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前世
作者:卿隐      更新:2022-04-27 22:12      字数:3033
  促使林苑终于肯踏出那步的契机, 源自沈夫子的那场意外。
  他替她上山采药时,不慎一脚踩空从山坡上滚落下来。后来见他迟迟未归,林苑就急急带着顺子他们上山去找, 待见到满泥和血躺在坡底人事不省的他时,她脑中翁了声一片空白。
  那一刻,她的心跳都好似停住,周围一切也都离她远去。她唯一能看到的, 唯有那躺在坡底不知生死的男子。
  她此生从未如此怯懦过, 怯懦到没有勇气上查看他否有鼻息。
  直到上查看的顺子惊喜的说他活着, 她僵冷住的血液方重流淌起来, 此同时, 她的泪没有预兆的直淌下来。
  大概没有人能真切明白她那瞬的恐惧无措。
  她怕啊, 怕他就此没了, 怕他默默无闻的守候了她么年, 至死那刻都不曾知她的心意, 更不曾到她的回应。
  一瞬, 什么顾忌, 隐忧, 全都不重要了。
  人生无常,谁也不知明天和意外哪个来。
  倒不如抓住拥有的幸福, 不让自己留有遗憾。
  赌一把吧, 就赌命运不待她一直残忍,赌从所有事可以彻底翻篇了、她可以长长久久平平安安的做木娘子, 赌她可以迎来生、可以如常人般拥有幸福。
  些年来,饶她已改头换面,改换姓,拥有了崭的生活。然而不可否认的, 她潜意识里有隐忧的,不大敢相信,自己真正逃脱了。
  可如今,在经历了沈夫子的生死一线,在经历了他差点阴阳两隔后,那种切实的恐惧懊悔彻底压倒了她内心的隐忧,迫使她不顾一切的迈出那一步。
  沈夫子醒来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睛。
  “木,木娘子……”
  他痴痴望着坐在他竹榻温柔给他上药的女子,只觉犹似梦中。
  “你醒了?”林苑见他要撑起来,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你现在伤着,尽量不要乱动。”
  听她话语亲切柔和,看她眸光柔情流泻,他的一颗心噗通乱跳,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袭上他的心头。
  她,她……
  林苑恍似未见他的激动纠结,又患患失的模样,回从小桌上拿过药瓶,挑了些药膏出来,再次俯给他面上被树枝划伤之处上着药。
  清浅的呼吸轻如羽毛般打落在他面上,柔软的指腹带着药膏的清凉触上他的肌肤,他俊秀的脸庞染了薄红,心跳快的都好似不自己的。
  他不敢去看那近在咫尺的柔情眸子,鼻息间尽属于她的沁人暖香,惊扰的他脑中一片混乱,完全忘记了思考。
  “清平,上可有那处不舒适?”
  上完药后,她重坐直了子,将手里的药搁置一旁,关切看他问道。
  可他却好似被她柔情似水的两字击中了灵魂。
  她竟、竟唤他的字?
  好似知他内心所想,她轻笑了声:“为何般反应,难道你希望我继续疏离的唤你沈夫子?”
  确切的她话里的涵义,他激动的双眸都亮了起来,怕她误,一个劲的忙摇头。
  “快别乱动了,我知你意思的。”
  她轻声责怪的将他缠着绷带的手臂放回原位,又抬眸笑看着他,眸光似含着细碎的光,“若不你们文人不讲究唤字,我更喜欢唤你文初的。如其人,甫一念出口,便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温其如玉的君子。”
  “可以的,可以的!” 他忍着激动看她,强作镇定道:“木娘子,你如何唤我都成,我,我都可以。”
  他最想说的他都喜欢,可喜欢二字他怕显太过孟浪,怕给她落了不好的印象。
  她却摇了摇头。
  迎上他那落了些紧张不安的眸光,她软了嗓音道:“如何生疏的唤我木娘子?我字单字一鸢。”
  她的番话就差点明,便他再迟钝,此刻也听明了她的意思。
  巨大的欣喜狂卷上心头,喜的他手脚都不知该何处放。
  “鸢,鸢娘。”
  林苑嗯了声,绽唇含笑。
  坤宁宫里,在令人拖走了那跪在她面哀哀哭泣,恳求她出手相救的妃嫔后,韩芳望向紫禁城灰暗的天空,心中一片苍凉。
  她已经数不清近两年来,几个求上她宫门的妃嫔。
  不知从何时起,宫里头的妃嫔开始对她抱有莫的期待,觉圣上待她不同的,只要她肯出手,便能保她们一命。所以每当有妃嫔被翻了牌子时,惊恐失措的她们总要哭求到她的宫门,哀声哭求,希望她能出手相救。
  可她们却哪里知道,圣上大概除了不杀她外,待她又有哪里不同?她们只看到圣上每次入坤宁宫后,她都能安生的活着,却不知圣上未曾踏她宫殿半步。可以说,从她入宫那日起,她就再也没有亲见过圣上一面。
  她听说,圣上的癔症似愈发严重了些。
  她也听人说,也不知真假,只近年来宫妃暴毙的人数让她不免惊惶猜测,般传言应真的。
  有时候她想,或许哪日,暴毙的单中也添上她韩芳的字。
  瞧,她连自都难保全,又焉能保住其他人?
  那些宫妃因见她不肯相助,无不恨她入骨,甚至恶毒诅咒她将来不好死。她从愤懑,委屈,到难受,无力,再到麻木,木然,到如今,再见求到她跟的宫妃,她们那或哀伤或愤怒或扭曲的面庞,她大概只余一丝苍凉罢。
  她不济世菩萨,救她们实在无能为力。
  她望向远处一道道的宫墙,空洞洞的望着些宫墙围起的金碧辉煌的皇宫。
  如今,座偌大的宫殿如坟墓一般,静悄悄,死寂寂的。见不到颜色姝丽的妃子赏花游玩,也听不见娇如莺啼的笑声婉转回响。
  明明百花齐放的春日,却比万物凋零的深秋,要来的荒芜惨淡,死寂无音。
  “表姐。”
  立在坤宁宫殿的小小年穿着五爪团龙的太子常服,乌黑的发束着紫金冠,眉目俊秀,嘴唇不染而朱,容貌出色的让人移不开。
  “太子来了。”韩芳回过神看向他,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太子走来,看了看她面色,就问:“不又有宫妃来扰你了?”
  说着,又皱眉道:“表姐宫里的护卫了些。待回头我从毓章宫里,调拨些人过来,保证日后能拦住她们,不让她们再来扰你。”
  韩芳叹气:“不必如此,她们也都些可怜人。”
  太子见她面露伤感,也就不再继续个话题,转而从袖口掏出一物,递给她:“表姐看看,喜欢吗?”
  韩芳看向手里被塞的那物,惊讶的看他:“你怎么想起买胭脂了?”
  “他们都说女孩子喜欢些。”
  太子期待的看她:“表姐喜欢吗?”
  韩芳摸摸他的头,感动道:“喜欢,表姐很喜欢。”
  太子很高兴,而后又掏出一物,个做工精致的簪子。
  “表姐喜欢个吗?”
  “呀,在哪弄来的,真漂亮。”
  “在宫外的一家铺面里买的。”太子说着就拿着簪子饶她后,小心翼翼的给她簪在浓密的发间。
  韩芳抬手摸了摸,偏过头问:“好看吗?”
  “好看!”他眸晶亮:“表姐的头发又黑又亮,簪什么都好看。”
  韩芳随口接道:“太子的头发也长好,浓密也黑亮,看来我一样,都像极了姨……”
  话蓦的止住,她的面色也当即僵了在那。
  小时候,每每给她梳头时,她母亲总怀念的说,她的头乌发,最像她姨母。
  想到姨母,韩芳就想到了林家。
  如今林家人口凋零,曾经偌大的长平侯府已经走到了家破人亡的惨境。
  如今林家剩了谁,甚至剩没剩人在,她都不知道了。
  她已经有很久没敢再打听有关林家的消息了。
  见到他表姐悲凉的神色,太子大概就猜到她想的什么,不由也想起了印象中那和蔼可亲的大舅,想起了他的下场,顿时反射性的收缩了瞳仁。
  “表姐,你说,父皇他为什么要杀……他们?”
  韩芳摇头,她说不上来。
  “太子,日后见你父皇,尽量不要他直视,皮也耷拉下来些。”她再次殷切嘱咐着,也压了压皮示范给他看。
  她虽不知圣上为何一定要对林家人赶尽杀绝,可些年来却能感知到,那些宫妃暴毙的可能缘由。
  她发现,那些宫里暴毙的妃嫔,数都有些长有些像她姨母,或睛,或口鼻,或其他。
  她不知圣上的癔病不继续严重下去,可防范些终没错的。
  宫里的消息向来封锁的紧,可也做不到完全密不透风,宫外的朝臣听说了宫妃暴毙的真相,于便使那些有女儿需在明年参加选秀的人家,谈入宫而色变。
  有女儿已经入了宫的人家,对此也反应不一。
  疼女儿的家里,自然千方百计的贿赂乾清宫掌事太监,希望撤销自己女儿的绿头牌子。不疼女儿的人家,自然不愿冒风险行事,遂就狠心将其放弃。甚至有那亏心的,存着等女儿暴毙好迎来宫中赐下的丰厚赏赐的打算。
  朝臣们不没有不担心的,唯恐圣上的癔症自后宫蔓延至朝。好在他们的担心余的,圣上在对待政务上依旧那宵旰忧勤的勤勉帝王,虽乾纲独断,手腕也强硬酷厉,可帝王唯我独尊些也正常,算不上昏庸残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