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作者:浮生永夏      更新:2021-08-29 02:40      字数:6208
  林徐行脸色突然有些严肃:“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出了事故?”
  季锦把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和林徐行说了一遍,林徐行问得很细致,连舒兰什么时候失踪,他们的绳子是不是一直都有专人保管之类的细节都问了个一清二楚。随着林徐行的问题,季锦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她突然明白过来林徐行在怀疑什么。
  这不是一场意外,这是一场有计划的预谋。
  “郭南成不是这样的人,会长这人我知道,很多年前他就救过我的命。”季锦首先想到的是替郭南成开脱。
  “那个舒兰呢?你刚认识的?”林徐行的眉头紧皱,毫无轻松之意。
  季锦脸色一变,赶紧把在巴厘岛和舒兰的结识之行说了一遍,林徐行没有说话。
  季锦一阵忐忑,不过眼下她的心里有更大的一个疑问,不问出来,她绝不安心:“为什么我们在原地等了那么久都没有等到救援?”
  林徐行深深看她:“你们运气太不好。”原来这两天恰逢青蚨山刚开始结霜,上山运动和赏景的人不少,同样在青蚨山上遇到事故的也不仅仅只是季锦他们一群人。尽管季锦的队友们尽快报警来寻求帮助,但是山上常驻的救援队伍恰好出去搜救,而从市内调派人手到青蚨山,时间就是最大的问题。
  外加上青蚨山地形复杂,他们坠落的那片悬崖,下崖路程需要绕很远才有一条较为安全的小路,等搜救队快到郭南成所在区域的时候,林徐行调配的人手也在附近,依靠季锦手机上的信息,他们才很快找到了郭南成。
  当时郭南成已经失温,意识模糊,再晚到一会儿,性命堪忧。
  所以说他们运气的确不太好,没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救援。
  季锦吐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事情的真相没有那么让她对人性失去信心:“也许只是一场意外,也许。”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林徐行听完点点头,正在沉思,无意中扫到季锦担忧到有些微白的脸色,心头一动:“先不说这些,你是病人,吃过了没有?”
  季锦知道他是怕她担忧多虑,有意转换话题,也就顺着他的这份好意:“午饭吃过,晚饭还早,你饿了吧?”
  林徐行是真饿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基本上没吃任何东西:“想吃什么?我来安排,你也陪我吃点。”
  季锦一愣,他这话说得暖心,也没拒绝:“我随便,有汤或者粥一类的,帮我打包一碗就好。”
  林徐行开始打电话,口气温和,说本地方言,略带一点放松和撒娇的口气在里面,季锦要努力提醒自己控制表情才能把自己的惊讶控制住。她直觉电话的那侧是位女性,而且是位年长的女性。只有多年的亲和熟稔才能让一个大男人流露出这种依恋。
  林徐行把这样不设防的一面展示给她,让她不由有些意外。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泛滥,这样的林徐行,是她真的没见过的林徐行。
  季锦浮想联翩,林徐行的奶奶去世,母亲是继母,关系冷淡,难道说?
  “季锦,你怎么了?吓死我了!”一个清脆的女声绽放在门口,季锦一听暗道不好。这一刻迟早要来,只是看时间问题,她的前室友,外加大学四年的同寝室同学徐静贞和刘甜甜,一起站在门口,正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她。
  这次既然是户外运动社出了事,那么消息传到她们俩的耳朵里,只是时间问题。
  “你怎么也来了,还怀着孩子呢。”季锦首先让刘甜甜坐,她的这位室友,大学时候和男友恋爱就谈得如火如荼,如今毕业不到半年,都已经升任准妈妈了。
  徐静贞握住季锦的手,她的石膏腿触目惊心,徐静贞赶紧问:“断了?没事儿吧?”
  “一点皮外伤,真没事儿。”季锦讪讪解释,同时心底如有一只猴儿抓耳挠腮,她要怎么向自己的室友,也是好友们介绍林徐行?
  “腿都断了还没事儿?刚才郭南成差点没跪下来哭,一个劲儿的说他对不住你。”刘甜甜最恨季锦这个万事自己扛的个性。
  “合着你们俩到医院了,第一个看的不是我啊?”季锦假意责怪。
  “走廊碰上了,他正要去做检查。”徐静贞摆摆手,“要不是他现在也不是全手全脚的,我手撕了他。”
  季锦噗呲一笑,只有徐静贞才能这么仗义:“真不用撕了他,要不是他,我现在受伤更重。”季锦把落到崖底的时候,郭南成用自己当肉盾保护她的事情和两人细细说了一遍。
  “看不出来,你们会长那个瘦身板,真到关键时刻还有点用。”刘甜甜肯定了一句。
  看着季锦没有大事,徐静贞和刘甜甜放下心来,反而聊了一会儿家常。徐静贞是最坐不住的那个,眼神早就朝着病房里的林徐行瞟过去,心里暗暗琢磨着,也不知道是谁,就算穿一件揉皱了白衬衣,也掩藏不住那张天生社会菁英脸的气度。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季锦的病房里?而且刚才她和刘甜甜进来的时候,看着两人一副促膝谈心的样子,绝逼有奸/情!
  “阿行!我送饭来了。”一个沉静安然的声音在病房的门口响起,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年妇女,约莫五六十岁,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圆髻,衣袜齐整,看起来干净利落,手里提着两个保温桶,眼神里略带一丝疑惑,看着病房内。
  刘甜甜扭头一看,扯了扯徐静贞,对季锦笑道:“你吃饭吧,我们看了你没事也就放心了,过几天再来看你。”说着半拉半扯,拽着徐静贞走向病房门口,和林徐行擦肩而过的时候,刘甜甜的眼神朝着林徐行一瞟,轻声说:“林总可要好好照顾我们季锦。”
  林徐行微笑欠身:“当然,慢走。”
  唯有徐静贞一脸莫名,出了病房门还在问刘甜甜:“那人你认识?是谁?”
  刘甜甜恨铁不成钢:“不管他是谁,他和季锦的关系你看出来没有?”
  “什么关系?”徐静贞依旧云里雾里。
  “他们俩戴着一样的对戒,钻石的。”刘甜甜沉思,“那人我认识,林家长孙林徐行,好像是听我爸说过最近结婚了,难道结婚的对象是季锦?那为什么季锦又什么都没和我们说?刚才我试探了一句林徐行,他也一副季锦是该他照顾的口气。”
  “不行,我要去问个清楚。”徐静贞说着扭头就要回病房。
  “你就别添乱了,这事儿我们改天找季锦问,现在人多嘴杂,要真有什么让季锦为难的,你这不是逼她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季锦心里有多苦。”刘甜甜赶紧拉住她。
  徐静贞沉默了。
  “听我的,我这边也问问我爸,到底怎么回事,你就别添乱了。”刘甜甜一锤定音。
  而此刻相对于两人的为难和猜测,病房里的气氛就远远要融洽多了。
  “陈姨的手艺一如往昔!太好吃了!”林徐行大大赞叹了一番。
  陈姨就是刚才送饭来那位老年妇女,她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舒展的花朵,高高兴兴说:“就属你嘴最刁,从小最喜欢吃我做的饭。多少年了,也没好好给你煮过一碗汤。”
  季锦低头喝汤不说话,她见过这位陈姨,在他们从巴厘岛回国的那天晚上,林老爷子家里宣读遗嘱,陈姨是晚餐帮厨的阿姨之一。季锦很好奇,陈姨居然和林徐行的私交这么融洽,当时一点都没看出来,正在感慨,就听见林徐行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陈姨,怎么你亲自送来?不让舒兰跑一趟?”
  “乱说话,你母亲的私人助理,我哪儿使唤得动?”陈姨佯嗔一句。
  ☆、chapter 21.细枝末节
  “让她送也没什么的,谁有我们陈姨在家里德高望重,要不是爷爷离不开你的这把好手艺,早就回家养老去了,哪儿会继续在我们家待着。”林徐行坚决地哄死人不偿命。
  陈姨被捧得更是喜笑颜开:“你这个小东西,嘴巴抹了蜜。”
  林徐行一脸正直:“林家也就只有我说说实话。”
  陈姨大笑,用最为慈祥的目光看着林徐行,目光轻飘飘在季锦的身上转了一圈,刚才林徐行亲手把所有餐具用热水涮了两遍,亲手给季锦盛好汤才交到她手上,怕她烫着,下面还垫了一块自己的手帕。啧啧啧!要知道林徐行在她手底下照顾的时候,那可是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全家人要看着林徐行今天的心情好不好行事,居然没给他惯出骄纵的脾气来,也是个奇迹。
  曾经那样被人捧在掌心呵护的人,如今小心翼翼照顾着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姑娘,好吧,漂亮还是算漂亮的,但是那家世确实和林徐行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也难怪林老爷子顾忌那么多,连婚礼都没去。
  陈姨是多么聪明乖觉的人,今儿林徐行打电话给她,还真是巴巴的想要她煮一碗汤?而既然她真的已经来了,这立场也已经摆出来了,何苦藏着掖着,看到林徐行对季锦的态度,陈姨更为爽直,直接就问:“阿行,你什么时候再回去看看你爷爷,老爷子一直很惦记你的。”
  林徐行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一声,终于等到了,低着头:“如今我回去,肯定是两个人一起回去,怕惹得爷爷不高兴。”
  陈姨抿着嘴笑:“你也是笨,带三个人回去,你爷爷哪儿还会生气?跪下撒个娇,你爷爷一向是最疼你的。”
  季锦在旁边脸窘得微红,也不说话,继续喝汤。
  林徐行继续叹气:“爷爷那里我倒是不担心,父亲和谢姨那里,可没那么容易过关。”
  季锦不由心中更意外?虽然早就感觉出林徐行和父亲与继母谢莹莹之间的关系淡薄,怎么好像这两个人会成为更大的阻碍?
  陈姨叹口气:“你当年也是年轻气盛,离开家那次闹得那么厉害,动的又是你谢姨的心肝宝贝,你母亲和你父亲吹了这么多年的枕头风也不能怪她。”
  “是我太冲动了。”林徐行自嘲地苦笑。
  “你父亲还是惦记你的,这些年你虽然没回家,但是你做了什么,过得好不好,你父亲心里头都是有数的。我亲眼看见那个舒兰小姐,给你父亲送过几次你的资料,照片什么的都有。老爷子还让我拿过两次文件给他看,你爷爷看你的照片直说你瘦了,心疼着你呢。”陈姨的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上,“谁能忘了你这个心尖上的人?还不是你自己这个犟脾气,不肯低头?这么多年家都不回。”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林徐行继续软着口气,“不但回来了,还带了个漂亮媳妇儿回来,这还不是照样谁都不待见我?”口气里似乎还有几分酸楚。
  boss大人您演技爆表啊!季锦在心里默默赞叹,豪门这碗饭还真不是谁都能吃的,唱念做打的功夫要是弱了,都混不下去。
  “你爷爷自然是高兴的,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啊,只要性子好,家世他是不在乎的,你父亲也不多管你,关键是你这婚结的时机,你弟弟林品胜也在闹婚事,他的那个未婚妻,是个夜总会出来的姑娘,这样的人怎么能进林家的门?林品胜闹死闹活的好几回了,把你爸和你谢姨气得半死,结果你婚事就撞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说说,这下子林品胜不是更有依靠了,一个孤女都能进门,他这正好有样学样。”谢姨压低了声音,把事情一点点说给林徐行听,“你爷爷也是为了让这一大家子好过一点,不然他肯定不会错过你的婚礼,你想想,这么多年,谁才是最宠你的那个?”
  林徐行点点头,十分诚挚:“陈姨,你是一手把我带大的,你还不懂我?就算是不继承家里的产业,我也能过得很好,这次结婚我真不是闹脾气,季锦是个好姑娘,我和她过日子,很幸福,你有空了就和爷爷也还有我爸那边说说,你的话他们能听进去。”
  陈姨的眼眶泛起一点泪光:“你是个好孩子,陈姨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陈姨拭了拭眼角的泪,“当年我家的事,多亏你,陈姨不会忘,陈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林徐行捏着陈姨软而干瘪的手,深切感受到了她的老去,曾经那双饱满而健康的手,照顾着他的少年,用她母亲般的亲切和温暖,温暖过他的人生,如今,她老去,她不再年轻,她却仍然保存着那颗温暖而柔软的心,一如往昔。
  林徐行亲自送陈姨出门,说了很久的话,季锦在病房的窗户边眺望他们说话的身影,林徐行帮陈姨围紧了围巾,一如儿子对待母亲,林徐行这样渴望母性的一面,她从未见过,却让她觉得真实。
  她曾经见过的林徐行,妥帖,安全,全面,意气风发,能力卓绝,似乎所有的问题和事情交到他的手上,他都能一边喝着茶一边解决,她也见过他拼命三郎的一面,在办公室睡一个月,每天依旧神清气爽,白衬衣的褶皱都不会多一根,她眼里的他,曾经气度卓然,毫无任何瑕疵。但是今天的他,慵懒,撒娇,演技卓绝,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林徐行。
  季锦把心底的那一点点悸动压下去,她默默想,这是一份三年的合约,仅此而已。
  林徐行在季锦的视野内消失了很久才回到季锦的病房,他神情轻松,似乎像是一个志得意满得胜归来的将军,问她:“今晚回家休息吧?”
  季锦一愣,然后点点头。说实话,她一点也不喜欢医院,冷冰冰的环境和冷冰冰的看护,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早点回家。
  她一愣,如今那个和林徐行共度的房子也可以称之为“家”了吗?上一次有家的感觉,还是在……
  季锦努力甩掉脑海里那个危险的念头,对林徐行微笑问道:“我可以出院了?”
  林徐行摇摇头:“主任的意思是让你多观察两天,不过你身体健康,晚上回家住也可以,只要早上查房的时候按时到就行。”说着他就开始给季锦推轮椅,手势温和而妥帖,把病床上的她抱到轮椅里,然后给她搭上一条薄薄的毯子,角落处要掖好,生怕她落了风,日后要痛。
  季锦在心底感叹,这样的林徐行,为什么没有好女孩发现过?那个昙花一现的陈诗雨,到底是什么原因才错过了林徐行?
  林徐行问她:“可以了吗?”
  季锦点点头,任由林徐行将她带回了家,那个他们婚后同居的房子,宽敞而冷漠的婚房。
  季锦的第一个诉求是洗澡,天知道她全身上下有多少登山带来的汗渍,医院的护士妹妹只能帮她清理伤口和特别严重的脏处,真正要把自己洗干净,还是要靠温暖的淋浴。
  林徐行担忧地看着她:“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他低头想了想,“我帮你请个护工吧?”
  季锦直摇头:“真要有人能深入我们的生活,我们形婚的事情迟早要露出风去,今天听你和陈姨的话我也明白,你的处境很艰难,我自己来吧,放心,更艰难的局面我也遇到过,我能解决。”
  林徐行摇摇头:“不用为我着想,我能解决。”
  季锦仍然很坚决,略带一点羞涩低下头,低声说:“我不习惯别人给我洗澡,我自己来吧。”
  林徐行一僵,立刻点头:“我就在外面,实在有事了叫我。”忙不迭逃出门。
  季锦心底一声偷笑,林徐行的骨子里是一个正人君子,而正人君子一般都是经不住吓唬的。
  浴室的水还是林徐行放的,略热一点,硕大的浴缸,这还是季锦第一次用。之前的她,忙成一条狗,根本没时间体会盆浴这种奢侈的事,每天回家匆匆二十分钟淋浴搞定,脑海里还不断转着眼下要解决的问题,供应商、团队建设、资源整合,哪一件不是紧迫盯人就在眼前?
  如今洁白的浴缸里,香气馥郁,是林徐行帮她准备的浴盐,虽然是她很早之前买过的那款,丢在梳妆台上,一直没机会用,但是总有种莫名的羞赧。
  她把石膏腿的伤口扎好,两层塑料袋外加胶布,才小心翼翼把自己挪进热水里。天哪,这热水仿佛天堂,舒服的瞬间就要睡过去。
  季锦把自己埋在水里,脑海里却是乱糟糟的,满脑子都是今天林徐行和陈姨之间的对话,他们丝毫没有避讳她的存在,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局内人,陈姨对林徐行推心置腹的一切,季锦也有自己的理解,她心慌意乱,从没有想到自己会陷入这么深。
  季锦心不在焉给自己穿着衣服,脑海里依然无法平静,突然一个趔趄,跌倒在浴室的地板上。“砰”一声,撞出巨大的声响。
  “你怎么了?季锦?”林徐行焦急的声音在门板的另一侧响起,“季锦?季锦?”
  季锦头晕眩得一时无法回答,耳朵里嘶鸣高唱,“咔嚓”一声扭门声,林徐行突然出现在门口。
  ☆、chapter 22.隐秘愿望
  季锦心一跳,幸好内衣刚穿完,不过大片裸/露的雪白皮肤在浴室的雾气里若隐若现,她把自己的衣服抱在胸前,全身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