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作者:狂上加狂      更新:2021-08-26 20:04      字数:6357
  皇帝以此为由,令军队集结北地,同时告知北地边将褫夺漠北王,侯王封号,收回北封地。若听从圣旨者,保留原有封邑不变,同时加官进爵当厚赏之。
  然北地二十四城池,无一听从皇令,依然坚守城门,只说听漠北王统一调度。
  这便是公然违抗圣命,显然是大逆不道!于是收复北地清佞臣振朝纲的北部内战正式开启。
  圣命宣告天下,漠北王已被奸佞害死,北地被奸人挟持,当告知天下有识之士为国挥洒热血时,隐身已久漠北王骤然出现在北地的城池之上。
  于是杨家王室欺瞒世人的谎言径自破灭。同时在各地民间的说书人手里,像是拿了统一的话本一般,竟是说出了皇家逼反了大魏功臣尧暮野的真相。
  这是一个王侯雄踞高位,而庶民登升不及到顶的年代。可是尧暮野却能摒弃世家观念,在北地启用了无数庶族子弟,叫那些心怀雄韬壮志的男儿看到了一线希望,可是这样建立奇功,却不拘泥于魏朝旧俗的世家王侯,却也遭到帝王的无情征讨,这怎么能不激起天下有识之士的同情之心?
  圣上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落入到了尧暮野精心编制的骗局之中,不由得勃然大怒,派人密捕范青云。
  说起来,那位建下奇功的范大人,回到魏地后,并没有如他所想的一般得到重用。
  他去了魏地,却没能带回淑慧夫人以及孩儿。他本以为圣上会看在自己设计害死了尧暮野的情分上,不计较那无足轻重的一对母子。
  可是谁知圣上听闻淑慧夫人没有带回的消息后,脸色阴沉难看得很。
  此后竟然是刻意冷落于他,范青云这才发觉自己并没有揣摩清楚圣意,不由得暗自扼腕,原想再图谋经营一番,却又等来了尧暮野诈死的噩耗。
  然后待侍卫前往范府时,却发现有人先行一步,杀死了范青云之满门,满府上下无论妻儿无一幸免。
  那手段之狠厉,竟是让多年的老仵作也冲出府门呕吐不止。竟不知何人与这范青云接下仇怨,但看那手段,定然是夺妻之恨,杀父之仇!
  可是圣上却知这是何人的手笔,世人嘴里都将那位尧二夸赞得如圣贤一般,可是他却心知这个少年时的玩伴,狠厉起时,心思是多么的阴毒。
  这范家血案,可以肯定是尧二的手笔!不仅如此,他甚至狠心地抛弃了自己留在魏地的族人于不顾,偌大的尧家,除了少部分当初自愿抛弃封底食邑,愿随尧夫人前往北方荒凉之地外,大部分贪慕祖上留下的荫庇,安于闲适的享乐生活,而不愿离开京城。
  而如今,随着尧暮野的造反,尧家百年一族收到了连累,封邑尽数充公,圣上到底顾及着自己的明君之名。尧家族人虽然不至于被屠戮满门,可是身在官场贪赃枉法者比比皆是,皆是被秉公清查,获罪入狱。但是大多也被贬为奴役平民。经历百年,散发着腐朽气息的世家大家一遭大厦将倾。
  而尧家的许多店铺也被逐一查封,不过查封后却发现,这些店铺在一早之前就已经被清点变卖,所剩的也不过是些经营不善的铺面,并无太多的资产了。
  如此无了尧家钱财后盾的漠北王,纵然是通天的本领,也是转动不开的。随着战事吃紧,军费的消耗也是节节攀升。
  杨家皇室,集结几大世家,便是下了死磕的决心,就算耗也要将北方的这头恶虎给活活耗死!
  不过尧暮野却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联络北地之豪绅,世家的风雅若是肯低下高傲的架子,用来鼓动人心甚是有蛊惑之力,更何况尧暮野盛名已久,更让人信服他初初显露出的帝王之象,支持尧暮野起事的豪绅无数,甚至有变卖家产支持北地军队者。
  南北对峙之战,并未如朝中权贵预料的那般,能在第二年春耕前便圆满收场。而是有愈演愈烈的倾向,尧暮野的将部一路南进,势如破竹,甚至有许多城池不战而主动投降。北地扩张土地千里,与南魏一江相隔。
  南魏满朝文武,唯恐北军南下,连忙劝谏皇帝写下止战的降书,止战于江水天堑,维持划江而治的格局。
  尧暮野倒是大方应允,同时在北方豪绅簇拥推举下,尧暮野建北国大梁,北地魏朝旧都改名京邑,为梁朝国都,魏朝元祥二年春,尧暮野称帝,为梁朝开国之帝,然后位一直暂缺,未成册封妃嫔。
  不过新梁帝王的日常起居甚是枯燥乏味。每天晨起定桩,纹丝不动地击打木桩后,便上朝处理新朝纷涌的政事。
  这种迥异于人的舒散心情的方式,叫人难以理解,那些练功的木桩几乎每隔半个月,就要换上新的了——因为再结实的木桩似乎也无法舒散北方新帝旺盛的精力和满身的焦躁之感。
  政务处理半天后,新帝便自回宫去,逗弄着自己那摇摇晃晃开始学习走路的小儿,然后便如暮年老者一般用膳之后,早早安寝。
  偶尔新帝也会有些别的消遣,例如收到一两封字迹娟秀的书信和夹带的各地土产。
  每到这时,看见新帝心平气和地打开了信封,一一边品茶,一边看信,服侍新帝的近身侍女锦书长舒了一口气。
  同先前的几个月相比,如今新帝的脾气平和得叫人垂泪。要知道当初每收到信时,新帝都是气得执握书信的手都有些发抖,动辄要砸摔了一屋子的东西,嘴里不停怒骂:“恶毒的妇人!可要煎熬死人!”
  那信封里夹带的厚厚银票更是被扯得粉碎。
  不过事后,也苦了她们这些侍女,还要领了圣命,一片片地捡拾了银票的碎片,再重新拼接好,然后整齐地收纳在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檀木小箱子里。
  就算战事吃紧的时候,新帝也未动用那檀木箱子里的银票分毫,而是自己联络了北地豪绅,自解决了粮草辎重问题。时间久了,银票子都安放不下来,不得不又另外添置了两口箱子来。
  这等用银子不用的气魄,当真是叫人难以理解,若是细细揣摩,又好像是在跟什么人在怄着一股难以纾解的恶气!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一更好星湖~~昨天睡得好香甜…………
  ☆、第189章
  锦书想到这,偷眼打量了一下正在展信观瞧的新帝。
  今日书信里的内容想必很是平顺,新帝看完后面色未变,依然是心平气和的样子。
  只是锦书立在新帝身侧,自然看不到北帝俊美的脸上那一双快要冒火的眼,似乎要力透纸背,下一刻便要引燃信纸烧灼了整个大殿。
  那信纸上纸娟秀工整地写着:
  “敬棠,自上封书信以后,已经有多日未得空闲与你写信。我现在在江川的老家,虽然幼时在这里生活一段时光,可是这里的许多老屋都变了模样。再也寻不回童年的技艺。幸而,人却还在,在这里,我寻访到了父亲书中曾经提及的那位老石匠,他雕刻石锁的工艺,当真是独具匠心,我与他面对面亲自修习后,才领悟了父亲书中那玲珑七窍弯锁的关窍所在。
  这里特产的浆果天星子甘美异常,在雨后,便冒得满树都是,咬上一颗,嘴里一天都是那特殊的甜味。只是生长时间甚短,若要将它甘美的滋味保留下来,便要制成果酱,先用盐水熬煮,再加以麦芽糖熬制。我试着做了三罐于你,让你身在北地也可品尝一下我家乡的滋味……符儿正冒牙齿,不可与他多吃,上次我路过北地时,母亲抱着他与我相聚几日,才发觉他吃得甚胖,一问才知,他爱吃甜食,不给便哭闹不休,所以我还做了一罐少糖的,给他抹在糕饼上吃……”
  这封信,尧暮野上下看了三遍,可是这字里行间虽然如贤妻慈母一般,上下俱是关心个遍,可是摒除了这些琐碎日常,却依然只字未提她准备何时返回王庭。
  转眼这一年之间,他收了她的来信无数,可是从来没有回过一封,便是撑着男儿的昂扬之气,等着那无法无天的女人回来,软绵绵地跪伏在地,当面与他赔罪认错,听君惩罚。
  想到那女人低俯着娇软的身子,半抬起头,用湿漉的眼儿回望着他的情形,新帝不禁龙裆一紧,闷哼了一声。
  于是便努力平复气息,缓解身下的躁动。是了,他这次便是要与她置气到底,看看她究竟能心狠到何等地步,又等到什么时候才回到他身边。
  可是与这女子来一较高下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赢过。眼看着她离别的时间甚长,可这女人始终没有回来的意思。
  混账女人,难道她的心真的是铁做的不成?
  想到这,他再也按捺不住,研墨提笔,扯了一张信纸,上面写道:“速速给我滚回来!”可是看着那字,他想了又想,将那笔揉成一团,扔到一旁。再提笔写道:“儿病速回。”
  可是,转念一想,用儿子为借口才能将她骗回,岂不是显得他不重要,又心有不甘,于是又揉成一团。这么思来想去,写了数次却是都不让自己满意。正在这时,殿门口太监通禀道:“太后请陛下移驾慈宁宫,有事与陛下相谈。”
  皇帝闻言收好了信笺,将它放在龙案的抽屉里,那里全是玉珠的书信,按着日期先后,放置得甚是整齐。
  待他起身,留下满地的纸团,便大步出了书房。
  都城的皇宫,沿用的是当初魏朝在旧都的旧宫,经历了战乱的洗礼,远远不及现在南魏宫殿的奢靡。有许多地方还在修缮之中。这宫中也只有一半还能住人。
  幸而新朝帝王,对于这些不甚讲究,倒是也能凑合来住。而且宫中尚小,走动起来也还方便。
  他举步出了书房,没走几步便入慈宁宫时就看到暖阁的地上铺着一大块加厚的羊绒毯,妹妹尧姝亭与母亲坐在一处。
  而儿子宝符正与妹妹姝亭生的女儿香果滚在一处玩耍。宝符新近学会了个把戏,就是用新长出的小牙假装去咬妹妹的小脚丫,逗得香果笑得小胖脸蛋一颤一颤的,用小脚勾小哥哥的舌头。
  看见父皇走了进来,宝符连忙放下满嘴的小脚丫,撅着小圆屁股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向父亲走去。
  尧暮野弯腰将儿子抱在怀中,点着他的小鼻子道:“香的臭的都往嘴里塞,倒是不挑食。
  尧太后笑着道:“这孩子才会挑呢,只跟香香软软的妹妹玩,和其他小子在一处,可是凶悍呢。昨日淑慧夫人带着他的儿子入宫来玩耍,你这儿子倒是骑在了人家的身上,嘴里还喊着驾驾呢。”
  尧暮野听了,倒是翘了翘眉头道:“待他会走路了,就带他到马场骑一骑真正的马。”
  尧太后摇头道:“胡闹,刚会走路就去骑马,岂不是要从马背上摔下来?不过,你倒是有些时日不去骑射了,怎么?是觉得乏累了?连马也不骑了,得空也要去散散心。”
  尧暮野显然不愿在“骑射”一类的话题上多费唇舌,只问符儿有学会了什么言语。
  尧夫人笑看着龙孙道:“这孩儿如今已经懂事,上次与她母亲见面时,不似以前说抱走就抱走了,在他母亲怀里缠了好久最后才强被带走的。嘴里一直喊娘……你看,哪天下个旨让他的母亲回来?”
  尧暮野紧绷着一张脸道:“她身上有腿,若是有心,难道自己不会回来,还要用人去叫吗?”
  尧太后叹了口气,道:“当初你勃然大怒,她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也不见你回来一封,她怎么回来啊?连我都担心她若是回来被你责罚打骂,她那娇弱的身子可怎么挨得住?”
  尧暮野如今可是被家中两个女人磨得胸怀气度能容四海蛟龙,只提着气道:“哪里敢碰她半下,能心狠得串通婆婆对丈夫下毒的女人,给她副梯子就能上天去了!”
  尧太后看着儿子阴阳怪气的样子,叹气道:“你也休要怪她。她这出走一年,不也是一心要替你分忧献一份绵力吗?若是无她,尧家各地的店铺,哪里能那么快找到买家,变卖出银钱来?而且,她找来文人撰写了话本,安排人手送给各地的说书先生传诵,为你这大魏的‘逆臣’述说前情后果,才没有失了天下百姓的民心。有贤妻若此,她先前无心犯下的错难道还不能原谅吗?”
  尧暮野听了母亲这般说,脸上的阴冷之气更盛,说道:“但是这些并不是朕想要她做的。她这般无非便是野了心,不愿意留在朕的身边罢了。”
  尧太后听了他这话,便知儿子的逆鳞又翘了起来,便不再多言,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后,你们这般拖延不是长久之计,莫不如与她和离了,另娶一个晋皇后位,如此一来你们也各自安宁。她继续游走四方,你也可以沉下心来治理一方,岂不两厢得便?”
  尧暮野听了这话,表情一僵,抬眼犀利地瞪着母亲道:“这话……是她要你讲给我听的?”
  尧太后挑了挑细眉,斯条慢礼地转动着茶盅道:“哪有儿媳妇撺弄着婆婆要和离的?不过我看你们俩都是一心都要朝这条路上奔。青春苦短,她生得这般模样,就算是三嫁也是有人争抢着要的。听随行侍卫说战事结束她回城的路上,借机四处寻访金石高人,倒是有许多世家公子对她钟情。你若有意与她和离,倒不如休书奉上。她现在乃是隐姓埋名,尚未顶上废后的名号,若是有了中意之人,携手归隐山林未尝不是美事一件。”
  尧暮野也是气极反笑道:“母亲,她当真是你儿媳,不是你的女儿?这般细细为她考量,难不成还要替她置办整套改嫁的嫁妆?”
  尧太后笑了笑道:“她对我尧家有功,若你不要她了,给她置办嫁妆也不算过分,自是应当应分的。”
  新登基的北方霸主不想顶了不孝的名头,所以声也不吭地起身,龙靴踩得闷响地离了慈宁宫。
  尧姝亭见哥哥带着一身煞气走了,这才敢出声道:“母亲,你这般说,哥哥若一时被你激得气急了,真写下休书,那嫂嫂该如何回来?”
  虽然她尊为大梁公主的封号,可是日常与母亲交谈时也如哥哥一般,一时更改不来,叫母后实在是别扭,一直还是叫着母亲。
  尧太后看着女儿道:“若真是个有志气的,又怎会容得下你嫂嫂做的这等事,早在苏醒那日便追撵回来写下休书了,再不然就是派去冷血杀手一路追杀了。又岂能等得这么久?不过他一直不追回你的嫂嫂,派去的高手侍卫可是不少。可见还是怕你嫂嫂走丢了的。再说他登基这么久,不少人投怀入抱,也不见他另结新欢。北地新封了不少王侯,其中娇养的女儿可是不少。前日宫中宴会,我听说黄王爷的那貌美芳龄的小女儿醉酒,轻衫薄透,‘不小心’便跌入他的怀中,却被他一下子推了出去,摔倒在宫殿上,起来后便哭着跑出宫去了。他如此显是还未忘情你嫂嫂。只是你哥嫂都是不肯低头之人,只能我这个多事的老婆子推动一下。两个倔性子,怎么就凑到一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喵 下章满溢的小铁内内会不会崩裂开来呢??
  尧二表示,绝不当笔友,只当□□
  ☆、第190章
  尧暮野从母亲的行宫里出来后,便径自回到了书房中,抓起毛笔,沾着砚台里犹未干涸的墨汁提笔写道:“速回!”
  这次新帝倒是没再修改,只是装入信封里封好后,即刻叫人送去了。
  那走野的女人,也该回来领罚了!
  千里飞鸽传书,倒是没有耽误太久。
  待玉珠收到这一年来的第一封回信时,捏了捏薄薄的信封,不禁心内揣测着他会说些什么。
  可是展开看时,雪白的信纸上,却只有那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不由的苦笑,只觉得透着字体撇捺都能想象到那男人横眉立目的模样。
  接信时,她早已经离开了老家,正在赶回北方的路途之上。
  这一路来,她寻访着四处的金石高手,倒是将心内隐匿的志愿逐一实现。若是了无牵挂的话,这般尽兴山水间消磨一辈子,当真是此生无憾。
  可是她却不能这般自由洒脱地过完后半生。因为那北地,有让她牵肠挂肚的孩儿,还有……那个他。
  当初情势所迫,她走得甚是决绝,加上自己怀了私心的那一记响亮的耳光,若叫那男人心无芥蒂肯定是不可能的。这迟迟收到的回信便是明证。
  可是她希望他能明白,若是叫她只是安做后院里的一名蠢妇,碌碌无为地为他生儿育女,决绝非她心之所愿。
  她生来便不是依附于人的一株柔弱娇花,就算沐浴风雨之中,也有自己别样颜色。可是他偏偏却是注定要成就一番霸业,成为高位之上的霸主。
  分开的这一年,是给自己,也是给他一个深思的机会,他的身边该是需要怎样母仪天下的皇后?
  玉珠坐在马车里微微吸了一口气,一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的心改变。当初她在临行前给他扣上的那副器具,不过是自己说不出口的请求,希望他能为自己守身一年。
  然而,那锁若是有心要解,他老早便知道如何开解的法子,只需取了锡纸找人解开便是,根本无需她脖子上戴着的那把钥匙……只是到了那时……她知了他的心意,也会再次走得了无牵挂。
  若真是那样的情形,她唯一遗憾的不能带走自己的孩儿……虽然想得这般洒脱,可是不知为何,心却在隐隐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