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顺着后面，冷眼看着那些仿佛提线木偶般的身体，手臂上爬满了鸡皮疙瘩，一抬头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下意识地尖叫一声。
  顺哲在身后扶住我的身体，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他们怎么都是笑着的？”
  “自然是含笑而终。”
  “放屁！”我一把推开他，往后退了好几步，却忽然意识到身后全是死亡，脚步立刻定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们父子俩是变态吗？”
  他脸色微微沉下来，“我们不是父子。”
  “熊孩子是吧？”我抓了抓头发，气得浑身发抖，“你带我来这里想做什么？恐吓我吗？如果我不听话就把我变成他们其中的一个？”
  对面的人皱了眉，靠近我一步，“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么做的！”我打断他的话，嫌恶地打量着他，“我以前还觉得你有的时候可爱，简直就是瞎了眼，你们一个个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演戏呢？”
  “你就跟上官琛一样，披着羊皮来欺骗人，然后还要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一个感动人心的理由，其实比谁都恶心。上官琛比你好点的就是他能认清自己，人家去演戏了，还拿了不少奖，演技全民公认，你却流落在这儿，实在是可惜了。”
  我一口气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人一把抱住身子。
  顺哲抱着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语气冷冽，“那个人有一点说对了，但凡是喜欢的东西，想要留住，就都做成听话的样子，这样就不用担心会跑掉了。”
  我心里一寒，不可置信地侧过脸，“你想做什么？”
  “别担心，我还没有带你参观完这里，暂时不会把你做成和他们一样没意思的东西。”
  他放开我，拉着我手又往里面继续走，声音平缓地给我介绍这些人死时的年龄，就像是带着朋友参观酒庄，轻描淡写地讲述着那每一瓶酒的年份。
  “哦对了，这里面应该有你的熟人。”
  走到一派人前面，顺哲忽然停住了脚步，眼神中带着点笑意，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我走进去看看。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壮着胆子往里走，穿梭在两排人偶之间。
  这一排人都是女的，身上的衣服似乎不是时下的，倒像是很多年前的。
  忽然！
  我在最里面一个女人面前定住脚步，吞咽了一大口口水才敢转过头去，对上女人的眼睛。
  和别人的眼睛不一样，她的眼睛里有挣扎，明显没有受药物控制，临死前也是清醒的，只是面部肌肉不受控制，扭曲成了可怕的笑容。
  我心里一梗，手都在发抖，“阿姨……”
  这是宋天纵的妈妈，我童年对于长辈鲜少温柔的回忆，竟然在这里。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冷静地问出口的，只是觉得喉咙里火辣辣地疼，想哭却哭不出来。
  “她？”顺哲走进来，将女人上下扫了一遍，啧了一声，“她可不一样了。”
  “那个人派出去的人里，数她最不乖，该做的事没做完，竟然还想背叛，被中途抓住了。”他说的随意，甚至有点轻蔑，道：“不过最特别的是，她竟然能不受药物控制，临死前一刻还在挣扎，嘴里不停叫着两个名字。”
  一个是明臣，一个是寻宋阳吧。
  我闭了闭眼睛，声音开始打颤，“还有呢？”
  他带我来这里，绝不仅仅是想要我看看宋天纵的母亲，一定还有更可怕的画面。
  我忽然庆幸，我的妈妈是在我身边去世的，不用受这样的痛苦。
  “没了。”顺哲忽然摊手，面色轻松，“就这一个，剩下的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我有点不信，心里后怕，“真的？”
  “虽然我很想把宋祁言放在这里，但很遗憾，至今没有找到机会，他有点狡猾。”
  我沉下脸色，盯着眼前的人，“你如果敢对他做这种事，只要我不死，否则一定会把你也做成木乃伊，还有你那个傻逼爹。”
  “我不是……”
  我抬起手，“别跟我废话你们的复杂父子情，你们这种人的感情，我没兴趣也懒得听，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招数赶紧使出来，想把我做成木乃伊也请随便，赶紧的，别墨迹。”
  他盯着我，眼神中明显闪过阴鸷的颜色，慢慢走近我，脸色逐渐变成和这群人偶一样的扭曲笑容。
  “不怕死？”
  我白了他一眼，“怕，但不怕你。”
  卧槽！你看不出来吗？我已经怕的快要现场生孩子了，你还问我怕不怕死，有病吧？
  他细细盯着我看着我好久，忽然又冷哼一声，向我伸出手，“出来，跟我走，暂时不杀你了。”
  瞧瞧，这说的像是人话吗？好像他不杀我还是什么恩赐似的，见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懒得跟他计较，一步一步走过去，免得惹怒他，真的杀了我，那我可真是冤死了。
  刚刚走到他面前，他忽然伸手，用力将我拉到了身边，微微俯下身子，凑近看我的脸，“你和那个女人长得有点像。”
  “谁？”
  他抬了抬手，指向宋天纵母亲的方向，“她。”
  我皱了皱眉，转过身去，看向那张脸，愣了一下，从前没有发现，宋阿姨和我还真有点像，准确的说是她长得很想我妈妈，尤其是眼睛。
  “巧合。”
  顺哲摇了摇头，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忽然笑了，“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老头子可真够恶心的，坏事都让他做绝了，到头来还想卖一出深情戏码。”他看向宋天纵的母亲，幽幽地道了一句，“可怜的女人，白死了。”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甚至觉得他有点精分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就觉得身上特别疲惫，瞥了一眼身边的人，“你关着我，应该不至于只管我吃喝拉撒吧？”
  他大概是立刻联想到了，凑过来，在我鼻尖处嗅了一下，“还没臭。”
  我：“……”
  “我要洗澡。”
  “你可真是心大，到了这步田地，还能想着洗澡。”
  我哼了一声，“哭也是过，笑也是过，难不成我要死要活你就能放我出去？”
  “不能。”
  “那不就成了。”我摊了摊手，叹了口气，“反正都在这儿，尽量活得好一点，也算对得起自己。”
  身边人笑了，伸手来捏我的脸颊，“你就不怕我在你身边都装了监控，洗澡的时候……”
  我斜眼看他，“那我能忍住一辈子不上厕所？”
  “我对这个没嗜好，但洗澡就不一样了。”
  “随你。”
  他噎了一下，没话说了，牵住我往外走。
  我也觉得在这么一群逝去的人面前说这些话有点怪怪的，想着赶紧出去，到时候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就算这货眼睛有问题看上我了，我现在大着个肚子，量他也下不去口。
  活见鬼，前两天还觉得他逐渐顺眼，一眨眼竟然就变成了更加讨人厌的情况。
  一路跟着他离开栈桥，下来的时候周围的灯光似乎亮了点，我随口说了一句，“天亮了？”
  顺哲转身看了我一眼，“这里没有太阳。”
  我知道，但我一定会出去，宋祁言会来救我的。
  这话我放在心里没说出来，一抬头，对面就走过来一群人。
  顺哲脚步顿了顿，脸色骤然沉了下去，挡在了我身前，“等会儿不要乱说话，最好连声音不要发出。”
  我挑了挑眼皮，“你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