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没有回答，看了眼自己只穿了一半的裤子，脸色闪过一丝复杂。
  林笑却不管这么多，替他把腿伸直，她动作很轻，避开了伤处，然后替他按着腿部，替他活络腿部。
  好一会儿，沈离动了动腿，林笑停下：“不疼了？”
  “嗯。”沈离拉过被子，并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这辈子，除了被人喊傻子的那会儿，他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还是在这个女人的面前。
  林笑好似察觉不到他的变扭，把被子掀开一半，看着他才穿了一个裤脚的裤子，说道：“我帮你吧。”
  沈离：“……”
  他愣住了，被这个女人的动作惊到了。
  “……不、”用字还没有说出口，她的手便轻轻抬起他的脚，轻松地给他穿上了。
  “……”
  “不用不好意思，我毕竟是你的妻子。”林笑倒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态，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单单忘记了与自己的一些回忆，连带着对自己的态度也变得冷淡了起来。
  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变扭。
  还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困惑，还有说不出来的怪异。
  林笑虽然已经尽量让自己冷静，但心中还是会有一点点失落，如果只忘记她的话，那也太惨了吧。
  总感觉有几分无力感。
  为了打破这微妙的气氛，林笑开口：“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沈离还处在震惊中，听到她的声音，回道：“助理会做这些。”
  “……”林笑看了他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缓缓开口：“看着现在的你，我倒是想起了那个时候我们刚搬进小区的时候……你还记得晴研吗？”
  赵晴研，沈离从郝助理口中听说了些。
  以前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但在这个世界，这个赵晴研显然是林笑的朋友。
  而且，关系也应该很好。
  不然，不会在得知他虽然记得林笑这个人，却想不起关于“林笑”的事情后露出那副表情，像是责怪他，又像是为了谁不甘心。
  此时听到林笑问起这个人，他看了她一眼，“嗯。”
  “她当时想来我们家蹭饭，你说好……”
  “嗯。”
  “……”林笑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道：“你快点好起来，富贵也会很想你。”
  “富贵是……”谁字咽了回去，“狗。”
  沈离怔了怔，为什么自己突然知道这个，郝助理并没有说起太多其他，更没有提到这只狗。
  “那你还记得3月初爷爷在t市的时候遇险的事吗？”
  t市……
  沈离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手用力握紧。三月初，t市，遇险，爷爷离世……这些信息交织在脑海深处，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滋啦啦地瞬间火光冲天。
  ……对，他记得，他其实已经死了。
  断断续续的记忆让他脸上露出了一丝茫然，爷爷……那这个世界的爷爷还活着吗？
  “你果然不记得了。”
  沈离目光陡然变得锋利了起来，刺向她。
  对上他的眼神，林笑笑了笑：“我还在奇怪你的记忆到底忘掉了哪些……看来比我想象中忘得多……却也记得不少。”
  “你试探我。”沈离的嗓音阴沉了下来。
  “嗯，我觉得问你肯定不会直白的告诉我，你很提防我，应该说你不信任何人。”林笑把他换掉的衣服叠好，一会儿拿去送洗，说道：“三月初t市，爷爷直接飞去了美国，没有事故。”
  可偏偏，他记得。
  也记得，富贵。
  看来，沈离隐瞒的事情，比她想想中还要多啊。
  林笑看着他。
  眼前的男人阴沉冰冷，倒和中描写的很相近，不是很相近，简直就是书里走出来的一样。
  重生这样的事情确实很不可思议。
  仔细回想与沈离的点点滴滴，没猜错的话，沈离应该是比她想象中还要早恢复记忆，而且，很可能并不单纯得只是恢复记忆。
  毕竟，他也记得三月初t市本该发生的事故。
  所以沈离……重生了吧。
  难怪那个时候与沈离相处的时候，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儿，有时候，特别是无意撞见他独处的时候，身上的那种感觉冰冷总还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还有那个时候，沈离对秦佑的敌意也太过明显了。
  对于原本的沈离来说，秦佑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吃醋的话，敌意不会这么深。
  而那个时候的沈离提及秦佑的时候，气场微妙的变化……当时她只是诧异，但并没有往深处想。
  不怪林笑会这么猜测，实在是十八岁的少年就算一朝恢复记忆，也不可能用短短一周的时间整顿当时被沈宏儒与沈元洲掌控的公司。
  剧情里，反派可是韬光养晦了整整半年啊。
  相继将父亲沈宏儒与同父异母的哥哥沈元洲送进了监狱。
  以前，沈离在她面前表现得实在太无害了，她也不会去怀疑他什么，或者去干涉他的私事。只是将一切归根于是自己的蝴蝶了剧情，才把剧情弄得面目全非。
  原来，不是她啊。
  所以，那个时候的沈离，并不是单纯的恢复记忆，而是想起了一切。
  他从死亡后回来的。
  林笑忽然觉得浑身发冷，那个梦，那个说不清缘由的梦，她在梦里亲眼目睹了沈离的死亡……
  林笑还清晰地记得，那日清早。
  “沈离……你看每天阳光那么美好，多看几天心情也会更好。”她语气带着试探，拐弯抹角地说道：“法治社会多好啊……大家都安居乐业……”
  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沈离却听懂了，才说了那番话，让她安心的话。
  ——“我想跟笑笑长长久久在一起，作为一个合格的父亲，所以我不会给自己留下败笔，给孩子树立一个不好的榜样……笑笑可以安心。”
  那个时候的林笑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终于安了心。
  难怪沈离知道她“预知”的能力，也没有怀疑过什么，更没有问过她什么。
  因为，他也同样拥有“预知”的能力，他是跨越了时间经历过死亡后回来的。
  那怪啊，难怪沈离总是不经意地露出那副冰冷死气的模样。却在看到她的时候，永远都温和的模样，安静地抱着她。
  她梦到沈离的画面，只有绝望和死气，万念俱灰，该死的人都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
  不管无辜与否。
  难怪，他从来不说自己重生的事情。
  林笑心脏像是被什么生生地凿开，一下又一下，凌迟也莫过如此，疼得她呼吸都觉得痛苦。
  沈离突然整个人一震，声音沙哑了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心虚：“……你，你哭什么？”
  他什么时候说了难听的话了，只是对这个女人试探自己的行为感到不悦而已，可他也依然没有说什么话，甚至也没想要对她做什么。
  可这个女人却毫无征兆地哭了。
  看着她眼泪滑下脸颊的模样，沈离眼底闪过几分无措，“你别哭，我没想吓到你。”脱口而出的话让沈离怔住了，反应过来后他又想，这到底是自己的情绪，还是这个身体的情绪？
  林笑也不知道怎么了，眼睛疼得厉害，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明明没想要哭的，只是眼睛酸胀得厉害，胸口压着一块锋利的巨石，不断地下坠，疼得她只能紧咬下唇，忍住不发出声音。
  沈离感到焦躁，自责汇集在胸口，他明明不该产生这种情绪，可却因为这个女人生出了自责和气恼自己。
  “你别哭，是我不好。”沈离整个人跟在梦里似的，一个个不该由他的口说出来的字，组成了他此生都不会说出口的话。
  林笑忍住情绪，不再去想，让自己尽快地平静下来。
  好一会儿，她终于停止了眼泪，只是嗓子疼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又或者，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微微低着头，平复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该说什么。
  却在这时，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眼角，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似曾相识。
  林笑缓缓抬起头，看他。
  沈离微微怔了怔，指尖微凉的触感，是眼泪。自己竟会因为一个女人的眼泪感到心疼……不是开玩笑吗？
  林笑看着他好似被雷劈傻了般整个人都僵住了，“沈离，你没事吧？”
  她的嗓音还有几分沙哑。
  “……没事。”沈离快速地收回手，那眼泪，有些烫人。
  这个女人在面前，他就会变得不像是自己，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该厌恶的，可心底涌上来的尽是些与他本愿相违背的想法。
  直到林笑走出病房，沈离才渐渐握紧了手，眼底很快恢复了冰冷模样。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女人产生近似于心疼的感觉。心疼，他怎么可能有这种多余的情绪。
  是这个身体残留的记忆吧。
  只有这点，才能解释自己在林笑这个女人面前的异样。
  从郝助理那儿得知，自己与林笑住在了莱因小区，而且是林笑自己名下的房子。
  沈离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时机的“自己”会做这样的选择，而且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
  这也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