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易对宋从安道：“抓紧时间吧。”
  宋熙疑惑的看他，宋静媛和宋东元也没听明白，俱是看了他一眼。
  聂易淡声道：“他借了八千万的高利贷。”
  “哥！你疯了？”宋东元最先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盯着宋从安。
  “我是想应急，想着只借一段时间，先让公司能正常运转下去。”宋从安难掩焦虑的解释，又破罐子破摔的转头求宋熙，“熙熙，爸爸你求你了好吗？”
  宋熙半晌才回过神，她深吸了口气，然后面色平静的说：“他说的对，如果卖公司，你抓紧时间吧，别拖到最后公司卖了，依然填不上高利贷的无底洞。”
  她瞥过宋从安的绝望，补上最后一句：“我倒是很期待，你会有那么一天。”
  宋静媛将宋熙和聂易送到大门口。
  聂易去开车，宋熙尚未从宋从安疯狂的挥霍借贷中缓过神，转头看宋静媛，也是沉默着出神。
  “有事吗？”宋熙问。
  宋静媛收回放空的目光，片刻后才说：“对不起，关于我妈跟赵二绑你这件事，我没能及早知道和阻拦，让你受到伤害了。”
  宋熙抿了抿唇，说：“我也没受到什么伤害，而且……这跟你也没有关系。”
  “我知道。”宋静媛看着她说，“但这件事从法律角度讲，我妈是要付刑事责任的，只是她、她现在……我知道跟你说一句对不起有些太轻了，尤其这么多年里，她对你造成了很多伤害，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出来，我会尽量补偿你。”
  宋熙半天没说话。
  聂易将车停在几米外的路边，降下车窗等她。
  “姐姐。”宋熙将目光转向宋静媛，出声叫她，“我不想让你为难。”
  从赵二那里解脱后，她始终没有提出追究蒋蔓的责任，蒋蔓有错，她心里也有怨怼，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件事告诉宋静媛，更别提当着她的面，让警察将蒋蔓带走。
  因为在宋家这些年里，不仅她难过，宋静媛也从未好过半分，相比于自己，她所遭受的痛苦甚至要更多。
  宋熙可以在大学后远离宋家，以后还能跟宋从安断绝父女关系，自此以后与宋家形同陌路，宋静媛却不得不挣扎在蒋蔓身边，承受母亲偏执的关怀，无休止的牢骚，以及到处宣泄的怨恨。
  她无辜，宋静媛也一样。
  宋静媛没说话，却渐渐红了眼眶。
  宋熙抄着外套口袋，勉强笑了笑：“要说真有什么要求，就是希望以后不用再见到她了，大家互相折磨这么久，都很累了。”
  宋静媛吸了下鼻子，使劲点头说：“我明白。”
  宋熙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后，又突然顿住脚，她转头问宋静媛：“你刚才想说，你妈她怎么了？”
  宋静媛沉默了一会儿，才淡声说：“疯了。”
  宋熙微微张下了嘴唇，半天反应不过来。
  倒是宋静媛，看起来像是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爷爷醒来的那天，我约了医生带她去做检查，当时结果就不太好，有精神分裂的前兆，我原本想着等爷爷的葬礼过后，带她做长期的心理疏导，没想到那天……”
  葬礼那天，沈廷看蒋蔓不对劲，立刻带她去医院打了镇定剂，但她心里到底还是受到了刺激，再治疗就没那么容易了。
  怪不得宋静媛最近的状态也不对劲。
  宋熙说：“你照顾好自己。”
  “嗯。”宋静媛淡声说，“我会带她和宋从安离婚的。”
  宋熙便点点头，转身上车。
  回家的路上，宋熙把蒋蔓的事告诉聂易。
  哪知聂易说：“猜到了。”
  宋熙心情低落，却仍忍不住诧异：“这也能猜到的么？”
  聂易看她一眼，伸手摸了她头发一把，语气淡淡道：“沈廷跟我提过，宋静媛不愿意接受，两人还因此吵过。”
  说起吵架，宋熙刚才忘记问了，也不知道宋静媛有没有跟沈廷和好，不过问了也没用，宋静媛的烦心事已经够多，若两人还未和好，反而是给她徒添烦恼。
  宋熙看着手里的遗产文件，出神的说：“我真的没有想到，宋从安居然会去借高利贷。”
  她没想到，聂易却早已一眼看透：“他是算准了，你会将钱给他。”
  聂易通过齐光查到的资料显示，宋从安借高利贷的时间，正是宋石昏迷，他从澳门回来以后。
  宋石没醒，但他需要钱应急，于是先借了高利贷，计划是只借一小段时间，因为只要打动宋熙，说服她将遗产转让给他，后续的一切都好办。病床上的宋石，要么不久就会苏醒，然后在宋熙的赞同下，将笔钱给他，要么最后挺不过来，宋熙继承遗产，他一样能拿到这笔钱。
  原本是不会出半分差池的计划，没想到在最紧要关头被唐蕊揭穿了真相。
  聂易说：“估计他还会再找你，有事及时跟我说，不要自己冲动行事。”
  宋熙想到宋从安先是拿捏她妈妈的心思，如今又算计她的想法，心中怨恨又觉得荒唐，点点头说：“我不会借钱给他的。”
  宋熙休完假，回公司上班。
  不过两周时间没来公司，娱乐部竟然仿佛枯木逢春，一扫前两周出师不利的颓败气氛，各组工作都做的风风火火。
  宋熙被这种情绪镇住，疑惑的问程霄。
  程霄知道她家里亲人去世，见到她先是表达了一片思念之情，随后兴奋的说：“你还不知道吗？也是，你休了这么久的假，我们部门把‘会做饭的小姐姐’签下来了！”
  宋熙：“……”
  这个她是知道的，虽然她请假在家调整情绪，但闪动的工作不会因此停滞，聂易前段时间带回过合同给她看，向她大致讲了签约后公司针对她这个账号的运营计划，没问题就可以签字。
  她当时毫不犹豫就签了。
  后来公司还跟她要过账号和密码，以及一条之前拍好但是还未发出的视频素材，公司里给她请了专人一起来运营这个账号，宋熙那些天心情不好，也没有看过最近的动态，今天被程霄一提醒，才想起来去看一眼。
  跟公司签约后，运营人员发过三条动态，第一条是宣布她与闪动签约，第二条是她拍的试吃视频，第三条是一家知名食品公司的广告。
  这三条视频，不管哪一条都得到了全站最多的曝光分发，两周时间，涨了近三百万粉丝。
  她用小号浏览这个账号，程霄凑过来一起看，指着广告那条对她说：“据说这条广告费用巨高，虽然要跟公司分成，但这个小姐姐肯定也赚疯了，比她以前自己接小广告赚钱多了！”
  宋熙：“……”
  签约后，这个账号产生的一切收益，都与闪动平台分成，分期结算，因此最近她还没有收到入账提醒，以前她都是小打小闹，今天被程霄夸张的一描述，突然有点想知道这次能拿多少广告收入。
  因为公司快速推进了她这个账号的运营，收益也明晃晃的摆给了其他视频博主看，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被闪动的合作方案打动的博主很多，从超级大v到中小v，不断地有人同意签约，娱乐部因此忙的热火朝天。
  宋熙的账号，是公司当前签下来的影响力最大的博主，针对这个账号的运营，陈渔带人做了一套专业的运营方案，又找时间跟宋熙商讨实施计划。
  宋熙除了做本职工作，还要拿出时间来认真思考视频内容和运营方法，忙碌起来后，倒是将宋石过世以及宋从安那点破事慢慢放下了。
  期间宋从安也不是没有找过宋熙，宋熙开始不接电话，后来被他联系的烦了，她接过一次。
  电话一接通，宋从安在那头苦苦哀求。
  宋熙冷声问：“你到底知不知道廉耻？你对得起我妈，还是对得起我，凭什么觉得我会借钱给你呢？”
  宋从安说：“熙熙，现在真的只有你能帮我了！”
  “为什么不把公司卖了？”宋熙反问，“解决方案已经有了，用不用，你自己看着办，如果你不卖公司仅仅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虚荣心，那你活该被那些债务逼死。”
  “你怎么能这么说爸爸？”宋从安反复说，“原谅爸爸一次好吗熙熙？你相信我，我以后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宋熙面无表情的果断道：“不可能，宋从安，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而且，你以为我在乎的是手里这些钱吗？我只是不想看你好过。”
  “熙熙！”宋从安被自己女儿羞辱到极点，他不死心的说，“你妈妈那么善良，如果她还在，她一定会让你把钱借给我，你现在这样对我，她一定会怪你的！”
  “你闭嘴！”宋熙再忍不住，在无人的楼梯间里破口骂道，“宋从安，你有什么资格提她！她怪得只会是你，她恨你，我也恨你！你这种人渣，为什么不去死！”
  宋熙喊完，迅速将电话挂断，因为情绪激动，手都有些发抖，她仰头靠着墙深呼吸。
  楼梯间的门被推开，程霄探头进来，愣了一下：“熙熙，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没事。”宋熙站直身子，摸了摸刚才紧绷的额头，若无其事的问他：“怎么了？”
  “哦，开会呀！要去汇报了，快来吧！”
  到了娱乐部汇报阶段性成果的时候，陈渔带着一干下属向聂易汇报。
  得益于宋熙的签约，陈渔主导的工作进展喜人，因为还涉及运营和公关方面的工作，两边的副总都带着相关的部门经理一起来参会。
  过去一个月的成绩确实不错，会上气氛也十分轻松，一扫聂易以往开会时紧张严厉的风格。
  陈渔汇报完签约进度后，运营副总提议道：“既然头部博主我们已经签约了不少，是不是应该举办个什么活动仪式？让孙副总她们做做公关，后续的签约进度肯定会加快不少。”
  孙副总立刻笑着说：“我们巴不得办个签约仪式呢，上周就跟聂总对过方案了，我们签下来的博主里有挺多帅哥美女，要是办个红人影响力峰会，用户活跃度肯定大涨。”
  陈渔的下属，主要负责签约商务的经理也附和：“是啊，尤其是那个‘学做饭的小姐姐’，简直就是我们的福星！开始各种难签约，后来突然就同意了，还特别配合公司的运营，一定得请她！”
  宋熙坐在下面，突然被cue到，后背一凉，下意识地抬眼瞅向坐在首位的聂易。
  聂易正好也在看她，四目相对，聂易微微勾唇。
  宋熙只觉得后背更加凉了，她感觉聂易这个眼神饱含深意，于是立刻紧张的轻轻摇头，就差在脸上写上“跪求”俩字。
  聂易却仿佛没看懂，轻挑了下眉毛。
  这时，孙副总兴致勃勃的问：“聂总，您觉得怎么样？”
  公司里知道这个账号是宋熙的人不多，除了聂易、陈渔，还有需要跟宋熙对接运营工作的郑副总，郑副总不知道宋熙和聂易的关系，他不做网红娱乐的工作，考虑的也不多，只是觉得宋熙挺漂亮，到时候肯定能疯狂吸粉。
  于是郑副总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说：“听说这个博主是个挺不错的小姑娘，长得也漂亮，是应该请。”
  陈渔没说话，她先是扭头看了一眼宋熙，看到她和聂易之间的小动作，沉默地收回眼神，等着聂易开口。
  聂易眼里带着点不易觉察的笑意，瞅着宋熙偷偷摸摸的双手合十，一脸可怜的眨巴着眼睛看他。
  聂易低头，咳了一声，掩饰住嘴边要绷不住的笑纹，淡声说：“可以。”
  宋熙动作瞬间僵住。
  程霄碰了宋熙一下，难以理解的小声问：“开会呢，你在干啥？”
  宋熙赶紧收回手，生无可恋的道：“祭天。”
  “祭天？”程霄没明白，“那你得有祭品啊，没祭品，光拜有什么用？”
  宋熙：“…………”
  第66章
  祭品是有的, 只是献祭的心, 不太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