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作者:
尔土 更新:2021-08-17 13:06 字数:4401
阿笙“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甫怀之重新躺下,将她抱紧在怀里,阿笙有些不乐意,她挣了挣,没有挣脱开,于是扁着嘴随他去了。
她心跳得很快,隔着胸口软肉传给他,两个人渐渐跳成了一种节奏。
甫怀之做了个噩梦。
他梦到南人派了刺客来,将皇帝刺伤,他自己为了保护皇帝重伤而亡。皇帝虽然捡回一条命,但身子很快就垮了下去,还没等淑妃的死胎降生,他便去了。
潞王即位,元妃亲授的玉玺,称帝的潞王毒杀了元妃和吴妃,又让生下死胎的淑妃及其她妃嫔削发为尼。
放到三天前,这并不是什么噩梦,这就是甫怀之接下来的计划的一种可能。
邓成德的事影响未消,接着甫怀之为了阿笙暴露了自己对朝堂的控制,接着又逼皇帝和朝臣为阿笙封夫人。
这些事多少动摇了皇帝和潞王对甫怀之的倚重,他需要一个契机,来表忠心。
而表忠心必然有风险,甫怀之并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他若是死了,大缙必然陷入困局,虽然不能眼见,但这种乐子他没道理拒绝。
不过是一天一夜,他竟然有了畏死之心。
他想到自己死后,潞王软弱平庸,胡孟人定然借机侵入中原,那些偏居一隅的南人,有识之士也该想趁此重建大南朝。
天下要大乱,他给阿笙留下的保命符,究竟能保几分,能保到何时。
其实这些他早就知晓,却从来不曾思考过。
不论怎么奢望,那十年光阴都不可能会不存在,现在的甫怀之,与恩州莫河村的甫怀之,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一部分的甫怀之极度厌倦一切,憎恶着自己的所有,偶尔还会想一命还阿笙一命,大公无私希望她忘记自己,过上无忧无虑的好日子。但另一部分的甫怀之并不甘心,阿笙一度为他生为他死,他觉得她这样好,是因为她的“好”在于为甫怀之的付出。
让阿笙过再也没有甫怀之的生活,甚至让她将这份“好”给了别人……
两边妥协下来的甫怀之想,若是阿笙活得长些,那是她的福报,若是早早来陪自己,就正好两人一起过奈何桥。
但现在,事情不一样了。
甫怀之更紧的箍住阿笙,在她的后脖子上咬了一下。被扰了睡眠的阿笙不耐烦地挥动着她的小手,打在他脸上,甫怀之拉过她的腕子,修长的手指缓缓插入她的指缝,与她紧紧十指相扣。
他不在乎这个小傻子是一时兴起,还是认真的离不开他,也再不去考虑,自己是她唯一的不同,还是可以被柳妈和高陵替换掉的普通玩伴。
他有办法处理这些。
他是对不起她,但那又如何。
他们的命大概都很硬,克死了所有亲近之人,除了对方。他们还这样有缘份,十年、几百里的路程、生与死,通通都跨越了过去。
他们合该是彼此的,最紧密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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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嫔娘娘,外面天凉,还是回去吧。您若是受了寒,陛下可是要伤心的。”小宫女在身后轻声说,提着个披风为云婉仔细系好。
“陛下会伤心?”云婉重复了一遍小宫女的话,露出个古古怪怪的笑意来,却没再说别的什么,顺从了小宫女的劝诫道,“回去吧。”
不管有怎样的愁心事,在这个年纪,女儿家都同花一般娇艳,云婉受了浇灌后,原本就清丽的容颜更加夺目了些。
太漂亮了,有时是罪过,有时是本钱。
云婉想方设法入了宫后,过了一阵被排挤打压的日子,将她做大小姐时养出的心性通通打磨了个干净,等到一日楚楚可怜地摔倒在皇帝御驾前,事情便开始不一样了。
云婉除了容貌一等,才学也是高门贵女中拔尖儿的,当今皇帝又惯爱舞文弄墨,自然极偏好红袖添香这样的美谈。
她受宠是早晚的事,很快便可为她的父亲邓成德说上话了,皇帝答应下月提审,能审就能运作,之后放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父亲若是脱了罪责,等明年兄长邓方俊入闱,也不至于被牵连太多,家里便还有再起身的机会。
一阵争吵叫骂打断了她的思绪,内容粗俗不堪,云婉皱了眉头。身边的小太监仗势训人,呵斥何人扰了云贵嫔娘娘的清净。
三个十几岁的少年跪到她面前,“娘娘恕罪。”
一打眼过去,便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三个孩子长相有些像的地方,大概是兄弟几个,其中两个衣着好些,养得也白嫩,虽然跪她,眉间却没多少谦卑,大概是觉得一个嫔而已,不如他两个日后高贵。
还有个瘦得多的男孩,大概十三四岁的年纪,衣衫用料要差那两个一截,嘴角还有伤,他跪着,头低低垂着,脊背却挺得很直。
“你抬起头来。”云婉对那个瘦小的男孩道。
男孩长得很秀气,有些男生女相,他还不太懂规矩,不知道见皇帝的女人,即使被叫抬头,眼睛也是要垂下去的,他直勾勾地盯着云婉,还舔了下唇角还在渗血的伤口。
“去取些伤药给他。”云婉指了个小太监,说完她便随意挥手,让几个跪地的男孩子离开了。
这几个孩子,让她想起家中那两个庶弟了,也是这般大小,她娘亲贤良,姨娘也懂事,两个弟弟都教养的很好,断不会口出粗鄙之语,学习也都十分刻苦用功。她如今入宫得了圣宠,自然也是要为她的弟弟们谋前程做打算。
当今朝堂局势如此,想脱开泥淖,只有无欲无求且有大本事的才能做到,剩下不管是平庸之人还是有野心的,都必须在元妃和甫怀之这二人中选一个站队。
皇帝对淑妃的肚子极为看重,若这一胎是个皇子,不论能活到几时,那意思都是要立封太子的,而淑妃就是元妃一派的。云婉自己入了宫日后也有怀胎的可能,投诚元妃也许要好于投诚甫怀之。
她脑中浮现出甫怀之端着茶盏立在窗边的模样,他是她长这么大接触过最不一样的男子,也是最好看,最知情趣的一个。
现在想这些又有何用,云婉轻叹一口气。
正想把人从脑中抹去,就见甫怀之远远打马归来,有宫里内侍迎上去,把他带回来的猎物点记一番,小山一样堆成一小坨。
他今个儿穿的是缙人传统的服饰,秀样上稍作改动,深色的靴子及膝,窄袖窄领,外面还套了层软甲,看起来有点不像云婉熟悉的那个书生样的秘书监大人。
这么一打量的时间,马便跑到了眼前,甫怀之利索地下了马,向云婉行了礼。
经过这样激烈的运动,甫怀之一向没什么血色的面庞多了不少人气儿,天生的笑面显得比以往还要亲人几分。
二人现在的身份,寒喧都有些不妥,互相见了礼,云婉便要离开。
抬脚前,想起就算站到元妃一队,也还是不想得罪眼前的人,于是道:“之前家父之事,承蒙大人照料。”
甫怀之轻叹:“举手之劳,娘娘不必挂怀。人死不能复生,娘娘也请节哀顺变。”
云婉懵了一瞬,脚步停下,“大人这是何意?”
甫怀之面上浮现惊诧,“娘娘还不知吗?令尊……”
“我父亲如何!”云婉声音高起来,连规矩也顾不上了。
甫怀之又叹了口气,似是沉痛道:“令尊前日,于牢内自尽了……”
云婉不知自己是怎么同甫怀之告了别,她慌乱地往回走。
怎么会前日自尽了……明明大前日她还收到兄长回信,说父亲知道了提审之事,十分高兴,比平日还多用了一碗饭。这样的父亲,怎么会自尽于牢中?!
是不是甫怀之搞错了,或是他猜到了自己有投靠元妃的打算,在此威吓于她?
云婉脑中乱成一片,她浑浑噩噩进了帐子,留在帐子里的小太监送上一封信,道是舅爷刚遣人急送来的。
云婉急忙拆了信,看完两行,跌坐在地上,泪已满面。
信中说的透彻,父亲死于牢中,是被毒死的,狱卒一口咬定是兄长那日送饭进去带的毒,还要反告一口邓家。
入宫之前,母亲曾隐晦提点过云婉,父亲过去虽然在潞王手下,但实际上是为元妃做事的,做了什么她也不清楚,他藏的极深,连母亲也是父亲被诬陷之后才知道的。
母亲怀疑过是甫怀之下的手,但想那日甫怀之因为父亲还被关了禁闭,之后还肯为父亲的事奔走,便又觉得不像他所为。
现在看,阻拦了太后母族女入宫为妃,又弄死一枚安插在暗处的棋子,两厢合起,谁受利最多?
之前父亲收押于牢内,什么事都没有,发现他有脱离的可能,立刻将人毒死,这不就是在让知晓秘密的人闭嘴?
可恨,可恨她识人不清,这些时候还往元妃那里递过几次好话,云婉捏紧了手中的信,那杀父仇人大概在暗处将她一家都好个嘲笑。
这如何能忍下!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好几个小天使留言不明白,之前甫大人和阿笙做没做,怎么会怀疑有孕……
啊,看来是我写的太隐晦了【捂脸
婴儿车还被锁了【嘤
第35章 平步青云 ...
泰和七年十一月初五,大缙朝皇帝在皇家猎场冬狩时,被南人派来的刺客重伤,所幸当时怀化大将军的第七子高陵在附近。
高陵与刺客展开殊死搏斗,为保护皇帝,脸上留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这道疤痕很快便给他带来了无上的荣耀。
那位还没正式定下的刺史家庶女被彻底遗忘了,皇帝在潞王的建议下,拖着重伤未愈的身躯,亲自为高陵赐婚,让其与军器监结了亲家。
高陵本人也平步青云,从六品城门郎直升至殿前都点检司副职,官居从三品。
甫怀之接了帖子,去喝了将军府的一顿酒。
席间怀化大将军一直领着这个从前鲜为人知的儿子游走于众位同僚之间,另外的儿子通通成了摆件。
等甫怀之回府踏入院子时,阿笙已经洗漱完准备睡下了。
阿笙不喜欢陌生的环境,甫怀之便收拾了自己常用的东西,去她的偏房里与她一起住,小屋子摆不开那样多的用品,显得有些拥挤。
阿笙听到他的脚步声,湿着头发来门口迎接他,甫怀之接过柳妈手中的帕子,为她擦发。
“臭臭的。”阿笙趴到他脸上,皱着小鼻子闻了闻,然后躲开了他,有些嫌弃道。
“阿笙是香的。”甫怀之慢慢凑近,他的唇只离阿笙两指远。
小傻子点头,很得意的样子,“阿笙香香的!”
甫怀之的唇贴上了阿笙的,他大掌托着她的脑后,溜进去转了一圈儿。
“阿笙现在也是臭臭的了。”
其实他身上的酒气还是新鲜的,并不算难闻,只是今晚喝的是北地烧酒,味道太重了,阿笙接受不了这样刺激的味道。小傻子被他口中残存的烈酒熏得有些晕了,忘记反驳他的话,迷糊糊地点头。
“真乖。”甫怀之笑了下,勾了勾她的鼻子,“我之前说的都还记得吗?”
阿笙继续晕乎乎地点头,准头不太对,吧唧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阿笙不要怕,这没什么好怕的……”他最后几个字含混下去,都喂进了阿笙口中。
等慢慢被磨着打开、接受、主动学习完成后,阿笙已经困的要睡过去了,甫怀之用尖牙细细研磨阿笙的唇肉,将她咬清醒了些。
“头发还没干,不许睡。”
阿笙揉了揉眼睛,撅着小屁股把扔到床里侧的帕子捡回来,交到甫怀之手上。
甫怀之将她抱到腿上,一面擦,一面道:“高陵日后不会再来了。”
阿笙要扭头看他,甫怀之将她的小脑袋扭了回去,“不要乱动。”
阿笙只好直视着前方的屏风,“为什么不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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