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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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言三拍 更新:2021-07-06 09:50 字数:6415
郑榛却并不解释,最后对着小姑娘笑?了一笑?,一人撑着一把青伞走在了最前面,慢慢走入雨幕,背脊挺直,向不远处走去。
虽是郑文对阿苓说的是第?二日就离开,可他们还是在郑家又多?待了一日,她?又见过?郑文一次,她?走在走廊上,身后不远处就跟着那个?男人,一步步不紧不慢地跟着,虽然两人中间离得很远,可是那个?男人却并没有赶上去的想法,一直漫不经心地走着,时不时地看一眼外面的雨水。
他们在第?三日的晨时出发,阿苓一大早就被姆妈叫醒了,妇人陪伴她?数年,此时面临离别眼中也含着泪。
“姆妈,等逢年过?节时我也会回来看你?的。”阿苓感受着妇人放在她?面上的手和温度说道。
妇人笑?着点了点头。
对于阿苓来说,她?与姆妈相处的时间远远要比和母亲待在一起的时间还久,对于妇人来说,她?照顾阿苓的时间也比她?照顾自己孩子的时间还长。
妇人说:“山上不比这里来的舒服自在,而且现在正值夏季,山中蚊虫众多?,郑苓小姐要照顾好自己。”
阿苓点了点头。
等她?上车时,阿苓才发现郑文与她?同乘一辆车,而且后面似乎还跟着一辆车,她?透过?车窗看见了那天见到的男人坐在了后面那辆车上。
郑文看着小姑娘,目光穿透出去停留在屈奭的身上,她?收了回来,看着坐在她?身旁有些坐立难安的女孩儿,最终大发慈悲地笑?了一下,“你?不必与我同乘了,和你?一起进山的那个?男孩在后面的那辆车上,你?们小孩子一起吧。”
阿苓眨了眨眼,有些紧张地看着郑文。
郑文让外面的人打开了车门,想要摸一摸阿苓的额头,目光落在对方那一双眼睛上,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只?温和地说,“不是赶你?走的意思?,我昨日没睡好,要在车中睡一会儿,你?去和后面的小伙伴乘一辆车吧。”
阿苓看了郑文一眼,才下了车,向后面走去。
等到身边彻底安静之后,郑文才靠在后背上,闭上了眼睛,却突然听到了咔嚓一声,她?顿时睁眼看向自己的身侧。
副驾驶座上的郑榛也有些惊讶,看见坐在后座的男人发出一道声音出来,想要唤人,却不知如何称呼。
她?转头看向已经睁眼的郑文,叫了一声先?生,用目光询问她?的意思?。
郑文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屈奭打开了车窗,看着远处被细小的雨水给笼罩住的宅院,轻声说道,“我过?几?天就要出一趟远门,今天送你?一程。”
郑文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前方:“阿榛,你?来开车。”
郑榛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从副驾驶座上下来,让司机下了车后,自己坐了上去。
车内恢复寂静,后座的两人都没有要说话?的自己,郑文闭眼靠在椅背上,呼吸浅浅,就像睡过?去一样。
他们现在是从宝鸡郊区出发,去往秦岭也需要三个?多?小时,一路要过?渭河大桥后再上川陕路,在西安下潼关,然后进入绕城高速,因为走的都是高速公路,所以不需要花费很长时间。
不过?在过?潼关时,屈奭看着收费过?道突然开了口,“阿文。”
郑文没出声,依旧闭着眼,仿佛并未听到耳旁的声音。
屈奭说:“我前段日子遇到了一个?人,听了一个?很新奇的故事,那个?人说他好像总是偶然间想起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他问过?寺庙中的大师,那位大师说,人有来生也有往世,上辈子执念太?深的人在死后也会记着那些事。”
郑文睁开了眼,看向一旁的男人。
屈奭眉眼浅淡,似乎还带着笑?说:“我问他为何执念,那个?人却说不出,他说脑海中的记忆算是碎片化?的,也记不清了,只?是记着一座山,高的看不见山巅的大山,山巅终日白雪皑皑。”
“你?说,莫非那个?人的执念是一座山不成?”男人的话?语中似乎真?有一点疑惑。
郑文却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有关山神的故事。
这世间山川众多?,可有灵的山脉和河川却是很少,至今估计也就秦岭、昆仑和阴山山脉有山灵,一河一江有水灵,多?年前途径长江的一条支流时,郑文于一水畔看见过?一身着蓑衣的老?者雨中垂钓,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就化?作了云烟,消失在水面上,时人常言,水中有灵爱幻化?河边垂钓老?翁,寒江独钓,为人惊就会化?作烟雨消失水上。
于是故事越传越广,水中的灵被人常称之为水神,山灵常被人称为山神,两者都不过?是山间精物有了灵智,因心底纯真?所以被覆上了□□义,一代代被君王将?相祭拜供奉,也就真?有了神格。
秦岭也有山神,在千年之前,对方的叹息拂过?石棺中的女子,把她?从长久的睡梦中唤醒。
那位山神也有一个?故事,比她?的故事还久,郑文经常在一座山巅的高石旁看见对方在云烟中端坐,面容被水汽模糊,让世人看不清他的模样,郑文在很久之前突然有一次没忍住出了声,她?很好奇,对方在这里等什么,在她?的记忆中,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地,这位在这里坐了很多?年了。
那位山神却是安静了很久,在山间的云浪都翻滚了一圈后,他才回答,“等一个?人。”
山神的声音随着长风白云传到郑文的耳中,也许是她?的错觉,风带过?来的声音竟然有一丝迷茫和怅惘。
也许,祂也不知在等什么,只?是坐在此地久了于是成为了习惯。
也是那时,郑文在山石让的那道模糊不清仿佛下一瞬间便?会被风吹跑的身影上看见了一个?人影,秦岭的山林绿了又白,一场大雪下来,一位少年从山下爬到山巅上供奉一位神灵,神情真?挚。
从年少到白发苍苍,从千年前到百年后,但是有一世老?人葬于山下的树林后,接下来的数百年那位少年再未出现过?。
这只?是很久之前她?见过?的一个?故事关于山神的故事,有一点不好的是人活久了,见过?的事便?成了旁人口中的故事。
那位山神也许此时还坐在山巅上,看着风云变化?,等着祂要等的那个?人。
第125章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车子开进了山下不远处的?一个村镇,这个村子名叫关山川,历史可追溯至唐朝,现如今村中还保存了不少祠堂和?祠牌,除此之外村中有一座寺庙,传闻其鼎盛时期非常繁华,有不少文人骚客来此礼佛,不过?现如今也荒废了下来,这种?荒废也可以说是郑家人的?刻意为之。
到?了今日,村中民居皆为明清样式,修葺过?多次,不过?有些依旧保留了先秦遗风。
现如今这里住的?大部分人都是郑家一族的?旁支,郑文一般是从?这座村子出山,也是从?这座村子进山。
村中村长安排了人来接他们?,郑文没有出面,让阿榛去安排,她带着阿苓去了她常住的?那座宅院,这座院子常年无人,只有一位老人看守,每任村长也会?安排人定时修葺,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依旧能感受到?没有主人的?寂静。
屈奭一直跟在郑文身边,一路相随,沉默异常,就连眉眼处那些积郁都沉静了不少,郑文感觉到?了对方身上不同与往的?气息。
“什么时候进山?”在走过?了又一道院门后,屈奭出了声,声音很淡也很轻。
郑文跨过?门槛,没说话。
屈奭却是突然停了下来,他不再跟着郑文向里面走去。
夏季的?雨停了,日光从?云层中透了出来,洒落在依旧潮湿的?青石地?板上,男人的?眉眼深沉了下来,眼睛黑的?看不见底。
他看着地?上的?倒影突然嗤笑了一下,呢喃了一句,阿文,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安呢仿佛要被?抛弃一样。
这种?感觉自从?九年前小郑家出生的?那个女孩开始,就像是笼罩在他心中的?一层阴翳一样,经久不散,也许从?很久很久之前,这种?感觉就有了,只不过?那日好多年没下山的?人竟然突然出现在了小郑家,只是为了给一位新生的?女婴取名。
他这千年仿佛真是为了她活着一样,屈奭站在日光下,抬起了头,看向站在被?房屋阴影笼罩住的?女人。
人活久了,不止秘密会?变多,还会?因为永远不变的?长生和?看不见的?尽头而变得倦怠,他一直知道很多年前在曹国死去的?少女和?死去的?郑家人是郑文心底的?一道伤口,这么多年都没有被?磨灭,于?是这千年以来,被?一片大火燃烧过?的?曹国东坡有了一个被?叫做郑的?村镇,那里种?了一大片槐树林,林中有无名碑位数百座,每一棵槐树和?碑都代表着一个郑家虎贲,往生咒笼罩在这片槐林数千年,只求这些惨死的?人求得一个好来生。
如今那些人应该早就已经转生了吧,那名死去的?少女也在当年的?那个年纪来到?了她的?身边。
很多事情变了,又仿佛并没有变。
郑文走了许久,听到?身后没有了动静,她忍不住转过?了身,看向身后。
屈奭依旧是很多年前她见过?的?模样,就如同她一样,容貌未曾变化过?,只是时间过?去,身上终究是带了一股不同的?感觉,这种?感觉被?称之为苍老。
不过?屈奭因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越发显得皮肤白皙,在阳光下要被?晒化了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沉沉的?眉眼看着到?真像一位青年了。
这次她站在阴影下,他站在日光下。
谁也没有动。
很多时候,郑文其实?十?分享受与屈奭相处的?时光,虽然她大多时间都不说话,偶尔也只有屈奭开口说一两句话,可是,在与对方相处的?片刻,她感觉心很静,很舒服,就如同老友会?面,因为知晓彼此底细,也不必多遮拦。
可是,这种?相处之后可能也少了,其实?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很累,自从?在两千年前的?一位少年身上看见了阿苓的?身影后,她便一直在等待,有时候自己都会?怀疑这千年只为看一个转生的?人一眼是否值得,是否有意义,可是在九年前见到?那个初生孱弱的?婴儿时,郑文许久未波动的?心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她在那一瞬间与自己达成了妥协。
她终究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千年前南方大疫一场,数座城池都因为这场不明来由的?疫病而变成了鬼城,眼见着这场疫病要穿过?淮河度过?长江,她不得已下了山,却也因为一时慈悲造成清陵山丘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郑家出了叛徒,那任山君惨死,她也被?囚数年,尽管后来被?救,可她因为失血太多也修养了许久,在山上睡了好多年才缓了过?来,从?那次以后,她就很少下山了,不过?万不得已她不会?轻易下山,就连去赴与屈奭的?相约也是在山下村庄。
她站在门槛后许久,最终只是看着站在日光下的?男人淡淡笑了一笑,然后自己转身慢慢走进了重重院门。
屈奭没有再跟上去,等到?郑文的?身影消失在了一重又一重的?院门时,他才抬头眯眼看了一下天?空中的?太阳,好像一下子天?就放晴了,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出了宅院,一路走的?很慢很松散。
门外停着一辆车,齐奚站在车外正?在打电话,眉头微皱,屈奭走过?去自己打开车门坐在了后座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闭眼靠在后背椅上养神,前段时间他本来在西?南那边处理一桩事,是听齐家来信说郑文突然下了山,他才连夜订了飞机赶到?了宝鸡,昨天?几乎下了飞机一落地?就去了郑家,那时他已经有几十?个小时没闭眼了,这刚松懈下来,就感觉到?了头疼。
过?了一会?儿,齐奚挂了电话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转身看向后座的?男人。
“先生,北方那部分人手中的?东西?被?看的?太严实?了,我们?的?人拿不出来,不过?关老已经看过?,那东西?是真的?,应该是从?那座皇陵中的?棺椁中被?拿出来的?,保存的?很好。”
屈奭听到?这句话睁开了眼,在昏暗的?车中暗沉了下来,他看向那座宅院,日光渐渐撒了下来,屋檐上的?四?角挂着一些青铜铃铛,墙上依旧还可以看见斑驳陆离的?青苔,脱落了一层又一层。
“那就把他们?都引去西?北。”他淡淡道,“我记得南疆那边有一小群齐家人,让他们?去青海等着,试着把那些人全都引去格尔木。”
数千年前布下的?局也可以开始落下最后一枚棋子了,这世间总是不缺少被?各种?欲望所支配的?人,帝王得到?了权利就开始渴望长生,那些世家们?被?权欲之心蒙蔽地?太久了,放不下手中的?东西?,于?是开始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奢望。
齐奚却说:“除了从?那座皇陵棺椁中拿出来的?东西?,那群人似乎之前还从?别的?地?方找到?了一些书简,结合从?那座皇陵中带出来的?东西?,他们?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看样子过?几日要去青海那边一趟。”
年轻人说这句话时,眼中有些讥讽,“先生,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让人把那座皇陵给毁了,要不然怎么就留下了这害人的?东西?,那些人死了还不安宁。”
屈奭也笑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何尝不是呢。当初他不过?少有的?心软了一下,想?不到?就留下了这么大的?一个祸患,果?然他这人就不能做好事。 最后他轻轻嗤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话,声音冷淡,“不过?这倒也好,省了我们?一番功夫。”
“先别让他们?上山,告诉那边的?人,让那群人在西?北之地?多转几圈再说。”
坐在副驾驶上的?年轻人收起手机笑了笑,“那可好办,西?北那块地?方可大的?很,南疆的?那伙齐家人在那里就是活泥鳅,生活了数百年,对那块地?方熟悉得很,让他们?在沙漠里晃悠三四?年都不成问题。”
屈奭这才闭上了眼,在车子驶离宅院时,感受到?车子行驶在青石地?板的?震动,他的?手下意识地?开始摩挲着手腕上的?一串佛珠。
阿文,我以自己的?命为赌注来和?自己来打一个赌,就赌你会?不会?心软。
用过?了午食,在宅院重要休息了半个时辰,阿榛过?来敲门说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进山了,剩下的?几日天?气都较为晴朗,虽然有些炎热,可在山中也不是不可以忍受,这样的?天?气比起大雨天?,进山也安全的?多。 “阿苓他们?呢?”
阿榛说:“在前门处呢,两个小家伙都没怎么出过?门,第一次来这边,中午吃完饭就在外面逛,现在才消停下来,等下估计会?叫苦。”
郑文笑:“都是这么过?来的?。”
阿榛点头,她拿过?来一双平底鞋让郑文换上后,才推开了房门,两个人一同走了出去。
进山的?地?方立着一小块石碑,上面雕刻着篆体字,不过?多年风吹雨打过?去,那些字也变得模糊起来,根本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阿榛交代过?,不让村中他们?过?来,于?是这处也并没有送行之人,只有屈奭带着齐奚早早地?就在了石碑前等待,他们?到?的?时候对方垂眸正?看着上面已经变得光滑的?石板,似乎若有所思。
阿苓和?那位少年站在一起,比起阿苓,那位少年明显羞涩内向许多,一直跟在小姑娘身后,就像一个跟屁虫一样,看的?出来感情很好。
“来了。”屈奭面容浅淡。
郑文点了点头,“不用再送了,就到?这里吧,你身体不好,现在山中的?寒气大,你进去容易发了咳嗽。”
屈奭看着面前的?人许久没说话,最后他抬起了手,虚空放在郑文的?面上,并未落下,在郑文的?目光下,他突然问了一句,“阿文,你能看见我的?未来吗?”
郑文隐藏在白纱的?眼睫毛颤抖了一下,没说话。
屈奭笑了一下,莫名其妙地?低声说了一句,“我以前希望你看不见,现如今却盼望着你能看见。”要不然这个赌注,他又失去了一分胜算。
说完这句,屈奭一双黑如深潭的?眼一直看着她,可神奇地?是,在这一瞬间的?对视比以往任何的?一次对话都较为更有力量,在心猛烈跳动之时,她觉得不安,可是却不知道为何不安,这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以往每一次不幸来临之前都会?有征兆,可是这次的?感觉来临地?如此突然,突然的?她不知究竟为何。
屈奭浅笑,神情罕见的?柔和?了下来:“阿文,我等你。”
阿文,我等你。
男人的?声音并不高,很平淡地?在说一句话,却更像在发一个誓言。
郑文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次下山,她已经和?郑家的?这任家主说了关山川她恐怕许久都不会?再下山,恐怕要长睡一场,山中进山出山的?一些通道到?时候也会?封闭,昨日郑家动作并不小,住在郑家的?屈奭不可能没有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