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作者:不软的小熊软糖      更新:2021-08-30 05:58      字数:2304
  我叫崔媛,生于北京,长于北京。
  人人都说我的父母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时候的我听了,很高兴。
  现在的我听了,很嘲讽。
  他们看似恩爱,实则相敬如宾,不对,是相敬如冰。
  他们很爱我,但是,他们不爱对方。
  为什么会不爱了呢?
  明明,妈妈在我小时候,总会拿起他们年轻的照片,跟我讲述他们的故事。
  故事很好啊,从校园走向婚礼殿堂,谁不羡慕。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这个本来美满的婚姻,变成了坟墓。
  ......
  从我懂事以来,爸妈都是分房睡的,我以为这正常不过了。
  直到上学,同学们谈起他们的父母,我才知道,关系好的父母是不会分房睡的。
  可大家不都说我父母恩爱吗?那为什么他们又会分房呢?
  那时候我不懂。
  爸爸很奇怪。
  我有时半夜起床上厕所,会看到爸爸站在阳台吸烟,看着不知道哪个方向。
  我也不知道,小小的我,居然还能看出那道背影的落寞。
  我以为爸爸是偶尔才这样,直到我偷偷观察了一个月,才知道,爸爸是天天如此。
  大一点,我学会用指南针,我知道了那个方向,是南方。
  想来,我也是执拗的,也不知道跟了谁,能耐下性子,偷偷摸摸的,坚持一个月。
  南方啊,那里到底有什么?
  妈妈也很奇怪。
  我有时不想一个人睡了,就会抱着被子找妈妈一起睡。
  好多次,我都发现,妈妈在床上偷偷抹眼泪。
  印象中,我问过一次妈妈,她怎么哭啦。
  妈妈只是擦了擦眼泪,说,她没哭,只是眼睛有点累而已。
  可每次妈妈哭过之后,她都会做噩梦。
  是噩梦吧,我猜。
  因为妈妈讲梦话,是哭着讲的。
  我老是被吵醒,也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听得最多的就是,她说对不起了。
  妈妈对不起谁?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
  这些我都一概不知。
  大伯也很奇怪。
  我知道的,他至今未娶,定居于广州。
  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他一年会回一次北京,爷爷奶奶不在了,他就没回过来了。
  他对我很好,每次回来,都给我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可是他对我爸爸妈妈,一句话也不说,一眼也不看。
  我不懂,大伯和我爸爸不是亲兄弟吗?
  是什么事,让他们关系这么僵。
  而我十三岁的时候,妈妈去世了。
  大家都说她是个女强人,她有个无坚不摧的心脏,可医生说,她是抑郁成疾,五官衰竭。
  妈妈临走前,像用尽毕生的力气,用她干枯的手抚上了爸爸的脸。
  她说,是她错了。
  爸爸含泪,反驳她说,是他的错。
  我那时哭着问爸爸,为什么妈妈会抑郁。
  爸爸只是抱着安抚我,什么都不说。
  随着我的年龄增长,我对爸爸的态度是愈来愈恶劣。
  我怪他,怪他冷落妈妈,才让妈妈生病,去世。
  所以,当他让我报北京的志愿时,我毫不犹豫的,填了广州的院校。
  我就是要跟他对着干。
  而他得知之后,只是无奈的叹息。
  在广州的大学四年,我和大伯见过几次。
  最后一次,他把我带到一块墓地。
  他说,墓主人托梦给他,想见一见我。
  我被吓到了,我说,我不认识这个女人啊。
  我的确不认识这个女人。
  尽管墓碑上的照片,是个很年轻的,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人。
  可我看着看着,心底某一根弦就断了。
  因为我发觉,这个女人,长得很像一个人。
  那份爸爸每晚都会悄悄拿出来看的报纸上,就有她的照片。
  我以前偷偷找出来看过,那份报纸也就是普通的北京日报,但有个标题很皱很醒目,显然是被眼泪反反复复的浸湿,我就记了很久。
  知名作家江烟投海自尽。
  是了,就是她,江烟。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跟我父母又有什么关系?
  所有的信息就像一团迷雾,困住了我。
  大伯拍了拍台阶上的土,就地而坐。
  他说,他爱上了一个女人,很莫名其妙的。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女人了。
  这个我知道,小时候听爷爷奶奶抱怨过大伯性取向的问题。
  但我没想到,大伯还会爱上一个女人,那么,至今未娶,是因为这个女人,她在这里长眠吗?
  大伯说,他一开始是很不耻那个女人的,因为她是个小三。后来,他发现,她比任何人都煎熬,她的内心脆弱又敏感,他开始心疼她了。
  大伯又说,他前段时间梦到了她,她在梦里问他,能不能让她见一见她爱的人的孩子,看看那孩子长得是不是也一样好看。
  听到这里,故事的大概我都清楚了,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我问大伯,我妈这辈子对不起谁?
  大伯摸着照片中女人的脸颊,似在回忆。
  他说,我妈这辈子只做错了一件事,就是让江烟从谷峰跌下了谷底,让她处于风口浪尖,可是,她不过是在捍卫自己的婚姻,不择手段罢了,说到底,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这辈子,是我爸对不起我妈。
  ......
  弄清困扰了我多年的问题,我的心没有轻松,反而充斥着伤悲与沉重。
  太乱了,我无法说出他们谁是谁非。
  总归是一个圈,他亏欠了她,她又亏欠了他,解不脱,也逃不过。
  就像我的名字,崔媛,到底是缘,还是冤呢?
  而在我毕业稳定下来后,我爸就自杀了。
  我从广州赶到海南,给他处理后事。
  对,没错,就是海南三亚。
  跟当年知名作家江烟投海自尽的,是同一块地方。
  我把我爸的骨灰撒向大海,说不清是想成全了他和那个女人,还是觉得他不配和我妈葬在一起。
  我面朝大海,无悲无痛,内心早已是一片荒芜。
  我希望崔媛的媛,是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