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作者:
童归宁 更新:2021-08-31 16:36 字数:8463
侍人晓得这位都督的脾气,低低答道:“女帝颁了旨意,新安公主驾到。”
陈敏随意拱了拱手,朝着曹姽道:“见过公主殿下。”
不似康肃风度英武的模样,陈敏五短身材,显得肌肉特别结实,脸上五官说不上丑陋,但眼睛显小、鼻子硕大,左颊一道横贯的刀痕,看起来很是狰狞。曹姽站在他门外的时候,分明听他嘟囔了一句“晦气”!
如果可以,曹姽真想一拳挥上去。
这几日照顾曹姽的陈夫人这时赶来,朝曹姽肩上按了按,安抚一下这位公主,似嗔似喜地缓和气氛:“公主莫要理他,他呀,脾气忒坏!”
见是夫人来到,陈敏闷闷地坐回椅上,由着陈夫人贤惠地给他端茶外加嘘寒问暖,有这位贤惠的夫人调和气氛,陈敏还能和曹姽搭上一两句话。
就算以曹姽的眼光来看,这陈夫人虽然年近三旬,放在建业也是一位端庄大气的美人,这粗鄙的武夫陈敏也不知走的是哪一门子的大运。
曹姽却不知,这陈夫人本是陈敏当年的战利品,陈敏虽爱重她的品貌,心里亦有放不下的纠结。
果然陈夫人的动作慢了些,陈敏便摔茶杯骂道:“如果心不甘情不愿,便不要来服侍,老子送你去见你当初嫁的那个死鬼!”
竟也不管曹姽在场拂袖而去,把曹姽惊得目瞪口呆,这陈敏可比她爹慕容傀那个大蛮子还要回抖威风。
“我是改嫁了的,先夫姓沈,死在十多年前的那次灭族之难里。”陈夫人这样一说,曹姽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镇压沈氏,陈敏也是出过力的,他既出了力,还全了私欲,陈夫人强笑一下:“他只是脾气急一些,从来不曾动我一个手指头,公主不必介怀!”
天下夫妻有百种相处模式,曹姽也见过许多。譬如她冷淡的母亲与粗鲁的阿爷、虚荣的曹婳和她前世谄媚的驸马、相敬如宾的太子夫妇,当然还有一头热的自己和始终游离于外的王慕之。说不得这陈夫人,看着委屈,实则却是过得最好的那个,陈敏那样的人嘴上凶,到底不曾薄待过她的样子。
曹姽不由地想,也不知那样水火不进的康拓宠起女人来会是什么样子,半晌才惊觉自己竟起了这等歪念。陈夫人正笑着瞧她发呆的模样,把曹姽闹了个大红脸。
如此战事胶着三月,北汉惺惺止住攻势,却不肯撤退。陈敏总算松快下来,把那些匈奴人的爹妈翻来覆去骂了好多遍,连曹姽的耳朵都要起茧子。
最后北汉干脆地提出撤退要求,遣了使者去建业,只说刘熙与二公主曹婳一面之缘、互相倾慕,请女帝成全这年轻儿女的心意,两国结秦晋之好,双方十年不犯。
曹婳不知道砸了含章殿内多少花瓶,天天在太极殿外哭求,不知为何女帝却没有幽禁她,反而由着她闹,不像同意联姻的模样。然而这是北汉第三次且是指名道姓的求婚,若是还不答应未免太过打脸,曹婳心里惴惴,求的那是一个卖力,见者无不动容。
况且王神爱腹内胎儿性别未知,万一是个女娃,而次女曹婳又被远嫁北汉,曹姽简直就是唯一的继承人,眼下她在朝廷内的威望也已有了水涨船高之势。但曹姽早些年名声不好,眼下风头正盛,自然也有人攻击与她,不管是不是王家授意的,至少王家未曾阻止。
然而这些纷争与猜测最后证明不过庸人自扰,曹致贵为一国之君,从来不曾站在被动的位置上。
在给嫡长子曹修服丧三月之后,曹致卸了素衣,下了朝后默默一人在东堂待了良久,却是在入夜时分让荀玉将慕容傀叫来。
荀玉未做他想,还问了一句:“陛下,是否为燕王备下马车,他惯于回燕王府的,并肯住显阳殿。”
女帝沉默半晌,说了一句让荀玉极为惊讶的话:“不必了,就说朕诏他留宿。”
荀玉大惊,慕容傀自然没要不肯的,可是她知道内情,二人不谐并不是三两天的事情,便劝道:“陛下,你二人都别室而居十年,你厌恶他荀玉知道,何苦就如此为难自己?您今年三十有六,燕王他都是知天命之年,到底能不能再得子嗣真说不好。况且你二人至少相敬如宾,若是硬要燕王去甘露殿,怕他又要大发雷霆啊!”
“荀玉,朕并不讨厌他。”曹致许久未曾体验过心情如此百转千回,半晌后又添了一句:“告诉他,如他的意,就宿在东堂,不去甘露殿。”
荀玉急得跪下:“陛下,祖宗家法……”
女帝长叹一声:“阿玉,祖宗家法可救不了东魏之急,况且若不是祖宗家法,何以失了曹修,朕就后继无人了?”
荀玉哑然,终于还是出了门去办事。
室内的女帝久久默然无声,不知过了几刻钟,东堂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门外踹开,夜间的凉风涌入,吹得曹致无比清醒,慕容傀几乎是脚下生风,一把跑至榻前,箍住她的腰将她提起来与自己对视,一路上想得许多话最后却憋住一句:“老子不去甘露殿!”
“好,不去。”女帝伸手环住了慕容傀的脖颈。
慕容傀只觉得一股酥麻从那双手穿到他的后颈上,让他打了个冷战,一路颤栗到脚底。他年过五十,盖世英雄,世上还有什么滋味是他没有尝过的。唯有一个曹致,二人结缡二十载,养育三个子女,这女人还是如天上的云雾一般。慕容傀无法,也只有一个曹致,让慕容傀在她面前枉称英雄,他有的她都有,他没有的她也都有,慕容傀连强力都没有机会用。
他一把将曹致抱了起来,飞快进入内室。
荀玉呆立了一刻,正要掩上门,突闻女帝一声闷闷的低哼,心里酸楚不已,在廊下立了整夜不提。
☆、第89章
曹姽在寿春随着陈敏打打停停,从夏末又到了初秋,建业传来了喜讯,自曹姽出生后已有十五年未迎来新生命的皇室,这回却是女帝传来的喜讯。
陈敏将那份情报扔给曹姽的时候,脸上是十分不屑的。在他看来,既是他当年识大体地将江东拱手相让给曹致,这女帝在他看来却并不十分称职。既然无法如男帝一般子嗣多多,至少也该趁着年轻不断地生。
这女帝却偏偏隐隐传出与燕王不和,以致在幼女曹姽之后没有任何弟妹,显然是不把社稷安危放在心上。不趁着年轻多生几个,却是在唯一的儿子死于非命之后,迫不得已和燕王重新孕育子嗣,这种妇人的做法,陈敏表示很看不上。
曹姽不理他怎么想,心中却是一番狂喜,事后她还接到父亲慕容傀的家书。虽然鲜卑大单于这字写得忒丑,但是曹姽仍能感觉到他字里行间的喜悦,他心慕曹致,却一向极难得到回应,如今二人已不年轻了,女帝还能再诞幼子,怎不令他兴奋呢?
而曹姽想着既然老天依然让阿兄曹修死了,却安排了前世从未有的女帝再孕,恐怕是真成全了自己不想做皇帝的心。她细思了一番,觉得对于母亲怀孕唯一不喜的恐怕就是王家,毕竟王神爱肚子里的万一是个男嗣,长子嫡孙的名分却终究比不上月份更小的身为女帝嫡子的小叔叔,这种无限狂喜最后又落空,其不甘不愿可想而知。曹姽认为王道之可以淡然处之,但这世上有几个人有王道之那般的心性呢?
且王神爱年轻丧夫,不为着孩子争权夺利一番,连曹姽都会嫌她日子过得无聊。这样一来,曹姽立刻提笔写了一封回信,信中若有似无地提醒燕王提防王家。其实王家并不敢如何造次,只是防患于未然没有什么不对,慕容傀也早就想到了,但是看到小女儿在远方的谆谆嘱咐,心里却有无比的暖意而来。
女帝有孕这件事却是一百个人一百种看法,在北汉看来,曹致怀孕必然精力不济、无暇顾及朝政,便是北汉的好时机了。然而东面江淮一线陈敏已是有了防备,再行强攻只会损兵折将,反而不美。北汉皇帝刘曜眼珠一转,与怀中的金莲夫人温存一番,手指勾着美人儿的下巴,逗猫般的温存爱~抚,脑子里却想着要不要冒险再去惹一惹康拓,外面侍人通报皇后羊献容驾到。
他喜爱羊献容,自从将她掳掠来就恩宠有加,十数年来共生三个儿子,还让羊献容这个再嫁之妇登皇后之位,不可不说有一番情深意重。羊献容又是个知书达理的才女,嫁给司马衷这个白痴后几废几立十分可怜,完全就是被人捏在手中随意搓揉的可怜虫。能得刘曜的重视是她的福气,羊献容也十分惜福,北汉帝后之间夫妻和睦,又多子多福,两人很是过了一段神仙眷侣的日子。
直到刘曜决定和东魏合攻成都王的地盘,孝顺儿子刘熙不敢独享美人,将金莲夫人带回北汉。刘曜即便再喜欢羊献容,也不由地对着金莲夫人少许动心。初时尚还能克制,但这美人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诗词歌赋、女工舞乐无一不精,却比羊献容的沉稳灵动许多。这羊后毕竟大家女子,不如金莲夫人放得开。刘曜的年纪也慢慢上去了,逐渐开始迷恋年轻的女子。
久而久之,刘曜对羊后虽也有深厚的情分,但召唤金莲夫人的次数却是明显增多。羊后也有察觉,但摸着自己的眼角细纹,她选择了沉默。她自己都看得到的皱纹,刘曜一定也看到了。
金莲夫人心中有恨,然而当日太子刘熙侮辱成都王,比东魏公主曹姽逼其自杀更为下作,至少后者成全了成都王的名声。因此她一旦知道刘曜有开战的打算,便不露痕迹地经常吹些耳朵风。
刘曜年纪渐大,他与羊后二人在中原腹地与北方经营二十多年,确有与东魏一战的资本。且如今儿子个个年富力强,刘曜却苍老而多疑起来,总觉得自己积累了那么多身家,最后却是便宜了羊献容和她的几个儿子。自己英雄一世,却和那些商人家的翁主一样,走南闯北辛苦一生,最后便宜的都是那些小畜生。
金莲夫人曲意恭维,将刘曜哄得心花怒放。羊献容在外间听了,只觉得心内苦涩,抿着唇冷笑片刻,淡淡地在门外问了个安,也不入内相见,飘然离去。她早年嫁给司马衷,被司马家的一众藩王欺压□,司马衷却一个屁都不敢放。羊献容号称天下最尊贵的皇后,却四废四立,被废黜于冷宫的日子比死还不如。刘曜虽是蛮子,却对她极好,但多年的幸福生活不至于让羊献容冲昏了头脑,男人总是不可靠的。
果不其然,北汉最终决定趁着女帝身体欠佳,寿春防范严密的时候,大举进犯重镇襄阳。羊献容后宫女子,她会劝刘曜善待百姓、建立太学,但她不会忤逆他的心意。只有她在皇后的位子上坐的稳当了,儿子们才有未来,她没有忘记,刘曜的原配还有一个得力的大儿子。
康肃在边关苦熬十年,等得就是这么一个与北汉决一死战的机会。他是经历了好几朝的人,此生愿望不过是还都长安洛阳,要是能把魏时的五都尽数夺回来,那就是再好也没有了。
军情十分紧急,且还要等女帝示下,康肃并不想这么被动地等着北汉军跨过秦岭、度过汉水主动攻击,自己却只有防守的份儿。他既然是已经得到了消息,恨不得即刻出发,在汉中就阻击北汉军,把汉中拿在手里,北伐便是有了据点,可攻可守,可进可退。
“我每年都上书要打北汉,陛下每年都不同意。”康肃苦笑着摇头:“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东魏光复中原的这一天,我曹氏曾为天下之主,不知何时才能回归天下之位。”
康拓已是在点兵了,他问这数年来跟在自己身边的十八骑:“北上作战极为凶险,眼前只有敌人,身后却是山川大河,不是战死沙场,就是破釜沉舟。是个爷们儿的,就和我一起!”
沈洛混在人群里不吱声,康拓知道他心结,晓得他颇有些心灰意冷。因为家里谋逆的关系,三族之内尽亡,从此受遍流离失所之苦。且他明明人品杰出、功劳赫赫,但是女帝当年说了不准脱籍、不准入仕,就绝了沈洛全部的野心和意图,这辈子都不能出人头地。
但谁都没想到,沈洛竟有这样的能耐,他第二天凌晨点了一只近千人的队伍,竟然假传康肃的军令,星夜开了城门就长途奔袭而去。沈洛是个人才,他在秦岭中抄小路与翻山的北汉军错身而过,又从其后偷袭,让北汉军队损失不小,北汉以为自己已经被康肃发现,因此轻易不敢对襄阳出手,隔着汉水观望了许久。
得了个小胜的沈洛却不恋战,趁着北汉犹豫不前,从满地死尸的山间小道上搜索北汉军队的衣服,让人穿上,星夜奔袭、快马加鞭赶到了洛阳,洛阳城不疑有他,开了城门。他却只花了半个时辰,就用自己的军队,占领了这座历史悠久的 、无数人为之魂牵梦萦的曹魏五都之一的东都洛阳,下一步他的目标就是许昌。
东汉时候洛阳城建的宏伟城墙已经因为连年战乱,被糟蹋得差不多了,洛阳百姓流离失所,几无人定居在此,于城中作乱之人又多数是胡人,因此整个洛阳多年积累的文化器具都会毁得不忍目睹。沈洛远远看到洛阳的“城墙”,其实那已经是断断续续的小土丘似的,完全起不到一点防备的作用。总而言之现在的洛阳,就是攻进去容易,要守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刘曜甚至没有派人修理洛阳,甚至于守军也是寥寥数人。洛阳只有过去的繁荣,如今的落魄。
因此待到沈洛成功攻下洛阳之后,无数人为他明明是奴隶身,毫无升官发财的可能,却又如此肯拼命都钦佩不已。只女帝在收到奏疏时,才押后处理斟酌几番,最后却默认了这番功绩,并没有追究沈洛罪责的意思。沈洛这一番先斩后奏,比康肃的连年上书有用,一下子把女帝架在了上头下不来。
康肃知道后一喜,便想着放手大干一场,甚至于他还给远在寿春的曹姽去了封信,说是眼下北伐虽然仓促,但绝不可辜负沈洛创造的大好局面。只要沈洛占住了洛阳,东魏便可借此占据汉中,有了汉中做跳板,北伐局面就是大好了。
不知为何,曹姽却觉得康肃太过乐观。 但是如今情势骑虎难下,洛阳之争已是不可避免。若是不尽速派出援军,一旦驰往襄阳的北汉军调头,据守洛阳的沈洛就会被敌人两面包围,后果不肯设想。
此日,康肃领女帝旨意,派出两万大军,于秦岭与北汉军正面开战。北汉长途跋涉,又因遭了沈洛暗算,失去先机,故此一蹶不振,康肃令康拓趁胜追击,一路出镇襄阳,分兵三路,占据洛阳南面三座军镇,拱卫东都,互为倚靠,静待与北汉驰援大军展开关中之争。
作者有话要说:埃及文已经入v,进入平稳更新模式,可以顾上这边了
周末还会有一更,剧透:死神又要来了
☆、第90章
洛阳在当时实际已被东魏及北汉两方均都放弃,若不是东魏北伐必经洛阳占据关中,谁都不愿意为这残破不堪的半城土堆损兵折将。
即便沈洛带领八百人日以继夜地修建城墙,康肃两万大军分别于栾川、潭头、罗东三座军镇自西向东拱卫东都,但是从北汉大军到达伊始,东魏的局面就很被动。
因为没有坚固的工事,北汉大军一到,就对洛阳及三座军镇分而围之。最外围且凸出的罗东形势最为严峻,北汉似乎意图对这座最小的军镇下重手,作为撕裂东魏攻势的突破口。
负责罗东的呼延莫如今已是从五品征北司军,他力大无穷、悍勇一世,做了指挥才知道领兵打仗着实不易,绝非靠个人冲锋陷阵就能决定胜负,如今北汉隐隐对罗东不断增兵之势,让他骤然觉得身上背负的压力巨大。
呼延莫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从军之旅不过就是一次次死里逃生之险,死了是本分,不死是运道,他怕的是战死也守不住罗东,反而害了康拓和沈洛这些过命的兄弟。
呼延莫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尤其是探子回报负责围攻罗东的正是侥幸逃离建业的北汉太子刘熙。他本是北汉此次拦截东魏的元帅破虏将军阿德让的副手,北汉对罗东的势在必得已是昭然若揭。
呼延莫骂一声刘熙的娘,撸起袖子,与手下众多将士痛饮一番,就上了城头迎战。罗东本是一处距离洛阳极近的坞堡,当年洛阳沦陷于胡蛮之手,周边大族不得不倚靠自己、结合乡里修筑简易工事,使得族群得以延续。
如今东魏占据的三处军镇来历皆是如此,然而自从南渡大势之后,中原的坞堡已经荒废已久。除了环绕在东魏女帝起家之地的曹家坞堡之外的零星群落,汉中之地早已经是人口凋零,所见坞堡十中有九成遭到荒废,成了两国都轻易不愿涉足的萧条之地。
但这个地方一旦打起战来,就是双方灭亡对方的跳板。
天明时分,北汉那方战鼓擂响、金石铿锵,呼延莫曾与康拓一同潜入北汉大营救援曹姽,因此见过刘熙那副阴柔面孔。这个奸诈阴滑的太子,至今令呼延莫记忆犹新,这时他才感叹康公先机,在决定由他镇守罗东之时,竟然给他留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人质。
呼延莫作为最易受到攻击的罗东守将,康肃一是考虑以其果敢耗尽北汉冲锋的士气,攻城虽是持久战,但一而再、再而三却是经不得损耗,呼延莫乃是一员勇将,北汉在他手里轻易过不得。
而康肃让他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就祭出那个人质法宝来。这样也可拖得一时半时,若是北汉大军同时对洛阳动手,也可以不令康拓左挡右支,专心拱卫沈洛。
刘熙自秦岭丢了曹姽之后,近年来似乎屡屡时运不济,从未在东魏手中讨到便宜。几次三番向东魏求婚,也从未成事,这次趁着出使的机会冒险去撩车帘子,竟然撩了个姿色差了一大截的曹婳,差点没让刘熙憋出一口血来。
这次不狠狠杀了东魏的威风,他绝不甘心。曹致那个臭女人,活该没有儿子,就连曹修都死了,端的是断子绝孙的命。他要打得东魏求饶,让东魏把那个妖精一样的小公主献给自己做玩物,日日折磨、时时羞辱,才好一解心头之恨。
呼延莫才不会令他得意,刘熙对曹姽的心思,是个人都瞧出来了。康拓对曹姽的心思,也瞒不过他们几个身边人,他刘熙想动兄弟的女人,得先问问他呼延莫同不同意。
抹了抹脸,呼延莫站上城头被直斥刘熙:“胡蛮小儿,长得娘们儿唧唧的模样,也敢与你呼延大爷叫阵,回去且再吃两年奶水!”呼延莫缩头躲过底下一阵箭雨,朗朗大笑:“只不知道你那个再嫁的娘亲,还有没有奶?”
皇后羊氏一直是刘熙心中隐痛,因羊氏为两朝皇后,偏偏又是被刘曜劫掠时有了这个长子。刘熙诞生时,刘曜已有了原配卜氏及嫡长子,他母亲彼时无名无分,即便后来靠着刘曜专宠晋为皇后,然刘熙身世却饱受诟病。就算说他是司马衷遗腹子乃是无稽之谈,但是他的出身的确比那位真正的长子矮上一截。
刘熙气得要吐血,呼延莫那个大嗓门,把那些话骂得足有一里远都能听清,刘熙敏感至极,总觉得身边人都在心里笑话他,当即便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部填到前线去,他大吼:“攻城!攻城!”
传令官傻了眼:“太子殿下,当先摆开阵势!”
“就那么个破军城,里头统共三千人,还摆什么阵!”刘熙眼睛都红了:“步兵、弓兵、冲车都给我上,晌午之前给我破城!”
刘熙这时显出经验不足来,罗东城狭小,东西长不过两百步,这么一大票人拥上前去,难免互相掣肘,根本摆不开阵势。云梯统共架了五组,爬上去的人有限,架完了云梯连冲车都没有地儿进入。城头守军一泼热油和石块下来,正中挤得密不透风的前锋军,当下将北汉炸了个满堂彩。撤退之时,人绊着马,马踩着人,哀嚎声声不断。
诚如刘熙所言,到了晌午,已经分出胜负,北汉抱头鼠窜。呼延莫不由在城头上就灌了几大口酒:“这刘熙天之骄子,忒要面子,男子汉大丈夫,被骂几声娘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
跟了呼延莫几年的亲兵暗暗腹诽,那是因为将军你都不知道自己亲娘是谁,若是知道,换成你你也得跳脚。
刘熙也不是个孬种,他经历了第一天的失败,迅速冷静了下来。阿德让原本就做好了攻城持久战的准备,并没有过多苛责刘熙,刘熙痛定思痛,整夜未睡,第二天镇定指挥。罗东情势逆转,陷入苦战。
待到夕阳西下鸣金收兵,呼延莫的头盔都不知道被射到哪里去了,城头尸首堆积如山,浸到了火油的尸身面目全非,根本分不清是东魏人还是北汉人。狭小的罗东城墙面的每块土砖上都插着密密的箭支,几乎不用云梯,北汉人就能靠攀爬这些强韧的箭矢,到达城头。
呼延莫拿满是鲜血尘土的手抹了把脸,也不管把脸抹得肮脏,反正他浑身上下都已经和个血人似的。但他不知,惊险度过第二天的罗东城会不会还有第三天,刘熙撤兵之前洋洋得意吼了回去:“且等我明日再战。”
有点丢人,呼延莫这么想着,才第三天就要用到事前布置的后手,这让他很不甘心,但是保不住罗东的后果会更加严重,相比之下他的面子一文钱都不值。
他随意揩揩头脸的血汗,吩咐自己的副将,小个子刘宝:“那个女人还算安分吗?”
刘宝对于自己老是被分派去看管女人早有不满,可惜他先后看管过的两个女人都身份不凡。先是曹姽,贵为东魏的公主,赏给他一个乌眼圈。再来便是司马福清,这个女人一身的穷酸窝囊气,还一肚子恶毒主意,哪里看得出也是出身公主。若非她是司马昭和羊献容的女儿,康肃留着她以备后患,这样的女人老早就该杀了。
这回冒险将她带到前线来,康肃将她安排给呼延莫,就是知道呼延莫对女人绝无怜香惜玉之心,可就是这样,司马福清一路上还在瞅准机会,她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去见康拓。那个她一早便倾心的阿揽,如今也是数得上的英雄了。
呼延莫对她的行动了若指掌,看她心思整日不安分,就差把马尿淋了她一脸。康拓就算最后与曹姽没的结果,又哪里轮得到司马福清这个东西呢,落架的凤凰还不如鸡呢,何况这女人心思还忒歹毒。
司马福清被关在罗东城里两日,大致也晓得外头是个什么情形,北汉统兵将领是谁。她虽出身优越,到底年幼沦落,眼界并不开阔,一心竟还想着罗东早日城破,呼延莫必定架着她为人质以图自保,她那未曾谋面的异父弟弟说不得看在羊后的面子上,还能将她救出去。
可惜司马福清低估了呼延莫,也低估了刘熙,更低估了这个时代自她出生之日起就变本加厉的残忍。
这日刘熙看到罗东城上押着个女人,料想呼延莫也不会做无谓的挣扎,这女人必定是有什么玄机。他正待要问,呼延莫却在城头上扯了司马福清的外裳,伸进亵衣狠狠掐住司马福清一方乳,几乎要捏爆那方寸血肉,疼得司马福清杀猪一般叫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