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作者:绝星落      更新:2021-08-24 20:54      字数:4192
  “是不是放错了?”
  “等等……我记得这孩子,顾……顾阳!《无人知晓》!这一届的戛纳影帝!”
  这样一说,大家都想了起来,戛纳是欧洲的电影奖项,在这些业内大拿眼里,还是很重要的。
  “是他啊。”
  “演得确实不错,可是舞台剧和电影不是同一回事,会不会……太早了?”
  “他才入学没多久……起码也要等明年。”
  “让我看看,是谁推荐了他……嗯?”那位男教授翻开最后的教授签名,一动不动地看了数秒,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起来:“老亚索?”
  这次,连主位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在座的这些教授,性格不同,脾气不同,有好说话的,自然也有不好说话的。可无论是谁,都要承认,老亚索,是这所学校最刻薄,最挑剔的人。
  他年近七十,在戏剧界的地位如定海神针,一生拿过三次至高奖,自创的表演流派到现在已经子弟满满。哪怕是在这所学校,也是顶尖的人物。
  可是,在座所有人都知道,这么厉害的老亚索,之所以会愿意天天待在学校,是因为他的脾气太差,得罪了太多人,老去之后被人处处打压,要不是当初学校伸出援手,他可能再也无法登上大舞台。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从来不改他的脾气,从来不参加这种会议,从他来到这所学校到现在,他都没有用过推荐权推荐过一个学生!由此可见,这人有多挑剔。
  所以现在,当教授们看到他的签名出现在最后一页,第一反应,是绝对的不敢置信。
  “他是不是疯了?”
  “天啊,天啊。”
  “这个孩子真的这么有天赋?我也教过他的音乐课,他的基本功也就是那样啊……”
  “这不可能,他疯了。”
  这时,一旁一直静默的助理小姐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道:“亚索教授让我带了一张光盘过来,请问我可以放吗?”
  教授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出于对老亚索转性的好奇,他们点了点头。
  助理小姐把dvd放进播放机,投影仪很快就在白幕上投出了一副画面。
  “咦……那是……”
  有人很快就认出来了,那是表演课的教室,看情况,还是大课,他们不由更惊讶地对视了一眼,本来以为老亚索会让弟子私下录制一段完美的表演,可……也没必要不通人情世故到这份上吧……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很好说话的……
  “下一个。”老亚索严厉的,听一听就让人发憷的声音从银幕里传来:“顾阳。”
  那个明显与周围学生肤色截然不同的少年起身,朝银幕走过来,他显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录了下来,状态很寻常,就是面对一次正常的课堂训练的样子。
  “来。”老亚索说:“让他们看看。”
  这个他们,刺激到了作为观众的教授们,他们不由自主地更加集中注意力,等待着少年的表演,而顾阳也确实没有让他们再等,立刻就展开了表演。
  在他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就有人听出了他表演的剧目,那是改自著名作家奥斯卡王尔德的经典——《夜莺与玫瑰》!
  故事的主要内容,就是夜莺被学生对教授女儿的爱情所打动,为了帮他找到一朵红玫瑰,献出了自己的性命。
  顾阳饰演的角色,是夜莺。
  他慢慢抬起头,垂下眼,手臂搭在一起,脖颈朝一个方向扬起,在这一系列微妙的动作之中,他的气场开始转变。
  好像从一个普通的少年,变成了一只折翼的鸟儿。
  “我,遇到了一个痴情人。”
  他说,声音甜美又动人,如泣如诉,真像是夜莺在婉转地鸣叫,述说着心事。
  “他,在为我歌唱的东西而受苦,啊,我听见了,他想要一朵红玫瑰。送给教授的女儿,那样,她就会和他跳一只舞,一直跳到凌晨。啊,我听见了!他在哭呀,蝴蝶问我,他为什么哭?我说,是为了一朵红玫瑰,对,我要给他找一朵红玫瑰。”
  他跪在地上,手臂缓慢优雅地垂下来,搭在腿上,他抬起眼睛,望着银幕,好像周围的环境,都变成了那个故事里的树林,夜晚。
  夜莺扇动着稚嫩的翅膀,飞过花园,飞过草丛,灵敏的小身体在空中摇曳。它先找到了一颗白玫瑰树,白玫瑰树说,我是纯洁的白玫瑰,我没有你要找的东西。于是,它又飞起来,飞过湖泊,飞过小路。它找到了一颗黄玫瑰树,黄玫瑰树说,我是古老的黄玫瑰,我没有你要找的东西。于是夜莺又飞起来,飞向了它最后的希望。
  这一系列的变化,都在少年颤动的手臂,缓慢的舞姿中有所体现,他身体摆动的样子,像在跳一只自然的舞,他看到了第三颗玫瑰树,啊!那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了!
  第三颗树,是一颗真正的红玫瑰树,可是它受了伤,已经不能再开花了。
  顾阳匍匐在地板上,半抬起头,侧望着前方,他的脸上有一种悲伤的弧度,从鼻尖到嘴唇,都是那弧度的一部分,他压低声音,说:“求求你,给我一朵红玫瑰吧!”
  红玫瑰树忧愁地看着夜莺,它说夜莺啊,我听见了你心里的声音,鸟儿,为什么会比人类还要痴情,你的心,为什么会比我的玫瑰花还要鲜红。我知道,有一个法子,能让你得到最美的红玫瑰,可是不行,我不能告诉你,你会为此丢了性命。
  夜莺说,我不在乎,我需要一朵红玫瑰。
  我要一朵红玫瑰,送给那个学生。这样,他就能和教授的女儿在舞池里一直跳到天明,我要一朵红玫瑰——我愿意拿命去换。
  少年跪在地上,长发蜿蜒而下,他抬起半张脸,眼眶微红地唱:“玫瑰树告诉我——在月光落下时——”
  在月光落下的时候,你要拼命地歌唱,用胸口穿透它的尖刺,你的血会染红那朵玫瑰,那朵玫瑰,会比姑娘的嘴唇还要鲜艳,比女人的胭脂还要浓丽。可是它诞生的那一刻,就是你死去的那一刻。
  我愿意。
  他唱到这里,站起来,自由自在地舒展身体,展开手臂,按着不存在的音乐旋律划圈,他唱:“红玫瑰——我要一朵红玫瑰——”
  “爱情——比生命更珍贵——”
  这个时候,他完完全全就变成了一只夜莺,飞到学生的窗台上,对他唱着他根本就听不懂的歌,它全心全意,满是欢喜,它知道,它能造出世界上最美的红玫瑰。
  它是那样红,比流动的血液还要红,它是那样红,比炙热的心脏还要红,它象征着最完美无缺的,因为死亡而永垂不朽的爱情,那一朵玫瑰,从夜莺的心口开出来,从少年舒展的指尖里落下来,它凝聚着鸟儿的心血,意味着永恒的爱情。
  顾阳抬起头,张开嘴唇,一字一句,每个音都在跳跃一样地唱:“给我——一朵红玫瑰——“
  “给我——一朵红玫瑰——”
  “我用心血,和你换一朵红玫瑰——”
  在学生的窗台上,在圣诞树的枝干上,夜莺飞翔着,歌唱着,它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远,消失在了天穹中,消失在了玫瑰丛里。
  顾阳压下手臂,手指顺着脸的边缘滑下,他甜蜜又满足地唱:“……我,要找一朵红玫瑰。”
  “我,找到了我的红玫瑰。”
  “我要把它送给那个学生,让他送给教授的女儿,我要用我的心血去灌溉它,让它红艳,让它开花,它比其它所有的玫瑰都要美,我敢打赌,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玫瑰。”
  “我的红玫瑰。”
  他压下头,对着银幕轻轻一笑,谁也说不清,那个笑容到底意味着什么,少年嫣红的嘴唇,弯起的眼角,东方人特有的细腻五官,在那一刻组成了一副画,说不清,道不明。
  他是夜莺。
  他在找他的红玫瑰。
  他要用他的心血去灌溉它,把开出的玫瑰送给那个学生,为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因为那,就是爱情。
  银幕暗掉了,这段视频的时长并不长,可在结束以后,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才有人开口说话。
  “他……”那个人的声音很不确定,带着深深的沙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叫什么?”
  “顾阳。”
  “gu yang”
  “十八岁。”
  “z国人。”
  “戛纳影帝。”
  “刚刚入学不到一年。”
  在再次把短短的,之前明明说过却根本没有被大多数人所在意的情报交流之后,会议室又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显然又和之前的原因截然不同。
  “拜托。”斯特丁教授忍不住开口,求助一样地环视周围,想要得到认同:“你们不会真想让他去吧?他才刚刚入学,还是个z国人!”
  “注意你的言辞,斯特丁。”一位女教授冷冷地道:“这和国籍无关,如果你不想被投诉种族歧视的话,就闭嘴!”
  她说的没错,至少在表面,刚刚的话是不能出现的,可斯特丁说错了吗?其实也没有,在m国娱乐圈里,隐形的歧视链一直是存在的,白人>黑人>黄人,美国公民远大于外国人,像顾阳这样的,在某些不易觉察的地方,还没开始,就已经被排除掉了。
  同样的事情,同样想要争取机会,黑人要比白人优秀两倍,黄人要比他们加起来还要优秀两倍,才有机会,然而,这正是让这些教授沉默的原因。
  “他表现的非常好,非常,非常好。”
  “虽然细节上有些瑕疵,但是……”
  “丝毫不妨碍他表演的精彩。”
  “没错。”
  “能把人完全吸进去。”
  “我很期待他换上戏服,在大舞台上的样子。”
  “我也是。”
  现场的气氛逐渐热了起来,主位那位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开玩笑一样地说:“看来,我们又有了一个希望之星——好,那就按规矩来,投票,三分之二以上赞同即通过,请赞同的举手——”
  静默了一会,手臂缓缓举了起来。
  那位的笑意更深了:“一,二,三……七……八……九……很好,顾阳,通过。”
  一个红红的印章,被盖在了那张档案纸上。
  第48章 小夜莺
  顾阳是在上课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的。
  随着“gu,请出来一下”的声音,他离开教室,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里面等待着他的人,是这所大学的校长。
  房间里除了他,还有几位高年级的学生,看到顾阳进来,他们或多或少露出了许些惊讶的神色。
  校长笑了一下,挥了挥手,助理小姐便上前,将手中的文件发给他们,顾阳一下就看到了上面刺眼的红章:……百老汇
  那几个学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由露出了激动的神情,对于一个演员来说,百老汇是天堂,圣地,能得到学校的推荐,意味着他们起码可以演出一个戏份重的配角,那简直是一步登天,在履历上添上了辉煌的一笔。
  不过,自然也有人产生疑惑,一个学生皱着眉,看了顾阳一眼,疑惑道:“我记得,他还是新生?”
  这是比较委婉的质疑了,没有说出口的话可能更过分。顾阳没说话,因为他也想不明白。
  校长笑着说:“第四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