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作者:
霍妮 更新:2021-08-12 22:39 字数:4105
临近年关,整个盛京城都笼罩在过年的气氛中,哪怕天气越来越冷,但空气中的年味也仍旧是越来越浓。
颖王府里也不例外,今年齐宣心情好,早早就让府里人做新衣,准备过年的东西。
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处,大家发现元瑾汐虽然受宠,但完全不像之前的玲珑或是绿珠那样,既不是颐指气使,也不会故意刁难她们。
再加上腊梅处事公允,众女没有了后顾之忧,渐渐地放开心思,准备和平过日子。
就连绿珠因为淡了心思,也渐渐有了朋友。实在是她做的东西太好吃,哪怕是送到主屋后剩下的边角余料,用来收买人心,也是足够用的。
整个后院的人都很开心,唯有元瑾汐时有忧色。虽然齐宣一再保证元晋安不会出事,她却始终无法放下心来。越是临近年关,她越是忧心不已。
夜里,她甚至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她爹半个身子都是血,正在疯狂逃命,背后是一个人手举着刀,正在向他砍下。
“不要!爹!”元瑾汐猛地坐起,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她爹和那些杀手通通不见。适应了一会儿,才在一丝微光中看出来,自己是在平时睡的西耳房里。
自己这是做梦了?可是,梦里她爹是那样真实,那血是那样的红。
这个时候,房门声响,元瑾汐浑身一个机灵,伸手抓起枕头下面的剪刀,刀尖对外,厉声喝问:“谁?”
一蓬柔柔的光亮随之走了进来,待到走近,才看得出光亮后面,是一身中衣的齐宣。
“呼,”元瑾汐松了一口气,将剪刀放低,“吵到王爷了。”
齐宣伸手覆住元瑾汐仍有些微微颤抖的手,拿开她的剪刀,“做恶梦了?”
齐宣的手温暖又有力,莫名地让人觉得安心,元瑾汐下意识地紧紧握住,眼睛盯着那一蓬柔柔的光亮,“我梦到我爹他被人砍伤了,有人在追杀他……”
“刚收到消息,你爹没事,你是想太多了。”齐宣将手中的夜明珠放下,腾出手将人圈在怀里。
“真的?”元瑾汐抬起头,双眼满是希翼与祈求的看向齐宣。
“对,”齐宣撒了个谎,“夜里接到飞鸽传书,他们已经进入了冀州境内,安全了。”
“那就好,那就好。”元瑾汐说着话,无助地向齐宣身上靠去。
齐宣索性将人抱住,只觉得入手处衣服微潮,显然是刚刚惊吓太大,冷汗浸湿了衣衫。
这样的元瑾汐,让他心疼。他见过她面对劫匪,生死攸关却临危不乱的样子,见过她面对夏雪鸢的威胁,明媚张扬又毫无惧色的样子,还有她在店里侃侃而谈、自信满满的样子。
甚至还有她在夏兴昌面前,回眸一笑,倾倒众生的样子。
但此时的元瑾汐,脆弱又无助,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开,似乎一松开,她爹就再也回不来一样。
为了防止她着凉,齐宣用一只手掀起棉被,将人裹住,然后隔着被子,抱在怀里。
“睡吧,睡醒了,一切就都变好了。”
元瑾汐此时被胳膊和被子箍得紧紧地,但并不感觉禁锢,只感到安全,她甚至希望再紧一点,仿佛这些就是她所能抓到的全部。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准确分出现实与梦境,才能让她从那可怖的景象中解脱出来。
元瑾汐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床上只有自己,被裹得像只粽子。
想到夜里发生的事,一时有点恍惚,她爹的事,是梦,那齐宣的出现是不是也是一个梦?
可是被子上有他身上淡淡地松针味道,被子外还有一个碧玉晶莹的圆球——夜明珠。
对,昨天齐宣进来时,用来照亮的东西就是这个夜明珠。
甚至夜里她就是盯着这个光亮,才渐渐睡去的。
元瑾汐伸手将夜明珠握在手里,微凉,却又备感温暖。这是齐宣来过的证明,在最黑的夜里,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有他在身边。
虽然齐宣仍然是王爷,她仍然是婢女,但元瑾汐知道,自此之后,他在她心中,有位置了。
此时再看窗外,天色早已大亮,从射进来的光线看,怕是快到中午。
元瑾汐赶紧起身穿衣,收拾打点好后,去了主屋。
一进主屋,还没见到齐宣,却是先见到了小七。
小七一见是元瑾汐,喜出望外,“元姐姐你可算来了,王爷说什么都不肯起身,非要等你来更衣……”
话未说完,屋里就飞出来一本书,正砸小七身上,“多嘴。”
元瑾汐别过脸,以免露出自己差点笑出声的模样,最近齐宣越来越习惯她的伺候,每天早上她不来,他就不起身,也不更衣。
平日里也就罢了,可没想这会儿都日上三竿了,他竟然还能赖在床上。
走进卧室,就看到齐宣一身洁白的中衣,披散着头发,靠在床榻之上。
“书呢,捡回来。”
话是对小七说的,元瑾汐只有憋笑的份儿,等小七送回了书,齐宣又装模作样的翻了两页,她才开口道:“王爷,该起身了。”
“嗯。”
打水、洁面、束发,一柱香之后,齐宣又是清清爽爽、清逸绝尘的颖王爷了。
经过这么一闹,元瑾汐进屋前的一些尴尬和不好意思,也全都消失不见。
小七这时将午膳端了上来,两人正伺候齐宣用膳的时候,严陵走了进来,将一小截纸管放在桌上。
这是用是信鸽传递的密信才会有的样子。
元瑾汐的心,又一次地提了起来。
齐宣打开看了一眼,手指暗暗捏紧,对着小七说道:“去通知福叔安排一下,就说我想去京郊的庄子上玩两天,明天出发,年前再回来。”
“是。”小七领命,走了出去。
元瑾汐想问,但又不敢问。万一情报不是关于她爹的,而是其他内容,身为婢女,就太过僭越了。
忐忑的过了一天之后,第二天一早,颖王府就就浩浩荡荡地驶出五辆马车,四周跟着的,是五十名黑骑。
马车里,齐宣倚着轿厢,捧着一本书在看,元瑾汐则跪坐在旁边,看着轿帘发呆。
这还是元瑾汐第二次出府,外面仍旧是熙熙攘攘的盛京城大街,因为将近年关,热闹程度比她刚进城时,还要更甚,但她此时却无心再看外面的风景。
昨天午膻时,齐宣看那密信的神情全都落在她眼里,那手指攥住的样子,肯定是情报上显出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再联想起前天夜里的梦,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齐宣扔给她一件披风,“门口风大,披上。到庄子里还有些时间,你昨夜怕是又没睡好,眯一会儿。”
马车很宽大,虽然齐宣占着大半,但剩下的地方,也足够元瑾汐蜷缩起来眯上一会儿。
披风上仍旧是淡淡地松针气息,元瑾汐拥着,莫名觉得安心了些。
此时她也知道自己想这些没有用,可仍是止不住地想。自从五岁时没了娘,她就和她爹相依为命。
直到后来家乡大水,他们被迫出逃成了流民,她亲眼看到,许多父母为了活命,卖了女儿保儿子。
那些被卖掉的,好一点的为奴为婢,差一点的,就直接进了勾栏瓦舍。
当时也有人要买她,甚至不惜动手抢,但她爹拼了命的保护她,说他的女儿就是她的宝,别说卖,往后谁要娶,聘礼给少了他都不干。
想到那时她爹声嘶力竭的模样,元瑾汐鼻子一酸,把头埋进披风里,不再去看外面。
马车行在青石板上,发出辚辚的声音,听着这个声音,元瑾汐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人推醒,“起来,醒醒神,快到了。”
元瑾汐迷迷糊糊地起来,撩开轿帘的缝隙往外看,却并没看到庄子、房屋,只看到枯树与收割后的农田。
或许转过那座小山坡就到了吧。
元瑾汐没多想,跪坐起来醒神。
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看到齐宣面前有一小碟瓜子,就拿到自己面前,一个一个给他剥瓜子。
瓜子瓤落在青瓷的小碟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直到快剥满一小碟,正准备递给齐宣的时候,就听马车外传来一个人的叫卖声,“新鲜的猪肉喽,管杀又管剔,包圆还能便宜。”
元瑾汐浑身一僵,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而且这叫卖词,怎么和他爹喊的一模一样?
狐疑地看了一眼齐宣,只见到后者冲她一挑眉,用眼神示意了下外面。
元瑾汐按捺住心中的雀跃,呼啦一下挑开车厢上的帷帘,也不管扑面而来的寒风,直直地看向马车外的人。
那赶着车在叫卖的人,不是她爹又是谁?虽然此时胳膊上缠着绷带,隐隐还透出血迹,虽然脸上此时胡子拉茬,整个人蓬头垢面,但那笑眯眯地眼睛里,上翘的嘴角,仍然是从她儿时起,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容。
“小娘子,买肉哇?”
元瑾汐眼睛里瞬间冒出了泪花,声音颤抖,“屠户先生,这猪肉怎么卖,能不能便宜点?”
这是小时候她与她爹最爱的对话,屠户先生,也是她那时最爱的称呼。
“小娘子长得这么俊,跟我家闺女一样,当然得便宜。”
元晋安也是眼眶泛红,这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的女儿,可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了。
不仅气色好,穿戴也好,而且比起三年前见到的模样,更漂亮了。
元瑾汐猛地从车窗外缩回头,激动地看向齐宣,看到他轻轻地一扬下巴后,立刻冲出了车厢。
“爹!”这一声蕴含了太多情绪,还没等后半句出口,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车厢里,齐宣把元瑾汐之前剥好的瓜子拿了过来,全都倒进嘴里,嗯,真香。
“乖,不哭啊,爹不是好好的么?哭了就不好看了,爹这次可是给你找了个好夫君,让人看到可是要笑话你的。看到那边那个黑脸的没有,你看看喜不喜欢。”
咳咳咳,齐宣差点没被噎到,赶紧拿起茶杯灌了下去。
撩开轿帘一看,那个黑脸的,不是刘胜还是谁?
刘胜也是双腿一哆嗦,心想你老人家一路之上都是谨言慎行的,怎么见到女儿就这么放得开了。
你也不看看她穿的啥,又从哪里跳出来的,这分明是被王爷看上了嘛。
想到这儿,刘胜走到马车前,对着车厢行礼,低声道:“王爷,这纯属误会,属下有从小定的娃娃亲,您可要相信我。”
相信你个鬼!齐宣车厢里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刘胜,这人是齐福捡回府的,都不知道父母是谁,有个屁的娃娃亲。
这边父女俩总算是激动够了,元晋安这才知道齐宣竟然就坐在马车里,赶紧下车行礼,隔着车厢道:“元晋安谢过王爷救命之恩。”
严陵这时走了过来,“后面有辆空马车,是王爷安排的,先进去吧,等到了庄子上再说。”
“有劳这位将军。”
一直看着她爹上了马车,又转头去认真谢了刘胜一番后,元瑾汐这才转身回到车上,一上车就要给齐宣磕头。
齐宣赶紧拦了,“打住,我这马车不结实,磕坏了我还得步行去庄子。”
元瑾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弯地看向齐宣,声音甜甜地道:“瑾汐多谢王爷。”
这一声说得齐宣心里忽悠一下,赶紧把目光放在手里的书上,装做不在意道:“去陪你爹吧。”
“哎!”元瑾汐喜滋滋地答应了一声,一撩车帘,不等马车停下,人就跳了下去。惊得赶车的马夫还叫了一声。
在齐宣的目光中,元瑾汐像是一只翩然飞舞的蝴蝶一般,奔向了后面那辆马车。
幸亏那里坐的是她爹,不然他都要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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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晋安:闺女,我给你找了个夫君,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感动不感动?
刘胜:她惊不惊喜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是不敢动,一点儿都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