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作者:宁世久      更新:2021-08-24 13:23      字数:4201
  并非夸张,这是真真切切地不翼而飞。
  坑底是死路,没有别的通道,可要是真有人在这里挖了个坑,挖出来的泥土总要运走。
  无论是从上面运送走,还是从下面运送走,那么多的红泥,总要留下一点痕迹,比如洒落在草地上的泥点,比如被铲子铲断的根须。但应泊环顾四周,并没有在旁边找到类似的东西。
  幸好的是,这里并不是全无线索的。
  应泊能感觉到,萦绕在这个坑,以及前面那座山上的古怪气息。不知道是什么留下的,却叫人心生警惕。
  叮咚——
  手机收到一条私信。
  被他询问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发来回复。
  【小荷才露尖尖角:没错。】
  【小荷才露尖尖角:你形容的,就是妖气。】
  第25章 人善人欺天不欺
  【鹰不泊:我还没见过妖怪呢。】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苍苍子正在十二仙岛之一的云麓岛附近水域,被人包围。
  云梦泽大世界的六月向来气候温和,他依然穿着那身简便的明黄道袍,却在外面不合时宜地披了一件大氅,胸前挂着一面巴掌大小的古朴铜镜。
  大氅不知是什么织成,色泽如融金般灿烂,尾端荡漾着火焰般的鲜红。
  苍苍子穿着这身衣服,若远远看去,仿佛天空上挂着一个大太阳,水面上三丈凭空一个小太阳。一大一小两个太阳交相辉映,苍苍子只要微微一动,浑身乃至胸前铜镜便反射出刺眼光芒。
  围住他的人纷纷退避,根本不敢让目光与铜镜反射出的阳光接触。
  在这方面,他们之前的经历可谓惨痛无比,明明过来包围的有一百来人,却没想到那铜镜模样的法宝一扫,一半的人就眼前一黑,真炁被刺激到得乱走,被驾役飞天法宝也无法控制了,扑通扑通落水当了饺子。
  领头人一开始听说这回的任务是带一帮人包围阻拦一个人,心中还道轻松,却没想到对手是这样一个棘手人物,恨不得立刻回去再搬一百救兵。
  他心中还忿忿,觉得不能理解。
  要对付的人是东皇岛主苍苍子这点他早知道,可东皇岛主……不就是一个金丹吗?
  听说东皇岛的传承对鬼蜮鬼魔等等魑魅魍魉专有克制之功,但他们云麓岛修行的难道不是道家正宗,总不能让东皇岛克制了去吧?
  领头人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苍苍子那法宝的功效。
  他眼馋,却不敢看苍苍子的乾坤镜,深怕被晃花了眼掉进水中。而且现在打又打不过,救兵也没到,忙指挥其他人散开,并示弱拱手道:“苍苍真人不坐镇东皇,到我云麓来为何?”
  领头人这样说,自觉没动手就是给足了苍苍子面子。没想到被围在中央的苍苍子头也不抬,神识进入直播玉简,还在和鹰不泊发私信。
  【小荷才露尖尖角:需得小心些。】
  【小荷才露尖尖角:既然你说有其他修士出头,你跟着就好,注意安全。】
  【小荷才露尖尖角:这里有孟黄真君写的妖兽鉴别文章[链接],时间足够的话,一定要看一看。】
  【鹰不泊:你……】
  【鹰不泊:真是谢谢你了。】
  然后对话就停了,苍苍子盯着鹰不泊发来的最后一句话看,总觉得对方的语气怪怪的。
  他心神颇有些不定,恨不得立刻出现到鹰不泊身边,替他干掉那只妖兽。
  可修士的一生注定要上下求索,如果从头到尾都有人扶持,只能养出魏听荷那样扶不上墙的烂泥。就算是为了鹰不泊的道途着想,那边的事也不是苍苍子该插手的。
  按鹰不泊的性格,也不会让苍苍子插手。
  他明白这几点,但还是忍不住担心,鹰不泊说过他修为不过炼炁一阶,这时候对上妖兽,实在太早。
  而他,这般牵肠挂肚,难道就是爱?
  苍苍子仔细一想,他之所以如此牵肠挂肚,为的还是《先天太阴素元经》的修炼者,不是鹰不泊本人。除非他爱的就是《先天太阴素元经》,不然这只是利益相关的担忧,绝非人间欢爱。
  但鹰不泊说喜欢他。
  《先天太阴素元经》如此“大名鼎鼎”,鹰不泊也找来修炼了,恐怕也是为了他。
  对方捧给他一片真心,他能拿出的却只有力权财。两边虽非同类,不好比较,但年幼时便经历过人情冷暖的苍苍子还是明白,真心有时候卑微如草芥,有时却比一颗返魂丹更贵重。
  他暂时拿不出自己的真心,那就只有增加他这边的力权财,才好与鹰不泊相衬了。
  所以苍苍子擅离了东皇岛后,没有立刻去登阳岛见魏家老祖宗,撇开魏听荷,绕路先去了同为十二仙岛的千乘岛,讨要一样东西。
  或者说,讨要一项债务。
  鬼蜮大封印并非东皇岛一岛之责,就像全球气候变暖不能只埋怨中国一个一样。
  当年布置鬼蜮大封印时,东皇岛先祖是领头,但云梦泽大世界的其他修士也是出了力的,毕竟封印了鬼蜮通道,好处大家一起享受,东皇岛历代岛主看守大封印,好处依然是大家一起享受。
  光享受不付出怎么行呢?
  东皇岛的特殊作用不仅为它挣来了十二仙岛的位置,还挣来了其他各种东西。比如说,除东皇岛之外的十一大仙岛每十年都要支付东皇岛一笔鬼蜮税,三千星小岛同样,不过他们的是由管理他们的十一仙岛收了,再转交东皇岛。
  这笔灵石不算多,还是十年一交,一般情况下,没有哪个岛交不起。但一千多年前,云梦泽大世界生了一场大道劫,当年的第一仙岛直接化为水下废墟不复存在,其他仙岛过得也非常困难,唯有东皇岛因为作用特殊被几位真君护着,没被波及,安稳渡过。
  当时那位东皇岛主深记这恩情,直接给整个云梦泽大世界的所有岛免了一百年的鬼蜮税。那一百年没过完,那位东皇岛主就羽化了,他徒弟接任岛主,百年之期过去,依然没收其他岛的鬼蜮税。
  这笔十年一花的灵石仿佛被整个云梦泽大世界遗忘,唯有东皇岛岛主代代还记着。
  苍苍子师父就这么对他说过:“那一笔灵石不多,初代先祖却为何一定要定下这规矩?因为你不找他们收灵石,他们就会觉得守护大封印本该是你做的事,而绝不离岛、功法残缺、寿元不全……更与他们无关。”
  当时年幼的苍苍子问:“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继续收呢?”
  苍苍子师父:“百年之期过的当时没提,如今再提,就像笑话一样了。”
  已经过了快一千年,便是当年出手的元婴真君们,不是身死道消,就是更上一步后离开了这方大世界。曾经有鬼蜮税要交的事都没人记得,这个时候再提,灵石收不收得到两说,叫人觉得东皇岛差那么一点钱仿佛笑话是肯定的。
  东皇岛的传承日渐式微,苍苍子的师父和师父的师父和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他们想维持往昔的尊严,宁愿自己受气也不肯说话。但苍苍子性格和他们不同,他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话的。
  他们守鬼蜮大封印这么多年,收点灵石有问题?
  苍苍子觉得,没问题。
  那这笔债其他岛欠了近千年,他要求还,是不是天经地义?
  苍苍子觉得,当然是天经地义。
  更别说他找到道侣了,为了道侣,他必须变得更富有才行。
  苍苍子离开东皇岛就上了最近的千乘岛,却没想到近千年的债务累积下来,不是千乘岛轻易能给出的,千乘岛还想赖掉这一笔灵石,苍苍子直接和元婴境界的千乘岛岛主做过一场。
  苍苍子赢了。
  云梦泽大世界人人都知道修炼东皇岛的功法能以一当十,然而东皇岛的人过去从不在外面出手。苍苍子过去倒是经常在鬼蜮大封印暴动时开直播,次次表现出的杀伤力惊人,但那是功法克制,与人动手又不同了。
  一直说东皇岛的金丹圆满境界与元婴无差,但那到底是金丹,终归不及元婴的吧?
  大家秉持着这样的想法,直到苍苍子这次离岛出手。
  举世大惊。
  哪怕是不在云梦泽大世界的应泊也通过一些八卦直播知道了。
  领着一百多云麓岛弟子拦下苍苍子的领头人对乾坤镜垂涎无比,到底还是忍住了。道:“我们岛主已知晓真人的来意,只是那么大一笔灵石,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岛上诸位长老都要商量一下,真人请回去吧。”
  “商量多久?”苍苍子将神识从直播玉简里抽出来问,“一日?两日?十天半个月?还是干脆再来个百年之期?”
  云麓岛的方向,领头人请的救兵在来的路上,已经能看到黑点般的身影。
  苍苍子不等领头人拖延时间,正色道:“我喜欢干脆一些。”
  话应落下,他没有动用身上两件法宝,空手出拳。
  一大一小两枚“太阳”齐放光芒,滚热的气浪伴随着向四面八方排开的沸腾水浪一起前冲,所过之处,之前逃过一劫的五十多人同样被扫进水里,和之前的五十多人一起,猪一般烫得嗷嗷直叫。
  救兵云麓岛岛主一脸阴沉,化为遁光落到苍苍子。而苍苍子脸色不变,道:“所以,我输了,之前一千年的全免。”
  他顿了顿。
  “我赢了,还钱。”
  ——
  【小荷才露尖尖角:你的话,真打起来,不用什么花巧,直接动手就好。】
  【鹰不泊:( ̄_ ̄|||)你对我的信心真足啊。】
  应泊回过去一句私信,把手机放下在旁边,对着董夫人笑了笑。
  他正坐在餐桌边,和董家五口人以及孙朋兴、张天师一起,等待意大利洋厨师上菜。
  最后一个到达董家老宅门前的董相林应泊一行停车时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加上在山脚下耽误的时间,如今已经中午一点多,所有人都饥肠辘辘,急着和“孙大师”打好关系的董德彪当然不敢耽误,直接带众人进入餐厅。
  大家纷纷落座,董家人坐一块,三位“大师”也坐一块儿。
  孙朋兴的位置自然在董德彪旁边,这五十好几的老年男人一改之前的阴沉脸色,口里什么年少英才英雄出少年的马屁话不带重复,拍得孙朋兴一脸不加掩饰的舒坦,根本没注意自己的信息被董德彪套了去。
  应泊和张天师则像是席间的隐形人。
  哦,也不算隐形,董大少和董三少时不时要来刺他们几句。
  对一般人来说,这样的气氛可算煎熬。应泊却怡然自乐,开开心心地等菜上来。
  自从阎唧唧管了他一日三餐,应泊嘴里就淡出鸟儿来了。今天意大利名厨上菜,不吃一顿好的都对不起自己。
  因此,菜端上,礼仪上的事做完,应泊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刀叉。
  刀叉还没落在据说是正宗意大利北方口味通心粉上,一道诡异的声响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第26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那声音尖锐至极,连续不断又凄惨无比,好像邻居家的小儿在应泊耳边哭嚎一样。哪怕应泊十分镇定,往通心粉下手的刀叉依然一顿。
  下一刻,他听到孙朋兴喊:“什么声音?!”
  围着长桌坐的另外七个人面面相觑,连应泊也配合地装作茫然模样。
  “什么声音?”董大少说,“没什么声音啊?外面风声倒是大,朋兴你是不是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