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愣了，“小茉莉，你说什么？”
  “我想考民航，不想念美术学院了。”
  “你是不是疯了？好多人都羡慕你可以有一个大学的文凭，有一个自己喜爱的专业，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我放弃怎么了？”柳璇儿沉下了脸，不再是笑容满面的那副乖乖女的模样了，“上大学也不一定有什么好的，丁红豆不就是没上大学吗？在南国哥的眼里，她不就是最好的吗？”
  “那不一样，她是情况所迫，如果她有机会选择，我相信她自己也想上大学的。”
  “是吗？”柳璇儿冷冷的哼了一声，“江阿姨，你好像对她还很了解嘛。”
  江夏被她这个语气吓了一跳。
  隐隐约约的觉得柳璇儿这是有所指，情不自禁的侧头瞧了她一眼，正赶上了柳璇儿把头转向车窗，所以也没看见对方的表情。
  江夏轻轻的叹了口气，“小茉莉，我个人意见吧，还是觉得你应该念大学，可我也没法强迫你。我只希望你重新再考虑一下，毕竟你的心脏不大好，你去考民航……将来能适应那份工作吗？”
  “丁红豆能适应？我有什么不能适应的？”
  江夏纳闷儿的挑了挑眉，“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处处要和……红豆，嗯，小丁比？你和她有什么不对付吗？她怎么得罪你了？”
  柳璇儿恢复了以往那个乖巧脸，亲热的揽住了江夏的胳膊，“姜阿姨，你别瞎想了，我和谁比呀，我就是就事论事。我今天一看民航招生那么吃香，肯定是有原因的呀，细细想了想，好像是比美院好，丁红豆说的也没错，美院呢，以后可以慢慢学嘛，或者可以业余学，可如果我去民航呢，我就可以世界各地去玩儿了。趁着年轻多见见世面，这也没什么不好。”
  眯着眼睛，端着肩膀无害的笑，“我现在年纪也越来越大了，也得为将来的生活考虑了，说不定我在民航，能找到一个高大威猛的飞行员做丈夫呢？”
  索性依在江夏的肩头撒娇，“江阿姨，你帮帮我嘛。”
  “我真没法帮你，你爸爸肯定也不会同意的呀。”
  “他会同意的，你就说……我身体不好，上美院学习太累了，想要休学一年。”
  “……”
  柳璇儿嘟着小嘴儿，轻轻的摇晃着江夏的胳膊，“我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江阿姨，这事儿我是交给你了，从小你就是最疼我的。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会替我办到的，是吧？正是因为你对我这么好，所以，我才一直在我姐姐和哥哥的面前维护你，一直替你说好话，在我的心里，你就像是我亲妈妈一样。”
  这话看似无形的戳中了江夏潜意识里最恐惧和向往的事情……那就是必须在柳家站稳脚跟。
  两夏的一只手搭到了柳璇儿的腿上，轻轻的拍了拍，“小茉莉，你不知道，我对你……你是我从小带大的，就像我亲生女儿一样。我恨不得把心掏给你，即便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摘给你的。”
  “那好啊。江阿姨，那你赶紧替我办吧，我刚才看见民航正在报名呢，你别耽误了啊。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还有，我爸爸那边也有你去做工作，咱们双管齐下，他总会听的。”
  江夏不说话了。
  她经不住柳璇儿的磨，也做不到无欲则刚……说句实在话，在她心里，对待柳璇儿是互惠互利的一种感情，投入多少？并不是无代价的付出，而是为了自己安逸生活的积蓄。
  世上的人千千万，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选择的生活方式也不一样……这就造就了所有的故事。
  晚上回家的时候……
  江夏躺在床上，还真就把这事儿跟柳如实吹了枕边风，“……事情就是这样的。小茉莉的性情你也知道，看似乖巧温柔，实际上呢，特别拧，今天在车上我看她那个态度，一定是不想上学了，就是非要去民航，老柳，你说该怎么办呢？”
  “这……”
  江夏又找了个时机表白自己的心迹，“我真是没法拒绝他的请求，你知道的，我对小茉莉一心一意的好，我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她，为了能不让你另外的两个孩子多心，我到现在和你都没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柳如实在枕上有点不耐烦的侧了个身，“瞧！你又说这些？每隔三天五天，你就要把这些话拿出来重复一遍。江夏，我是不会忘了你对这个家付出多少的，所以，我也一心一意的疼你啊，这么多年，你要什么我不都给了吗？”
  江夏苦笑了一下，“可我最想要的东西你都没给我，这么多年，你也没为我在你的孩子面前澄清一下，根本就不是我害死你前妻的，我和你的感情是……”
  “别说了，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干什么？”柳如实沉下了脸，“我说过100回了，我是个传统的父亲，我不能因为新娶了你，就让孩子们觉得，我对后妈好，让他们觉得我顾此失彼。再说了，一个家庭是怎样定义幸福的？和谐就是幸福，你让我怎么做？为了你去和柳敏吵架？永远不许她回家？没有了孩子，那这个家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柳如实大概不想再谈了，做了个小总结，“时间太晚了，别说了，关于小茉莉休学的事，我没有什么意见，她如果不想念书，我硬逼着她去念，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休学就休学吧，在家好好养一养身体，可如果她想去民航……这不行！”
  “为什么？”
  柳如实转身瞪了她一眼，“亏你刚才还说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瞧出她的心思了，你没看出来？她这大概是想去接近南国……”
  “会吗？”江夏犹豫了一下，“不会吧？她从来没在我面前表露出这个意思，再说，人家南国已经有红豆了？我看小茉莉和红豆也挺亲密的。”
  柳如实叹了口气，“所以我才怕她受到伤害，小茉莉又不是找不到男朋友，干嘛要裹到人家的感情生活里去？不管她怎么想，我要给她断绝这个机会，不让她往南国身边凑。”
  “那我怎么跟她说？”
  “你自己想办法。”柳如实回头扭灭了台灯，“睡觉。”
  江夏望着月色里丈夫的背影，还有点不甘心，轻轻的推了推他的背，“老柳，老柳？”
  没有回答……
  江夏只能静静的躺下了，双手放在小腹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心里五味杂陈。
  第二天……
  她把这事儿辗转的向柳璇说了，“……你爸的意思是休学可以，去民航？不行！所以，我也不敢给你办。”
  不敢办？
  柳璇儿坐在桌边喝粥，淡淡的撇了她一眼，“江阿姨，你胆子不是一向很大吗？你以前也有很多事情瞒着我爸，他到现在都没发觉，你不是都办的挺好吗？怎么我一提要去民航，你就推三阻四的？你是觉得……我会去破坏南国哥和丁红豆的感情？原来，在你的心里，丁红豆比我重要啊？我就纳闷儿了，为什么你会偏袒她多一些呢？你们俩有什么亲戚关系吗？”
  忽然恍然大悟的一拍手，“这也有可能啊，你们俩长得挺像呢！不信？让爸爸评一评？”
  江夏略带尴尬的捋了捋头发，“小茉莉，你别瞎猜，我和丁红豆会有什么关系呀？我和你爸爸这都是为了你好！”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为了我好，那就满足我心愿，否则，你以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都是装出来的！”嘟着小嘴儿，一掐腰，“那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看上去像是个小孩子在耍脾气，可脸上那股坚决，有点儿叫江夏不寒而栗。
  柳璇儿一看江夏愣愣的站在原地，脸上的神色渐渐又缓和了，走过去揽住了她的腰，“江阿姨，你放心吧，你只要替我把这件事情办好就得了，爸爸那边还有我呢，如果他想怪你，还有我替你遮掩着呢。”
  推着她坐到了桌前，俯身趴到了她的耳边，“放心吧！你从小把我带大，咱们俩才是最亲的人，我还要给你养老呢。”
  她的语气温柔……
  可不知道为什么，江夏听得有点背脊发凉。
  ~~~
  时间飞快……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10月末……
  民航第1期空乘人员培训班开学了。
  丁红豆穿了一件时髦的呢子大衣，颈间扎了一条黑色的毛围巾，缓步来到了教室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