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作者:
第一只喵 更新:2021-12-22 02:51 字数:3287
第二天早晨文晚晚醒来时, 叶淮已经离开了,唯有枕头上留着的淡淡的竹叶气息, 提醒着她昨夜的一切并不是梦。
文晚晚懒懒地扯过枕头抱在怀里, 嗅着他的气息,闭着眼睛胡乱地想着。
虽然她没问,但她能感觉到, 昨夜的他很忧伤, 他很少有这种情绪。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明明一早就去了淮水大营, 为什么又连夜赶回来, 然后天不亮便又走了?
日头一点点升高, 帐中越来越亮, 文晚晚终于放下枕头, 起来洗漱。
望着镜子中分外红润的脸, 想着这些日子一天比一天容易犯困的身体,文晚晚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上了小腹。
如果真的有了, 可真是又让人欢喜, 又让人发愁啊!
“姑娘, ”青杏给她梳着头, 终于没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低声说道, “奴婢听说, 大夫人昨天连夜备车去了无相庵,连太妃都不知道,一大早起来吓了一跳呢。”
文晚晚微微抬了眉, 突然意识到, 叶淮昨夜的情形,应该跟这件事有关。
正房里,林氏左思右想还是放心不下,向林嬷嬷吩咐道:“你让人备车,我这就去无相庵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声不响半夜里就走了呢?”
“太妃,裴长史求见。”丫鬟在廊下回禀道。
“他一个外臣,见我做什么?”林氏皱着眉头想了想,吩咐道,“让他进来。”
少顷,裴勉迈步走进来,林氏正要动问,裴勉先已躬身行礼:“属下有要事禀报,乞请太妃屏退左右。”
林氏皱着眉头吩咐众人都退下,裴勉声音低低地开了口:“太妃,王爷已经查明薛宣和就是下毒的人,薛宣和昨夜已经畏罪自尽,大夫人为避嫌疑,自请去无相庵清修。”
“你说什么?”林氏大吃一惊,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薛老,怎么会是他?”
“薛宣和最初到淮南,就是奉了朝廷的密令。”裴勉道,“薛家人已经被收押审问,不过薛宣和在淮南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王爷请太妃这些天不要出门,府中也要加强戒备。”
林氏根本顾不上这些,只追问道:“解药呢?”
“没有解药,”裴勉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有哪些毒物薛宣和也没说,只盼能从其他人嘴里审问出来。”
林氏怔怔地坐着,脑中千头万绪理不出个主张,只觉得近来变故迭出,她熟悉适应的生活,已经彻头彻尾改变了,可她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过。
第二天一早,叶淮在一众僚属的陪同下,视察了淮水大营。
当他白衣银甲,骑着白马缓缓地从望不到边际的阵列前走过时,十数万将士山呼王爷,声音震耳欲聋。
淮水北边,周去疾站在青州城高高的城楼上极目向南方远眺,隐约能看见各色旗帜迎风招展,可叶淮到底是什么模样,此时在做什么,却是怎么也看不见的。
周去疾想着叶淮去年在南境那令山河为之变色的一场恶战,原本就隐隐怀有的惧意再次浮上心头。
淮北承平已久,上至他这个大将军,下至那些士兵,几乎都没有真刀真枪地上过战场,又如何是这个修罗的对手?况且强攻的话,还要渡江作战,淮北的水军更是多年都不曾操练过,怎么可能打得赢?皇帝给他派的这件差事,可真是棘手得很。
“大将军,”谋士在边上低声问道,“属下探听到了确切消息,淮水大营一共有十二万兵马,其中水军三万,步兵九万,另有几千骑兵,人数还不到我们的一半。”
听起来似乎叶淮的兵力远远落后,可周去疾牢牢记着,去年叶淮是用三万人打败了洞夷的十几万人,他沉吟着说道:“陛下一直在追问我的确切打算,可淮北军不习水战,战船也有许多缺口,淮南又一直在招兵买马,这仗可怎么打?”
谋士跟从他多年,早知道他私心里不想打,便道:“战船正在紧急调集赶制,战船关乎胜败,大将军虽然一心为国,奈何此时时机不到,也只好慢慢等着。”
周去疾叹道:“虽说并不是我的原因,但就怕陛下等得心焦。”
“此役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战,必要筹划得万无一失,方才不会堕了陛下的威仪,”谋士道,“况且洞夷那边如何响应也还没有议定,有洞夷策应,才能一击制敌,陛下定然是体谅的。”
也就是说,要用一个拖字诀了。周去疾心里稍稍安定了些,道:“你替我拟表呈给圣上,就说我正在加急筹备,等洞夷那边回话后,即刻发兵!”
“大将军,”谋士忙提醒道,“从淮南回来的那些官员如今还都滞留在城中,人物混杂,只怕不妥当,不如趁着回京上表的时机,把这些也送回京城,由陛下处置。”
“好,”周去疾点头道,“你去办吧。”
“大将军!”偏将匆匆走来,匆匆献上一个火漆封缄的密函,“陛下密诏。”
周去疾拆去火漆,取出密诏匆匆看了一遍,眉头便皱了起来:“陛下命令唐今笑率三万精兵离开青州,严英带五千人离开,还让我不要过问,这是要做什么?”
“这两个都是陛下上次来淮浦时亲自提拔的心腹,陛下大约是有什么事情交代他们去办,”谋士小声道,“大将军依言放行即可,不过还是得知会太后一声。”
“好。”周去疾收好诏书,目光重又转向南方,“这一耽搁,也不知道过年跟前还能不能回京去,实在是……”
实在是无妄之灾。镇南王跟朝廷对着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历任皇帝也都不曾动过刀兵,叶允让登基才一年多的功夫,就一心想要拿下淮南,建立功业,可叶淮以用兵闻名,又有遗诏在手,这一仗要是打胜了还好,若是败了,这天下大势,只怕就要重新改写了。
他周家如今声势正隆,有什么必要搭上性命前程,赌这个极低的胜算?
淮水南岸。
叶淮站在水边,远眺着宽阔的水面,皱着眉头始终没有说话。
河风急劲,吹得他雪青色的披风猎猎作响,郭彦忍不住上前一步,道:“这里风大,王爷要么回营去吧?”
“沿河最窄的地方在哪里?”叶淮依旧望着远处,问道。
“河面最窄的是一百二十里外的竹叶渡,最窄的一处水面还不到一里宽,”司马沈玉山最是熟悉地形兵力,连忙答道,“不过那里水浅泥多,根本不能走船,来往的船只都是绕道清渠,多走十几里再重新汇入淮水,属下已经在竹叶渡安排了五千人驻扎,防着淮北人过河。”
“千灵山那边设有几个营寨?”叶淮又问道。
淮水发源自千灵山莲花峰,两岸夹山,蜿蜒几十里才流出千灵山,流入平原地带,淮水两岸人烟辐集,北边大的州郡有青州、云州、乾州,南边是淮路州和连州,另有富水郡和淮阳郡,以及与洞夷毗邻的梧州。
在开阔的平原地带,淮南与朝廷各自管辖属地,又有淮水这道天然分界,一切都清楚明白,但千灵山中人烟稀少、地形复杂,两家虽然各自都有驻军,但犬牙交错,有许多地方仅仅只隔着一个山头,一旦交手,反而是山上更难掌控。
淮南淮北又不只有水路可走,叶淮总有种隐隐的感觉,小皇帝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把人马都摆到青州,沿河驻扎,都只是为了造出要渡河强攻的假相来迷惑他,事实上小皇帝很可能把最大的筹码放在了千灵山。
沈玉山道 :“千灵山原来有两处营寨,如今又加了三个,兵力加起来一万二。”
“再抽调五千人过去,加两个营,”叶淮道,“营寨放在哪里你回去琢磨一下,各营寨之间一定要相互呼应,方便传信,明天之前你报上来给我。”
“王爷,”边上的郭彦提醒道,“二老爷如今还住在千灵山茶树谷,是不是该请二老爷回府?”
“派人去问一声,他愿意回府就回来,不愿意的话就由他去吧。”叶淮淡淡说道。
他遥望着青州城头上林立的各色旗帜,沉吟不定。
叶允让任命周去疾做大将军,看起来是抬举太后一支,但谁都知道,周去疾是个从没上过沙场的世家子,一无所长就担起这么紧要的战事,对手还是他,吃败仗几乎是一定的,从上次叶允让的举动来看,他并不是个一味顺从太后,懦弱没主见的人,似乎不至于在战事上这么儿戏。
那么叶允让的后手,又是什么?
第三天入夜后,叶淮赶回了镇南王府。
裴勉在城门外迎回他,回禀道:“薛家的人都已审过一遍,目下没发现任何异常,是否再审几次?”
“审。”叶淮毫不迟疑地说道。
“薛家几个曾孙子还在襁褓中,连日哭闹不止,是否把他们和乳娘另外安排牢房?”裴勉想起这两天审讯时听见的哭声,有些不忍,“这样大夫人也能安心些。”
“别人如何,薛家人便如何,不用优待。”叶淮淡淡说道,“大夫人果敢坚毅,自然会谅解。”
裴勉还要再说,叶淮已经不耐烦起来,忽地加上一鞭,白马飞一般地冲出去,瞬间便把所有人都甩在了后面。
叶淮纵马一路冲进府中,直到院门外才跳下马,随手扔掉马鞭,大步流星往屋里去。
守夜的春杏急急忙忙开了门,叶淮一个箭步跨进去,正看见软烟罗的帐子里,文晚晚支起身子,含笑问他:“回来了?”
“回来了!”叶淮笑生两靥,展臂抱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