会在这个阶段对楼念念上心。你也少惹她，就方才那一眼我就知道了，楼念念要约会不回来吃饭这样的借口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许格月看了许雅心一眼，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打什么小算盘，稍微一个小动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果然，许雅心眼神有些躲闪地低下头。
  “这种事情下一次不要再犯，在你爸爸面前，不要跟楼念念起冲突，这种低级的小心机你最好还是收回肚子里。”
  “知道了妈妈。”
  楼上，书房。
  灯光一开，整个房间变得很明亮。
  “坐下吧，我们父女很久没有聊天了，今天爸爸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
  楼念念在长沙发上坐下，对于楼森这么“深情”的开场白，她没有半点感觉。如果你父亲，一年中出现在你面前一两次，谈的话题都是让你帮忙出面做这事做那事的时候，你还觉得他对你是父女感情吗？
  说白了，也就是需要你罢了。
  “你能来度假村工作，这让爸爸觉得很欣慰啊，时隔了那么多年，你终于想要回到B市来了，爸爸还以为这一辈子，你都真的要跟我划清界限。”
  楼念念目光清淡地看着桌上的相框，上面居然放着从前他们一家人的合照，那时候她尚在襁褓中，照片上，楼森搂着关梓云的肩膀，两个人都笑得十分温柔。
  楼森怎么会把照片放在这里，故意让自己看见吗？让自己觉得他还是深爱着母亲的？
  见楼念念的目光停留在相框上，楼森自己缓缓伸手将它拿起来，手指摸索着相框镜面，眼中带着浓厚的情绪。
  “这张照片我一直留着，因为特别喜欢，这么多年就一直放在书桌上没有换掉。你妈妈一直都是那么漂亮，年轻的时候特别好看，追她的人能够排一条长龙呢。”
  “但她却喜欢上了外公认领的干儿子，也就是爸爸您，是吗？”
  楼森点点头，仿佛是陷入了回忆那般，想起曾经跟关梓云的相遇跟相恋，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
  “你妈妈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温柔善良，举手投足都给人一种很温婉的感觉。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是在花房，那时候遇见，我还以为是花中仙子画中人。再后来，被你外公收做干儿子之后，我见你妈妈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太美太温柔了。”
  说得那么动情，让人差一点就深陷过去的回忆中了。
  “能够跟你妈妈相恋，结婚，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当然，包括拥有你这个宝贝女儿。”
  真的是差一点就被感动到了！
  这样的画面，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灯光下，这样深沉的语气，这样深情的眼神。
  如若不是知道了真相，知道楼森所做的一切，恐怕这个时候楼念念会被感动得鼻子泛酸，伸手握住楼森的手跟他一块思念关梓云了吧？
  但楼念念没有，即使是听到这样的话，她的心里仍旧是一片冰凉，说话的语气也不见得有多温柔。
  “您要当真这么爱我妈妈，这么喜欢她的话，就不会……”
  在她被人带走，伪装成死去的时候，一点挖掘真相的心都没有，反而是迫不及待就娶了许格月了。
  这句话，楼念念有多么想说出来，但还是没有。
  “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把阿姨娶回家吧？”
  楼森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我知道我这样说你觉得好笑，甚至不相信爸爸，但确实你妈妈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至于你许阿姨。”楼森放下手中的相框，转而牵起楼念念的手，“其实爸爸一直没有跟你说起，许阿姨是爸爸的初恋情人，从小就认识了，不过后来分开很长的一段时间。再相遇的时候，爸爸觉得当初对她亏欠很大，见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所以就……”
  “许雅心不是爸爸你的亲生女儿吗？嗯？虽然当时我年纪小，但有些事情还是懂的，更何况许雅心从年龄上比我还要大，这一点，爸爸你要怎么解释？”
  从前知道真相，但楼念念什么都没有过问，不单单是因为她年纪小，怕过问了之后楼森不仅不会如实回答还会生气。而且，失望了的话，听到的真相又能够挽回什么吗？
  “那时候我跟你许阿姨在一起的时候，还没跟你妈妈结婚。后来，你许阿姨负气离开，一点音讯都没有，爸爸也跟你妈妈结婚了，再没有联系。我不知道她居然有了我的孩子，本着一颗弥补的心，才让她们母女进门的，但一直以来，爸爸都是爱着你妈妈的。”
  楼念念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长发散在胸前，几缕碎发挡住了她的眼神，以至于楼森没有看见她眼底那浓浓的嘲讽。
  他以为，这些话说出来会把楼念念给感动到，却不曾知晓，只是让楼念念更心寒罢了。
  “您叫我来书房，难道只是为了说这些吗？爸爸，我不是小孩子，很多事情是非真假我分辨得清楚。”
  听见楼念念这么说，楼森沉沉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爸爸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但我真的希望你知道，我很想要弥补这十多年来你失去的父爱。”
  楼念念嘴角扯了扯，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您这么突然说要弥补我的父爱，我到底是应该受宠若惊呢还是拒而远之？”楼念念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楼森，“我尊敬您，是因为您是我的父亲，所以就算我这十多年负气离开，但终究还是愿意回这个家。只是因为血缘上的关系罢了，需要你弥补更多父爱的人，恐怕是许雅心吧？”
  楼森哑然。
  “爸爸，永远不要拿我妈妈来说话，我想她此生觉得最幸福的事情肯定是跟你结婚，但觉得最不幸的事情恐怕就是遇见您了。如若不是如此的话，您可以跟心爱的青梅竹马在一起，有属于你们完整的家庭，我妈妈也可能遇见一个真正爱她珍惜她的男人。或许结局就不会是像现在这样了，幸福的到底是谁，您心里最清楚。”
  楼念念拿走楼森手上的相框，拆开来之后将里面的照片取了出来，手指摩挲着上面关梓云温柔的笑颜。
  “如果有一天，您知道我妈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这个世界，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这个家了。”
  楼森脸色瞬变，因为楼念念的话让他觉得惊慌，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看出了什么。
  “念念啊……”
  楼念念站起身来，俯视着楼森，眼中有说不出的情绪，似怨似恨，但又像瞬间转变那般，恢复成冷静。
  “爸爸，因为楼氏是我外公一手打下来的江山，所以我才会选择楼氏跟MK合作，在这一个工作上，我的身份是度假村的总经理，并不是您的女儿，希望您能够清楚这一点，不要为难我。”
  楼森目光一闪，面容划过一丝狼狈，楼念念果然是看出来了。
  “有什么需要我的事情，可以说，但不要像今天这样用这种方式，特别是将我妈妈搬出来。如果您真的爱着她的话，就应该记住，她是您的妻子，并不是您生意上用来交易的砝码。”
  说了那么多，将回忆将过去全部都拉出来，无非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从踏入书房那一刻，楼念念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实在不奢望能从楼森嘴里听到真正温暖人心的话。
  当初在米兰，因为林睿跟自己传绯闻，就希望林氏集团能够跟楼氏合作。来江城参加自己的婚礼，再见面并不是流着眼泪握住女儿的手安慰女儿，祝福女儿，反而是希望女儿能够说服容家，支持楼氏在江城有新的发展。
  有些事情一次两次就够了，再有第三次的话，不是对方的错，而是她楼念念太愚蠢太好欺负了。
  全天下恐怕很少有一个女孩子跟自己一样吧？被父亲当作是筹码，需要的时候对你很好，讲小时候的故事给你听，让你感觉父亲一直都跟小时候一样宠爱着自己。当不需要你的时候，嫌弃你的时候，他可以一眼都不看你，将你当作没有的。
  这么可悲的事情，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楼念念就已经承受过了。
  “念念，你想太多了，爸爸没有别的意思，爸爸就是觉得很长时间没跟你沟通交流了，说这些是希望你能够明白……”
  “我明白的爸爸，你想说什么，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明白。”楼念念打断楼森未说完的话，虽然她知道这很不礼貌，但她真的是不愿意再听下去了。
  “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房间去了，今天加班很累，想要洗个热水澡然后睡觉了。”
  楼森看着眼前这个表情清冷的孩子，心里忽然觉得好笑，他怎么就忘记了，楼念念是关梓云的亲生女儿啊，性子当然跟她妈妈像了，特别是这种固执跟倔强。
  关梓云就是那样，看上去虽然是温婉大方的女人，但只要逼急了，她能够变得固执变得倔强，变得让你觉得她身上都是一股狠劲。
  他说了那么多，楼念念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或许当初真的是做错了，不应该任由她离开这个家，起码束缚久了，也就能够管住性子了，不会像现在这样，长成鹰，逃脱出自己的手掌心，再无法控制。
  “那你回去吧，洗完澡之后早点休息。”
  楼念念点点头，拿着照片离开，把书房的门关上之后，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楼梯口，果然如所料，影子都在那里，人自然是躲在那里听动静的了。
  闭上眼睛再睁开，眼中的嘲讽早已不复存在，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没有人看见楼念念一直紧捏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
  录音中。
  ***
  晚上九点，江城的街道华灯升起，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这样的距离这样的高度，俯视下去是一片灯火阑珊的景色。
  脑海中忽然想起一句很有意境的句子——
  纵你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如今他脑海里整日整夜思念着的那个人，却不在这片灯火中，两个人之间隔着触摸不到感受不了的距离。
  明天就是周末了，离她回来的时间越来越近，只有几个小时罢了，容湛觉得自己特别可笑，他现在的心情就跟小孩子一样很紧张很紧张。从未这么期盼过周末的到来，从未这么煎熬过，数着秒数度过这漫长的日子，等着星期五这一夜结束，就是她回来，日光重新照进自己世界的时间。
  这是他们协议离婚之后，第一个周末。
  容湛没有告诉楼念念，其实那张离婚协议书，他并没有签名，而是放在抽屉里面，他绝对不会签下自己名字的。他会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将他所要做的事情说给楼念念听，让她知道，就算走在刀尖上，每一步鲜血淋漓都没有关系，只要是为了她楼念念的，都可以！
  沈之言之所以会来MK找容湛，算得上是偶然，开车经过，抬起头见灯光还是亮着的，就打转了一下方向盘驶进临时停车场。
  敲门声传来的时候，容湛刚从口袋中拿出一包香烟，准备抽一根。
  “这么晚还在加班吗？吃过晚饭没有？”
  见推门进来的人是沈之言，容湛深潭中满是冷意，很显然，他并不欢迎这个不速之客。
  “你怎么过来了？”
  “路过而已，看到你办公室楼层的灯还亮着，就上来看一看你。我等了你一天的电话，结果你没有打来，知道我有多么心寒吗？”沈之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走上前来，伸手挽住容湛的胳膊，“我早上醒来觉得身体很不舒服，所以下午就请假抽时间去了一趟医院检查，有流产的征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很想要打电话给你，让你陪在我身边给予我力量，但就怕你在忙，打扰到了。”
  容湛心里一层一层都是冷意，目光半点都没停留在沈之言身上。
  “阿湛，你能够搬过来跟我一块住吗？这样的话，我才更有安全感，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有多么担惊受怕。”
  容湛挣脱开沈之言挽着自己的手，拿出烟跟打火机，拇指将打火机盖子打开，擦地一声点燃火苗，顺势点燃香烟。
  闻到烟味，沈之言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不做亏心事，怎么会担惊受怕，我很忙，如果这个孩子让你觉得负担跟害怕的话，你打掉我没有什么意见。”
  沈之言完全没想到容湛会说出这种话来。
  她以为这个孩子在容湛心中的位置是很高的，他再怎么讨厌自己，也绝对不会讨厌这个孩子。但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这么无情，将这个孩子视作不重要的存在。
  “阿湛，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啊。我也是因为没有经验，第一次做妈妈，而且，而且我们不是没有结婚吗？所以我才觉得害怕的，我害怕有一天你会不要这个孩子，不要我。”
  沈之言再度缠上来，容湛有些不耐烦地推开她，眸色深邃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沉声道：“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话，从你告诉我怀孕，是我的孩子，到现在这一秒。我似乎从来没有说过会对你负责，对你孩子负责这样的话。我最讨厌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如果再这么不懂事闹下去，后果你绝对想不到。”
  听到容湛这句话，说没有被吓到那是不可能的。
  沈之言惊慌之下，眸光变软，嘴角浮起微笑，轻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湛，你不要生气。我也就是着急了，担心罢了。是，你没有说过要对我负责，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放任我不管的。”
  容湛沉默不语，沈之言还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给打动了，抿了抿嘴唇。
  “我想过隐退，反正我现在也是刚进娱乐圈，才拍了一部戏，还不是当红明星，我可以为了孩子牺牲掉这一些的。我会好好照顾她，每天都给她讲故事，听音乐，我想这个孩子长大之后肯定像你，然后……”
  “不要再说了！”容湛打断沈之言的话，猛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团烟雾来蒙住了他脸上那冰冷肃杀的表情，“你想象什么，会怎么做，都跟我没有关系，没有必要来这里说给我听。”
  “你是孩子的爸爸，我说给你听，那也是自然啊。”
  “你以为你说什么我就会相信吗？”容湛眯了眯眼睛，指尖红色的光让沈之言觉得有些心惊，下意识后退一小步，听他冷声缓缓说道，“等三个月，做一下穿刺，是不是我的孩子我就知道了。但在此之前，这样的话我不希望再听到。”
  沈之言整张脸变得煞白，垂在身侧的手指寸寸冰凉，仔细看她的脸，会发现她紧张害怕到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她想不到，容湛居然是真的在怀疑这个孩子，她想不到，原来他一直存着心思，要跟这个孩子验DNA！
  万一他知道的话……
  万一真相……
  不行！绝对不行！
  沈之言深呼吸，强压下涌上心头的恐慌跟害怕，挤出微笑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看着容湛，忍住声音里的颤意开口：“你怎么能够这么想，这当然是你的孩子了，难道你忘了那一天早上醒来，床上还有落红吗？我给你的是我的第一次。”
  容湛吸了一口烟，转身面对沈之言，吐出一口烟雾来，在对方伸手扇风的时候瞥了一眼她的指尖——
  细微的伤痕，但还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沈之言，不要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可以任由你捏在掌心玩弄。
  ***
  哟西，今天特意跟编辑请假了。
  漾漾这个月有私事，为了保证不断更所以这个月接下来的时间都只会是六千字更新，不会加更。
  今天还有一更六千字，加起来一万二作为三月份最后一次加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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