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总算是瞒过去了。
  **
  夜半时分，一轮明月垂在低空，映进病房里的月光少了许多，吴艺莲仍旧没能成功晕过去，反而开始了一顿又一顿的抽搐。
  为了转移注意力不去在意撕心裂肺的痛，吴艺莲从一开始的在心里骂爹骂娘，到现在就开始在脑子里想东想西。
  一开始想的都很正经，都是在展望着她的未来，她一定不会看着杜川入狱的，会找那些亲戚帮忙洗掉杜川的罪名的。
  这样杜川就还是一个自由人，她的伤好了之后还可以出院急促催杜川找二婚，等杜川找到二婚后，马上就生一个儿子，一切都很美好。
  然后疼痛一直都在提醒着她目前的状况，她感觉到不仅有一股尿意上来，而且还有一种……要闹肚子的感觉。
  以往有人在病房里守夜，她就是翻个身都能把杜川或者杜若之叫醒，如果她要上小号，也随时都会有人上来伺候她。
  但是现在不管是杜川还是杜若之，两个人都不在了，她现在没有儿媳，不然她就会让新儿媳过来照顾她了。
  “咦，这个病房我们查看过了吗？我怎么看这登记表上，这个病房已经查过了？”门外传来两个护士细弱的说话声。
  “真的吗？我打卡手电筒看了一下……还真的是，既然已经查过了，那我们就不要多此一举再查一次了吧，把病人吵醒了也不好，上面写了一切正常。”另一个护士连忙达到，还有沙沙翻页的声音。
  夜间的医院格外安静，病房里等着护士解救的吴艺莲就不需要太专注听就能听到两个护士的对话。
  她气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试图用自己微弱的体力喊出河东狮吼的效果，其实只是比蚊子声没大多少了。
  这护士也太不敬业了吧！怎么能因为这些不确定的因素就放弃查房！？这些人真的是没有一丁点轻重缓急！
  眼看着护士们就要走远了，吴艺莲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急如焚，手脚都已经不听使唤了，忍耐嫉妒的疼痛已经透支了她的体力，她根本无法通过嗓子发出任何声音。
  “好吧，这样的话那我们就跳过这一个病房吧。”
  “嗯嗯，快点查完房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两个护士的声音就这么飘远了，外面又恢复了安静。
  吴艺莲气馁的闭上眼睛，于是在疼痛中入睡。
  睡眠质量很糟糕，并不是说睡的不舒服，而是在于睡着之后，梦里又出现了那些光怪陆离让人恐惧的画面。
  甘映安化身凶狠丑陋的恶鬼，张开血盆大口冲过来一大口咬住了她的大腿，一层皮被撕开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肌肉肌理——
  “啊啊啊！！！”猛地从梦中惊醒，吴艺莲透过窗外看到了露出鱼肚白的天空，眨眨眼睛，仿佛眼前还晃过一条滴着鲜血的血红色的腿。
  早上八点多的时候，吴艺莲终于等来了医生和护士。
  护士们一看到吴艺莲的状态，马上就打算上前把吴艺莲扶起来，只是——
  众人都捂着鼻子，不停的抱怨道，“这病房里怎么有一股怪味儿？”
  “是啊……好臭。”其中一个护士接口道。
  “好像是病床那边……”
  护士们的讨论终于结束了，因为他们应该是把吴艺莲转移起来，但是谁也不太愿意干这样的脏活儿。
  只是吴艺莲可管不了这么多，睡了一觉，她的精神和力气都好了许多，大抵也是因为身体对疼痛的感觉已经开始迟钝了。
  “快来把我扶起来！你们还在等着什么？”终于可以发出正常的声音，吴艺莲一张嘴就是破口大骂。
  另一个医生拿着一张表格走了进来，凑到查房医生的耳边说了一些什么，查房医生点点头，叹气道，“找一些护理过来把这个病人送到普通多人病房。”
  “什么？还要把我送到多人普通病房！你这些医院到底在干什么的！？我儿子给你们交钱了！”吴艺莲一听就炸了。
  第81章 吴艺莲之死（3）
  医生脾气还可以, 面对吴艺莲的臭脾气, 也还能心平气和地解释, “可是你的子女并没有给你续交手续费, 押在医院里的治疗费已经暂时用完了，而且刚才我们已经联系了你的儿子……”
  吴艺莲一听医生提到了杜川，立即激动地打断了医生的话，“你联系到杜川了吗？他现在过的怎么样？能不能出来照顾我？”
  “非常抱歉，您的儿子现在还在拘留所，我们也是几番周转才联系到他的, 他目前不能出来照顾您, 并且他表示, 他手上也没有钱支付您的治疗费了。”医生十分遗憾地摊摊手，“我很遗憾, 医院为了减少损失，只能减少对您治疗的投入了。”
  地板上的血液都凝固了，都是吴艺莲昨晚摔下来之后伤口裂开一点点渗出来的血。
  吴艺莲疯狂地大骂, “狗屁！你们别骗我！我儿子有的是钱，我儿子这么孝顺我，不可能看着我死不出钱救我！你们这些骗子, 你们根本就不是救死扶伤的好人，你们只是吸血宰人的恶鬼！”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曾经在甘映安做了手术把甘映安从家庭病房转移到普通多人病房的是她, 现在被从单人病房转移到多人病人的人则成了她。
  只可惜, 吴艺莲现在癫狂状态倒是想不到这一层了。
  她只是疯狂的认为是医院在故意坑她, 欺负她一个孤家寡人无依无靠。
  “您的儿子确实很孝顺您，这我们无法否定。只是这是您儿子的录音，是警察那边送过来给您的。”医生拿着录音笔，按了播放键。
  几个护理这时候从医生的身边走过，走到吴艺莲的身边，把动作搬了起来，就好像在搬一个不会动的雕塑。
  不是吴艺莲不习惯别人的触碰，而是她早就疼到麻木，浑身动弹不得了。
  护理们早已习惯了这种脏活，倒是没什么抱怨，一语不发。
  病房里安静的很，因此录音笔发出的声音也格外响亮。
  吴艺莲不能动弹一直都被摆弄，可伤势倒是一直都在疼。
  “妈，我是真的已经没有钱了。原本确实是有一些存款的，但是都已经当作补偿金支付给映安了。而且我以前也给了您很多钱，我认为那些钱您应该都已经存起来了，这时候拿来急用一下吧，就还做是我最后的孝心，我现在出不去了。祝您安好。”
  杜川的录音简明扼要，吴艺莲听的满心怒火，“甘映安！怎么又是甘映安！甘映安她凭什么分走你的钱！”
  “所以就是这样，您的儿子无法支付医疗费，我们接下来会联系您的女儿，但是如果您的女儿还是无法支付医疗费的话……我们只能说抱歉了。”医生交代完毕就转身离开了。
  几个护士鄙视的看了一眼吴艺莲，也跟在医生身后离开。
  吴艺莲朝医生大骂，“现在就马上去给杜若之那个孽障打电话！她不敢不来救我！她这个白养狼！养她还不如养个叉烧包！杜川的录音一定都是假的，他哪里给了多少钱！他——”
  她脑中闪过过往一幕幕去打麻将的画面，声音突然顿住了。
  杜川不是没有给她钱，相反杜川给她的钱还很多。
  如果那些钱存起来，没准这时候还能撑一段时间的，能撑到她的伤势有明显的好转。
  但是，她都拿去打牌，输光了，一毛不剩。
  当然，吴艺莲哪怕意识到或许她是自作自受，但是她仍旧要给自己找理由，认为是甘映安分走了本应该是她的医疗费，于是对于甘映安的怨恨又一次达到最大值，都远远超过她原本对甘映安那条莫名其妙短信的恐惧。
  因为后续医疗费追不上来，她一夜煎熬之后，医生也并没有再非常尽心的为她治疗，只是稍微查看了一下，用一些不是那么好的药。
  而糟糕的事情又紧接着来了，病房根本不够用，普通病人床位都非常紧张，像吴艺莲这样没有家属负责的病人，根本就不可能还被安排到一个像样的床位，所以最后吴艺莲能睡的地方是医院走廊。
  吴艺莲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像是被害妄想症一样，一个劲儿的躺在推床上低声咒骂，因为太大声会引来护士让她小声点。
  “这些庸医，治不好我怕惹事就甩锅给我儿子……给我等着吧，等我儿子出来了，一定会来收拾他们的。”
  “我不能就这么留在这里……疼死我了，这些庸医也不给我上点麻药，我的腿……”吴艺莲低头看着自己无力瘫在推床上的双腿，一看被吓了一跳。
  如今她这双腿早就变得扭曲无比，根本就不像是正常腿能够扭出来的角度，她一直固执地认为着，只要她的腿还有直觉，她的腿就是完好的，就有可以治好的几率。
  但是现在她看着自己的腿翻折一把多度，突然对这具身体都产生了极度的恐惧。
  这么可怕的双腿，真的是她的腿吗？
  她仿佛透过这双扭曲的腿看到了自己噩梦里的景象，突然怪叫一声，开始有她枯黄的老手不停的拍打她的腿，“滚啊……你这个死人，甘映安你都死了！滚开，别靠近我！”
  本来腿上的伤势就一再增添新伤，吴艺莲这一突然的举动还毫不留情，就好像抓的不是她的腿。
  不过一会，白色的纱布上就漫出了血色，同样在医院走廊里休息的病人看疯子一样看吴艺莲。
  “谁……谁能来救救我！甘映安这个狠毒的女人，阴魂不散缠着我，我一定要找人来救救我……”吴艺莲的指甲缝里都渗进了血液，她的精神已经开始不正常了，内心的恐惧大于她对疼痛的感知。
  她胡乱找到那个被她砸出几条缝但好在质量还不错没有摔坏的手机，手指不停的划过联系人的列表，在看到‘陆小蕊’的名字后，她欣喜的呢喃：“太好了，小蕊……我怎么还忘了小蕊呢？小蕊一定会来救我的！只要她愿意过来，我一定会让杜川娶她！这个不要脸的小妮子窥视杜川已经很久了。”
  吴艺莲嘿嘿笑着，这时候的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恶鬼。
  周围带着小孩临时在医院打吊针的人都默默的远离了这个奇怪的疯婆子，并且暗叹医院真是穷疯了吗？什么病人都往这里揽。
  吴艺莲舔了舔唇，幻想着陆小蕊接到自己的电话时候会有多么惊喜，甚至对她主动打电话过去感恩戴德，要不是她现在落难，她还不愿意搭理陆小蕊呢。
  手机响了好一会，电话才被接起，那边传来懒懒的声音，“喂？找谁？”
  “小蕊啊，是我啊！”吴艺莲声音嘶哑地道，语气里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小心翼翼和讨好之意。
  她的声音嘶哑，陆小蕊也没听出来是谁，只是觉得这声音也怪吓人的，不会是恐吓电话吧？
  “我可没时间给你浪费，快报上名来，有事快说，没事快滚。”陆小蕊语气不耐地催促。
  “你这女孩子家家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吴阿姨啊！吴艺莲，还记得吗？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你了，最近过的怎么样呢？”吴艺莲开口就是一阵寒暄。
  她自认为她不是在恳求陆小蕊，实际上她现在的语气比狗还乖。
  “哦，是您啊，您是不是感冒了？这嗓音听起来怎么不像您平时说话的声音呢？有什么事情吗？”陆小蕊的语气也没多激动，甚至是有些敷衍的。
  自从上次跟杜川闹掰之后，陆小蕊就再也没攀上杜川的打算了，她确实是丑，也没什么条件，但是她也不会忍受杜川那样的臭脾气。
  当然，换句话来说就是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必要再去讨好吴艺莲了，自然是自己怎么舒心怎么来。
  “我现在可比感冒严重多了！这段时间都没有联系，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我这边发生的事情！”吴艺莲开始唉声叹气卖惨了，“都怪甘映安那个扫把星哟！离婚也就算了，她凭什么离婚之后分走杜川的财产？之后我还因为她被车撞了！”
  陆小蕊漫不经心地听着，又不经意地道，“您那边的事情啊？我略有耳闻，不过我好像听说，甘映安好像已经去世了吧？”
  “哼！她死的活该！”
  “那您找我到底是我为了什么事情？”陆小蕊也看得出吴艺莲就是那种死都不会悔改醒悟的人，也懒得跟她扯太多。
  这样的婆婆还真是恐怖，儿媳被逼到离婚，又被儿子害死，结果还要被说死的活该？
  陆小蕊现在应该要感谢吴艺莲的看不起之恩了。
  不然她的命运如何还没有定数呢。
  吴艺莲突然就哈着笑，光是听这声音都能想象出她在手机另一端谄媚的表情，搓搓手仿佛在讨钱的动作。
  “小蕊啊，其实是这样的，你川哥现在遇到了麻烦事儿，我女儿又受了伤，这会儿不是没有人在医院里陪我吗？而且医疗费也暂时有些交不上了……我就是想呢，能不能麻烦你过来照料我一下呢？作为回报，等杜川无罪释放之后，我一定按着他的头来娶你！”生怕对方不信，吴艺莲迫切的申明。
  话音落下，电话里面突然安静了几秒钟，陆小蕊轻呵了一声，讽刺又不屑。
  第82章 吴艺莲之死（4）
  吴艺莲可不是吃素的, 一听陆小蕊的语气不对, 也立即改变态度, “小蕊，你这是……搞什么呢？”
  “什么搞什么？我这不是很认真地正在跟您说话吗？”陆小蕊敷衍地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