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作者:陵妃桐      更新:2021-08-19 09:08      字数:4146
  尚书府。
  高月离诊治完,众人都神色期盼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年。
  许久,床上的人眼睫轻颤。
  陈骁兰,陈父陈母立时围上去。
  郭攸睁开眼。眼睛因太久没有见过阳光,光亮涌入的刹那,他眼睛刺痛,迷迷离离半晌才缓过来。
  陈骁兰率先到他身边,轻声唤他:“城。”
  郭攸认清他,环视四周,到处充斥着一股陌生。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沙哑:“这里是哪里?义父呢?”
  一句话将陈骁兰从喜悦中拉出来,他神色微变,欲言又止。
  陈肃拍了拍陈骁兰的肩膀:“你们兄弟俩素来亲近,多说说话罢。”
  说完命令屋子里的下人全部出去,然后揽着陈母也出了屋子,给他们腾出空间。
  陈骁兰目送他们出了屋子才转头,一字一句思量半天,才勉强用最中立的话将郭言的死和郭娆的事道了一遍。床上的人久久不语,他现在刚醒,脸色还带着病态的白,陈骁兰非常担心他的情绪:“你没事吧?”
  郭攸神思恍惚,喃喃自语:“义父义母死了……姐姐她……也和别人定亲了?”
  一睡之间,已经三年,原来的家竟也不是家了。
  陈骁兰劝:“城,你本就不属于朝歌,回天桑吧。”
  郭攸回过神来,眼神清明,他面无表情:“哥,我想见姐姐一面。”
  陈骁兰早就料到了郭攸醒后要见郭娆,所以那日请求过魏世子,魏世子没有犹豫,允了。
  “好。”
  第82章 折子戏言
  陈骁兰的信传到菡萏阁时,郭娆正和季瑜用着午膳。
  郭娆握着信的手都在颤抖,明显是喜悦激动的,她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季瑜。后者云淡风轻,盛了一碗鸡丝鲜笋汤给她,笑得大度:“想去就去吧。”
  “阿琅真好,谢谢你接纳小攸!”她语带感激,抱着季瑜的手臂笑得开心。
  季瑜看着贴在自己身上蹭的红润脸蛋,唇角一勾,不置可否。
  第二天郭娆就坐着马车去了约定见面的揽香湖。
  如今二月中旬,湖岸边开了各种花,山茶、海棠、牡丹争相夺艳,还有一排排桃林,淡色粉色的小朵簇簇绽放,微风拂过来,吹皱了碧波湖水,惊扰了万花飞扬。
  郭娆下了马车,一眼就看见了林中站立的白衣少年。
  她没有喊他,兀自走过去,距他几步远时才停下,出声:“小攸。”
  少年背影一僵,慢慢转过身来。
  他的脸色已经不是刚醒时候的病态苍白,也许是大片粉红桃花的映衬,他的脸看上去还泛了些桃红,再加上本就是长相精致,隽美秀雅,所以笑起来愈发显得唇红齿白,少年感十足。
  他看着郭娆,舌尖绕过唇齿,唤了声:“姐姐。”
  久违的熟悉音线,让郭娆有些晃神。
  曾经郭家的一幕幕出现在脑海,到处都是他的身影,他阳光明媚的笑,他开心地喊她姐姐,他带着她看遍了凤阳每一处景色。
  但后来,他外出一趟却再也没回来,大家都说他死了,死无全尸,连个衣角也没找到,她以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一个喊她姐姐的少年了。
  而现在,却有。
  因为,他没死,他回来了。
  走近时,还有些不敢相信,郭娆伸出手,颤抖地去摸他的脸,眼眶逐渐变得酸涩。
  郭攸低头看她,没有说话,却无声地握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过了半晌才俯身抱住她,浅笑:“姐姐,我回来了。”
  “小攸,你真的没死,我好高兴!”这句‘我回来了’仿佛一下子触动了郭娆濒临爆发的情绪,她眼泪突然掉下来,紧紧回抱住了他。
  郭攸看着远处零落纷飞的桃花花瓣,回她说,“嗯,我没死,我只是不小心睡了一觉,只是没想到却已经三年过去了。姐姐,我好想念凤阳的生活,我们一起回凤阳好不好?”
  听清他说的是什么,郭娆哭声一顿,睁开眼。然后发现自己的手正攀在他的脖子上,这个举止对现在的她来说,太亲密了。
  她突然推开他,退开一步。
  这样的动作却伤着了郭攸,他眸中闪过惊痛,嗓子干涩:“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要喜欢上别人。
  他还记得自己十三岁生辰那晚,他许愿说想娶她,她还笑着说:好。
  郭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说来说去,最终错的就是她。
  她苦笑:“小攸,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你就当是我变心了罢,我不再是你的那个疼你的姐姐了,我喜欢上了别人。”
  郭攸紧紧抿着唇,一双桃花眼泛红看她。
  郭娆知道自己不能心软,她必须快刀斩乱麻,不然将来受伤的还是他。她故意不看他的眼睛,从袖中拿出那半块月桑花玉佩,递给他:“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这块玉佩对于你来说,肯定很重要,你拿回去吧。”
  “我送出去的东西就不会收回,你若是不要可以扔了。”郭攸看她都拿出了玉佩,心彻底冷却下来。
  郭娆一叹,拉起他的手,将玉佩放到了他手中:“小攸,你不要这样,就算我不要玉佩了,你还是我最喜爱的弟弟。人总要学会长大,你也不要沉湎过去了……忘了我吧,以后好好生活。”
  桃林深处的季瑜,在看见郭娆拿出玉佩的那一刻,眉头终于松了下来,露出了许久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他想,他现在不嫉妒郭攸与郭娆朝夕相伴的那十多年了,因为郭娆没爱过郭攸,他们之间相伴时,郭娆给予那个人的,是亲情。
  而他没有参与郭娆的那些年,现在时光赋予他的,是他和她一辈子的爱情。
  当一切想通时,心境如拨云见月,胸中积压的那最后一点沉郁荡然无存。
  他看着那两道说话的身影,也不再觉得刺眼。无视藏匿在暗处的几道目光,他笑了笑,转身离开。
  郭攸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眼睛血红,就像一匹濒临爆发的凶兽。他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狠狠抱紧了怀里。
  郭娆吓了一跳,本来想挣扎,可在感觉到颈间的温热时,她蓦然止住,唇动了几次,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攸箍在她背上的手紧握成拳,声音哽咽:“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以前说过,永远不会抛弃小攸的。”
  郭攸心中大恸,紧紧抓着他的衣服,闭了闭眼,不敢说话。
  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幽香,郭攸情难自禁,从脖颈上移,到了她唇边。
  湿热的呼吸扑面而来,郭娆察觉,下意识偏了偏头。郭攸却压住她的后脑勺,不许她动,辗转挨上她的唇,带着小心翼翼。
  最后他说:“……姐姐,我原谅你了,你以后一定要幸福,可是,小攸再也没有幸福了。”
  郭娆再也无颜对郭攸说什么大道义,她不舍地看他最后一眼,然后捂着嘴转身逃离。
  熟悉的红色背影愈行愈远,最后成为一个模糊朦胧的圆点,郭攸手上握着那半枚玉佩,眼无焦距。
  “咯咯——”
  不知过了多久,桃林深处突然传出一声兽类嘶叫,接着就见一个白团快速蹿出。
  它通身毛色雪白,一双眼睛如黑曜石清澈闪亮,嘴长而尖,四肢短却矫健。正是季瑜身边的白貂。
  它此刻却迈着小短腿快速朝郭攸奔去,嘴里还不时发出兴奋地‘咯咯’声,到了他脚边,它的脑袋不停地往少年身上又拱又蹭。
  郭攸被脚边的东西扰得回过神来,认出脚边的小东西,眼中忽然浮现一抹温情。
  郭攸蹲下身,摸了摸它的毛发,轻轻道:“原来你没死。”
  白貂见他说话,柔着嗓子又‘咯咯’叫,像是久别重逢的问候,还伸出粉嫩的舌头不停舔着他的掌心。
  郭攸痛苦的心情有些被它抚慰,他不禁莞尔:“当初在商船上你替我挡了一刀落海,现在又活蹦乱跳出现在我面前,是和我一样被好心人救了么?”
  说罢他想起什么,又晃起神来,喃喃自语,“……这里没有人来,刚刚只有一位玄衣公子,是他救的你么……他是不是就是姐姐喜欢的那个男人?”
  双手击掌间,一阵风过,一个黑衣人乍然出现。
  郭攸开口:“刚刚桃林里的人是谁?”
  “回三殿下,是朝歌魏世子,季瑜。”
  郭攸笑了起来:“果然是他。”
  他看向黑衣人,淡淡说,“告诉皇叔,我明日就启程回天桑。”
  黑衣人瞬时目露光彩:“是!”
  郭攸转头看向白貂,将它抱在怀里亲昵了一会儿,对它说:“你在魏国公府中肯定见过她了吧?她佩戴了我的玉佩十余年,身上已经有了月桑花的味道,玉桑,你呆在朝歌,一定要替我保护好她。”
  第83章 折子戏言
  季老夫人请人看了日子,最后将郭娆与季瑜的婚事敲定在了立冬那日,十一月九号,距现在还有差不多八个多月。
  但府中该提前准备的还是马虎不得,这不,张氏为了自己儿子娶亲风光,请了京城最有名的绣娘,让她为两位新人量身制作婚服,又在如意楼订了一套半城池贵的红宝石,为未来儿媳打造一套头面。
  闲暇时还经常带着郭娆大宴小宴地参加,教她在各贵妇面前交际,回来后还跟她交流感想,顺便跟她聊聊婚席排面,送嫁嫁妆,需要采购什么等等等等。
  所以自亲事定下来这些时日,郭娆清闲时能无聊死,一被张氏喊走那就得累得脑疼心疲,还不能抱怨。
  这日宫中皇后送信给张氏说自己生病了,张氏急得连原本要参加的赏花宴都没去,马不停蹄就进宫了。于是乎,郭娆也因此不用出门交际了,总算松了口气。
  在软榻上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快到了午膳时间。郭娆想起有些日子没见着季瑜了,于是喊住了要去传膳的香云,穿上绣鞋稍一打扮就去了霜香居。
  路上贺苏莹不知怎么又入了府,半路拦住她,颇有些气急败坏:“郭娆,我告诉你,你就算嫁给季瑜也不会永远幸福的,你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香叶一看又是那位长宁郡主,气得一撸袖子,都想打人了。
  自从自家小姐婚事日子订下来,这个女人就三番两次跑进来找茬,说各种诅咒的话骂自家小姐。世子知道后,还派了双倍的人拦在大门口,却没想到还是被这人给闯进来了。
  “郡主,世子说过,不准你踏入国公府的!”香叶边说,边将郭娆拉到了身后,眼也不眨盯着对面人手中的鞭子,唯恐她动手。
  “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本郡主说话你也敢插嘴!”贺苏莹毫不收敛,一声冷笑就扬起鞭子朝她抽去。
  香叶吓得一闭眼,但身子却未挪动半步。
  等了许久,身上却并无痛感传来,香叶好奇睁开眼,就见前面立了个黑衣人,他手上拿着贺苏莹的鞭子。
  贺苏莹大怒,指着突然出现的人喝道:“放肆,你是何人,竟敢跟本郡主动手!”
  影六并未回她,但却将手里的东西朝旁边墙外一扔,眨眼睛,贺苏莹的鞭子就消失在墙那头。
  香叶看得一愣,忽然就知道那郡主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了。一个身份尊贵的千金大小姐,竟然学贼子翻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