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作者:
风储黛 更新:2021-08-21 05:51 字数:4328
陈湛已铸成错误,依照萧弋舟的机变,他不会重蹈覆辙的。嬴妲明白了。
“你想迁都?”
萧弋舟低头笑了声,“嗯。”
他怕嬴妲不答应,舍不得故里,要握她手,嬴妲抽出手不给他,又问:“定都何处?”
“沅陵。”
“沅陵?”嬴妲真正愣了,“你……”
简直儿戏,嬴妲怕萧弋舟为了讨好她越来越幼稚了,萧弋舟从她黑如点漆的明眸里看出了她的心思,吐气幽幽道:“其实,这是早已定下了的,本是要给皇后惊喜,谁知皇后非但不喜,反而要生气。”
这男人当了皇帝之后愈发幼稚,嬴妲只好顺着他,替他摸摸背,哄道:“夫君,我错了,我很欢喜,你继续说。”
“嗯,沅陵亦是几朝大郡,山水之势都是极尽其妙,这点想必当年岳父身边之人对你说得够多了,不必赘言,平昌为都城多年,底子被昔日的权贵掏了一空,又有旧势力错结难以铲除,实在不宜为都。沅陵相去不远,迁都也容易,今年动工已晚,等我图纸做好以后明年春施工,后年便能迁入了。迁都之后,都城更名永安。你看如此可好?”
平心而论,嬴妲舍不得平昌故里,但萧弋舟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风水玄学之事她更是不懂,宁可信其有罢,她点了点头。
“夫君还有多少公文要处理?平儿想你想得厉害。”
萧弋舟抱着她的手将她的小臂轻轻拍了下,柔声道:“不多了。晚上我去见平儿。”
嬴妲得了回应,心满意足,双臂搂住了他的背。
萧弋舟执笔,又看了许久奏折。
怀里许久没有动静,他低头,娇慵的女人已经睡了过去,抱着他的手亦垂了下来。
她的半边面颊贴着她的胸口,睡得香甜。
这些时日萧弋舟网罗了不少仙药灵丹,嬴妲还是羸弱体虚,清瘦如纸,缩在他怀里时小小的一只,宛然一头幼兽,令他只想为她遮风挡雨,不舍得她沾一丝风浪。萧弋舟叹了一声,未免她从腿上滑下去,伸臂将她抱上来些,垂眸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轻轻一吻。
奏折也不想看了,他抱起嬴妲,往她的寝宫去。
平儿还小,如今跟着母亲住,一整日在外疯跑,终于舍得回来了,见爹爹抱着母亲回来,喜上眉梢,萧弋舟对他竖指封唇,示意他噤声,小孩儿有些失落,还是跟着父亲走进去。萧弋舟将嬴妲放在柔软的褥子里,耐心替她盖了被子,才示意让小孩儿走过去。
平儿走了过来,被萧弋舟叉着两腋抱起朝外走去。
“娘亲……”平儿小声唤着。
萧弋舟道:“你娘亲睡着了,莫扰她,为父有话同你说。”
平儿眨巴着眼睛,望着父亲大人。
“你如今也到了求学之年,你父三岁开始习经文,对你已是宽容了这么许久了,下月起,你便要跟着太傅读书去,不可日日胡闹,在宫中上蹿下跳,你是太子,成何体统。”
平儿想念父亲,却不想念他板着脸说教,登时垮下了小脸,他还以为,父亲会带着他学骑马,学武功呢,萧弋舟看出小孩儿心思,严肃之中带了分宽容,道:“自然,骑射之术也是要学的,我西绥萧氏以武传家,不可断绝,这个,将来为父亲自教你。”
对武艺他还算很有自信,平儿一听又喜上眉梢,重重点头。
“平儿知道了!”
答应得爽利的萧开平,在一个月后深受古板老太傅荼毒时,只想掐死那时被父亲温暖的怀抱迷得晕头转向的自己!
*
萧弋舟登上帝位立国号为梁,母亲嬴氏封为太后,妻子嬴氏为皇后,长子萧开平为太子,本因立即告于太庙,然,陛下称皇后染恙,敬告之事要延后。
开国帝后,那太庙所奉之人不敬也罢,萧弋舟命人另修高台,请文武百官,全城百姓见证他们的良姻缔结。当日嬴妲着皇后凤袍,只是高台耸立,难以登上,当时众人亲眼所见,陛下二话没说抱起了皇后,脚步稳健地便登台而上,众皆瞠目结舌,莫有一语。
嬴妲怕羞,暗地里掐他胳膊。
萧弋舟不动颜色,忍疼等上台才将他的皇后放下来,凝目看着她,委委屈屈。
嬴妲率先服软,瞬间忘了场合,当众抱着陛下亲了一口。
“……”
静寂之后,满城轰动。
嬴妲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了,萧弋舟哈哈一笑,挽着小皇后的手给众人看,皇后姝色无双,瑰姿艳逸,一笑倾国,娇憨地傍着高台上伟岸健硕的男子,犹如上天眷顾的一双人。
后来萧弋舟当朝之时,民间纷纷效仿帝后,不少人开始宣扬一夫一妻制,甚至有妇人在丈夫求亲之时指着他们的鼻子要其发毒誓,其剽悍程度,前朝罕有。至于男子如人饮水的怨声载道,亦是奇俗佳话了。
第101章 番外之倾诉
子郢与鄢楚楚冒着风雪赶回平昌为太后贺寿, 鄢楚楚入宫那日, 天上飘着细密的琼雪, 鄢楚楚裹着大氅走入, 只见嬴妲拥着一床大棉被坐在火炉边煨着红薯。
这还是以前嬴妲最爱吃的。
但如今已为国母的嬴妲却如此一副坐姿,散漫地将两条腿搭在小杌子上。鄢楚楚感到几分惊异, 嬴妲见了她来了,忙让周氏替鄢楚楚取凳子来。
鄢楚楚坐下, 轻笑道:“陛下又风声鹤唳了?”
嬴妲看了眼身上裹得大棉被,愁眉不展,“裹着身上热, 我也不大愿意。”但拗不过萧弋舟。
鄢楚楚又笑了, “我能见见小皇子么?”
“好呀。”嬴妲忙起身,拉着鄢楚楚走到内帷, 将帘帐掀开, 小连城还在睡着, 憨甜可人,初露锋芒的眉眼鼻唇, 结合了萧弋舟身上的胡气和嬴妲的柔软,格外好看。见鄢楚楚看得不眨眼, 嬴妲问道,“楚楚姐,你将女儿带来了么?”
“没有, 我在平昌待不了多久。”鄢楚楚道, “过不了多久又要回了, 她娇气得很,大雪天气不愿出门。”
嬴妲幽幽吐出一口气,放下了烟锦软罗帐,将幼子笼于其内。
“子郢将军还是这么黏楚楚姐?”
她可听说了,子郢上哪都不忘了与鄢楚楚同行。
鄢楚楚神色微微诧异地看了眼嬴妲,“他是这个秉性,便改了江山也改不了的。”
周氏命人去做点心了,这时出了大殿,寝宫之中只有她们俩人,嬴妲也就无所顾忌了,什么话都与鄢楚楚说,昔年鄢楚楚照顾她许多,那时她最信任的最亲近的也是鄢楚楚,说起话来直口没遮拦。
“这间寝宫原是母后的,我母妃红颜薄命,她在世时可没享用过这么好的屋子,我自己住进来总觉得不自在,跟陛下说不如还是搬回我的萃秀宫,他又不让!可真是气死我了。”
鄢楚楚手里捧着方才周氏塞给她的汤婆子,低笑:“陛下是想你住得近些,他好分神照顾着你。”
她为萧弋舟说话,嬴妲有点不满了,托住了粉腮,撇唇又道:“前不久从西域来的果子,又酸又甜的,我最爱吃了,他也不给。”
“嗯,或许你身子弱,吃不得那个?”
鄢楚楚总能一针见血。
嬴妲又气又笑,“哼,前不久又有老臣劝他选妃了,直接递了名册上来,他也不看一眼,就扔我的宫里来,话不跟我说一句。这甚么意思!”
鄢楚楚这回停顿了半晌,“皇后善妒之名,比他那专情之名好用。”
“……”
嬴妲哑口无言。
末了,她恼着红了脸嗔道:“楚楚姐你就向着他!我明明才是受委屈的!在这儿束手束脚的,一日见不着他几回就罢了,被管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他就能偷偷在寝宫里喝酒,被我抓到了还不认!”
“这个……”鄢楚楚不再向着萧弋舟了,“皇后确实可以管管。”
“就是。”可算得到了认同,嬴妲长出口气,哼哼道。
寝殿门开了,周氏带着侍女过来献了几叠茶点,便又退去。
嬴妲将绿茶糕分给鄢楚楚,“这是宫里顶好的点心,平儿最爱吃,不过他这几日肠胃不好,不宜吃这个,楚楚姐你全吃了,免得他见了眼馋,我又哄不好。”除了婆母和萧弋舟,没人管得住太子殿下。
鄢楚楚盈盈含笑,将茶糕斯文地掰开一小块咬在嘴里,清甜宜人。
不过也只吃了一小口,又放下了,见嬴妲面露惊疑,她忽然面颊浮红,宛如花树生晕,“我又有了,大夫说孕期不宜吃茶,我勉强吃几口茶糕便罢了。”
嬴妲怔忡着,忽然一惊,将茶糕都收拾了起来,“那确实不能吃了,留着我自己吃。”
鄢楚楚看她手忙脚乱的,似笑非笑道:“皇后可有打算再添个小公主?”
小公主?
她自然是想的,嬴妲的脸色暗淡了下去,胸口忽然一阵难受。
忽有人传话来,说子郢将军来接人了,要带鄢楚楚回府,鄢楚楚婉然朝外笑着起身,道了声“知道了”,嬴妲有几分羡慕地道:“子郢将军真的好黏你,这才几刻呢,这样等不及了,怕我吃了楚楚姐不成么。”
鄢楚楚红着脸轻拍她的手背,低声道:“你莫笑话我,陛下也来了。”
两个男人站在汉白玉阶上,子郢见她二人一前一后出来了,便疾步朝上窜了上来,将鄢楚楚腰肢往怀里一揽,沉声说道:“要为太后贺寿的,先随我去。”
男人强势霸道,鄢楚楚奈何他不得,轻睨了他一眼,被人拐走了。
嬴妲在门槛外手足无措的,又微微失望,萧弋舟看了她许久才拾级而上,将她的双手握住,眉峰皱起,“手怎么冰凉?又不听话了?”
今日见了子郢和鄢楚楚,愈发心意难平,嘟唇哼了一声。
萧弋舟御极以后,子郢自请留在淮阳驻军,萧弋舟便赐了他金印,封其为刺史。
许是当初夺天下时,萧弋舟为了寻嬴妲消失许久,当时流言四起无法压制,都传狡兔死走狗烹,居首功的东方先生更是在劫难逃。萧弋舟本以为东方先生或许会体谅信任自己,然而他却在留下奏疏《七略》之后,自请离去,飘然山间,要效仿前代先贤。萧弋舟只得封其为侯,赐重金放还。
他身边所留的旧部已不算多,萧弋舟也不曾苛待他们,谣言散去之后,跟着又有这样那样的传闻。天下初定,人心不稳,本是常情,只是萧弋舟不可豁免地感到头疼。
是夜,萧弋舟留宿在皇后寝宫。
如今萧弋舟每日政务缠身,虽说俩人每日都能见着,但同寝却少,即便躺在一处,萧弋舟也只是仰面阖目,很快地便睡了过去。
烛火随着微弱的风,一闪便灭了,冰冷的夜里,他于半梦半醒的蒙昧之中,隐约听到身畔有女人低微的饮泣之声。
他倏地睁开双目,意识到那时谁的哭音,恐惧地朝嬴妲拥了过去。
“怎了?不舒服?”
他抚着她的背,轻轻拍着,唯恐她又害了病忍着不说。
嬴妲摇了摇头。
萧弋舟将她的发丝拨到脑后,抚摸她的面颊,脸色已浸湿了泪珠了,他心疼如绞,猜测是自己近来冷了她,自责道:“那是——是我不好,又没照顾你的感受。你再等等,等这阵过了,我带你踏雪赏梅,你——”
他的话被嬴妲抽搭的隐隐含羞的嗓音打断了:“夫君,你已经快两年没有碰过我了……”
萧弋舟愣住。
她缠了上来,柔软的胸脯紧紧地贴住了他的胸膛,低声泣道:“你可是厌我?”
“我……”
第102章 番外之妖后手札
萧弋舟四肢僵硬,目光露出错愕和羞愧来, 被他极快地用一贯拿来粉饰太平的咳嗽掩饰过去, 垂下目光来,长长的漆黑睫羽覆住了眼眸,看不清里头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