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疯魔
作者:
君故 更新:2021-09-01 05:27 字数:4051
夜幕深沉,满天星辰,弯月如钩。
林皓站在门外,穿着暗黑色的大氅,屋内暖黄的烛光散落在他的脸上,带着几分荒凉。
“解决了,走吧。”夏文泽走进院子里面,对林皓说着。
“这么快。”林皓微讶。
“嗯,怎么,不想去了?”夏文泽走到了林皓的面前,轻笑着问他。
“没有,就是觉得太快了。”林皓低喃,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好了,走吧。”夏文泽拉着他,离开了别苑。
一路上很安静,惊得有些异常。
四个人就大摇大摆的走在官路上,居然没有一个巡逻的守卫。
林皓心中思忖片刻,便有了答案。
这璇玑阁办事倒是利落。
一路来到了林远杰现在所居住的寝宫,羽洛和羽墨便同林皓二人分开了。
按照计划,羽洛和羽墨这个时候需要做的,便是将住在这金銮殿所有侍卫控制住。
林皓和夏文泽从正门进去了,推开门一路上就连一个婢女都没见到,这不禁叫夏文泽起了疑心。
路上没有侍卫可以理解成是璇玑阁做的,可璇玑阁的人居然连金銮殿这里都搞定了吗?
林远杰身边难道就连一个暗卫都没有吗?
夏文泽不想林皓出任何的岔子,于是他拦住了林皓。
“等等。”夏文泽说。
“怎么了?”林皓在想其他的事情走了走神,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夏文泽这个时候停下来是因为什么。
“太怪了。”夏文泽眉头紧紧的皱着,拉着林皓躲在了一棵树旁。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看一下。”夏文泽面色有些古怪的说道。
“你小心些,不行就先撤。”林皓也是皱着眉头,看着不远处明亮的金銮殿,说道。
“嗯。”夏文泽松开了林皓的手,轻手轻脚的,去到了金銮殿旁边的偏房,那是给守夜的太监和婢女住的地方。
夏文泽灵巧的几个闪跳就上到了偏房的屋梁上,林皓在下面死死的盯着夏文泽的一举一动,生怕他掉下来摔倒。
按理说,所谓一个皇子,就算不视人命如草芥,怕也不会将命当做一回事。
但是林皓却不是,他觉得,没有什么是比人命更加珍贵的东西了。
他虽手段残忍,却从未害过人命。
世间万物,没了命,便失去了色彩。
偏房里面一片黑暗,夏文泽掀开瓦片看向屋内,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他又仔细的听了听,直到确定屋子里面没有人,才又灵巧的一借力,跳到了金銮殿的屋檐上。
金銮殿上的瓦砾都被紧紧的沾在了一起,夏文泽动了动,就放弃了。
轻巧的滑下屋檐,跳了下来,把手沾湿,然后捅破了金銮殿的窗纸。
屋子里面很安静,夏文泽就听到了属于一个人的,浓重的喘息声,眼前看到的,是林远皓有些狼狈的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瘫倒着。
夏文泽越来越搞不懂了,但是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了,也就打了个手势叫林皓可以放心的过来了。
林皓一直注视着夏文泽的动作,此刻看到夏文泽向他做的手势,松了一口气。
若真的有人埋伏在这里的话,他们两个怕是凶多吉少。
林皓走了过去,走到夏文泽面前的时候夏文泽正好将金銮殿的大门推开。
坐在龙椅上的林远杰似乎是受了惊吓一般,猛地坐了起来。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要了……”林远杰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瑟缩着。
夏文泽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味道刺激着他的嗅觉。
林皓要走近查看一下,被夏文泽拦住了。
“我闻到血的味道了。”夏文泽眸子微眯,仔细的注视着林远杰。
“他,不会是疯了吧。”林皓有些呆愣的说道。
夏文泽向前走了几步,看到暗处躺着一个人,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
“滚开滚开!你是个什么东西就命令我啊……哈哈哈哈哈……死得好,死了就没人逼我了……”林远杰先是惊恐的看了夏文泽一眼,然后突然疯魔了一般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上,哈哈笑着。
夏文泽心里五味杂陈,林皓也好不到哪里去。
“走吧,去叫太医。”夏文泽拉着林皓,退出了门外,将金銮殿的门又合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不断的透过房间传到外面来,听得夏文泽的汗毛倒竖。
“不会是真疯了吧。”林皓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低声嘀咕着。
“看看太医怎么说吧。”夏文泽回道。
一路无言,二人领着太医回来的时候,羽墨和羽洛已经等在了金銮殿的大门前。
“这是……”羽洛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二人身后的太医,挠了挠头,不明所以。
“等下再说,你们两个也跟进来吧。”夏文泽面色肃冷,说道。
“是。”羽洛应了一声,和羽墨二人跟了进去。
推开院门就能听到林远杰的笑声,夏文泽和林皓去找太医,这一来一回的也耽误了能有一刻钟了。
一行太医都不敢多言,林皓推开了门,示意太医可以进去看了。
此时的林远杰头发凌乱,满脸通红,跪坐在地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已入疯魔。
太医们上前去,林远杰还是在那里痴痴的笑着,嘴里还嘟囔着:“…哈哈哈……再也没有人可以逼我了……死了……哈哈哈……死了……”
太医们上前手忙脚乱的给林远杰号脉,诊断。
羽墨和羽洛则是走到暗处将那具尸体拖了出来,看到那具尸体所有人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能够把林远杰给逼疯了。
那具尸体,就是林远杰身边的小太监。
“怎么样?”林皓看着那群太医将林远杰围得水泄不通的,问道。
“回王爷,皇上他……”一众太医研究了半天,只得出了一个结论:“皇上得了癔症,怕是……治不好了。”
林皓看着跪在地上一排的太医,揉了揉眉心,说道:“你们回去吧。”
“是。”太医们应着,太医长临走的时候把门关上之前,有看了林远杰一眼,眼中满是叹息。
“羽洛你拿着令牌出宫,叫你哥哥洗洗睡吧。”林皓从腰间解下了一块令牌,继续吩咐着。
“是。”羽洛接过,挠了挠后脑勺,出宫了。
“羽墨你也跟着去吧。”林皓又加了一句。
“是。”羽墨便跟着羽洛离开了。
屋子里面只剩下林皓、夏文泽、地上躺着的尸体和坐在地上痴傻笑着的林远杰。
“我们也回吧,明日还有的忙,我一会儿去叫人守着这里。”夏文泽说道。
林皓深深的看了一眼林远杰,然后回头,说道:“一同去吧。”
夏文泽也没有多说话,今天的这个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林皓和夏文泽来到了璇玑阁,差着守夜的二人去了金銮殿,便回了别苑。
一场闹剧便这般谢了幕,这东西若不是你的,多少心机也是枉然。
林皓脱了大氅便躺倒在床上,回想着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样,或许是对于二人来说最好的结果,也是对于这个国家最好的结果。
林皓没怎么睡,夏文泽本就浅眠,所以林皓起身的时候夏文泽也跟着起来了,今日,怕是不会那么好交待。
林远杰为什么疯?怎么林皓没回来的时候好好的,回来之后才一天,就疯了呢?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夏文泽从起来就满面愁容的,替林皓更好了衣,便抱住了他。
“没事的,他们又不能把我吃了,都疯了一个了,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听没听过国不可一日无君的。”林皓揉着夏文泽的头,把夏文泽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揉的更乱了。
夏文泽抬头看他,林皓看着夏文泽,眼中似是盛满了满天星辰,璀璨夺目。
而那眸子中,此刻只有一个头发乱蓬蓬的自己,夏文泽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好了,相信我,没问题的。”林皓原本有些焦虑的心情,看到夏文泽呆萌的看着自己,好了不少。
“嗯。”夏文泽在林皓的胸前蹭了蹭,抬起了头。
林皓把头抵在了夏文泽的额头上,两个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此刻这方小小的天地中只有二人,再无其他。
林皓轻轻的吻了夏文泽一下,一触及分,软软的触感使得他迷醉。
“好了,洗漱等我回来用早膳,其他的不用你操心。”林皓说着,穿上大氅,踏着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的细碎雪花,离开了。
这是二人离开怡州之后下的第一场雪,夏文泽洗漱好之后便沏了一壶清茶,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雪纷飞。
他并不喜欢雪,但是却不得不承认,它们在空中自由飞舞的样子真的很美。
茶水的蒸汽升腾着,使得夏文泽的面目有些朦胧。
他想起他在这皇宫里面过的那年冬天,过的那次年,还有华清池里面刺骨的冷水。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夏文泽回想着他的曾经,他的幼年,他的过往。
他记得他的母亲说过,他刚刚出生的时候,他父王高兴了好一段时间,但是后来,自从他的父皇喜欢上了燕倾,一切都变了。
最开始是他的母亲不受宠,慢慢的,就演变成了他也不受宠了。
母妃生妹妹的时候,夏文泽记得那天特别的冷,窗外飘着鹅毛大雪,他跪在雪地里,只求父皇能去看看母妃,看看他未出世的孩子。
最开始只是有些冷,然后慢慢腿冻得僵了,接着整个身体都动不了了,夏文泽不知道自己跪了多长时间,只知道,他的母妃生产之后,得知他在储华宫门前跪了整整一天,不顾身体的虚弱,将他抱回了处灵宫。
因为不受宠,所以他母妃只能拖着病弱的身体,抱着她已经失去知觉的儿子,回了处灵宫。
而他的母亲,也烙下了病根。
妹妹出生之后,一年他也见不了父皇几次,更别提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了。
母亲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最后还是娘家知道此事偷偷的送进宫补药。
夏文泽记得他被送回到宫中的那一年,郁郁寡欢的,母亲曾问他,怨不怨。
夏文泽不记得他是怎么说的了,但他知道母亲整整哭了一整夜,第二日却没事人一样顶着红肿的眼睛给他做桃花酿。
再也吃不到了,母亲做的桃花酿。
夏文泽轻轻的咳了一声,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续了一杯茶水。
那之后,再发生的一切,都恍若噩梦一般。
他在大瑶国当质子的时候,跳过华清池,寒冬腊月,正是最冷的时候。他差点就没了命。
而自打那次以后,他就落下了病根,没次天气一边,他肯定最先知道。
不,应该说他的身体最先知道。
他曾经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的,咬坏了一床被子。
那一次,他的母亲安静的看着他,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不发一言。
在之后,他就被掳走虐待,若不是他的舅舅找到他,领着他上了云隐山,怕是世间再无夏文泽这个人了。
他的母亲死了,死的不明不白。
而他,恨透了他的父亲,接受了师父的赐名,却怎么也无法狠下心把被他冠上的姓氏扔掉。
从此,夏国再也没有大王子夏溪;贾礼多了个徒弟,顾念生多了个好帮手好朋友……
他结识了很多很多人,开始的新的生活,想要将过去的一切全部都忘掉。
但他发现,他还是做不到。
他自诩杀人无数,心狠手辣,却还是不忍心将那伤了他大半辈子的夏去掉。
“呼……”夏文泽轻呼了一口气,打算把杯子放下,才发觉,杯中的茶水早就冷掉了,而他放在桌子上的手,也早就冻僵了。
“哎!这要是林皓发现,又得挨说了。”夏文泽有些怏怏的嘟囔着,内心却是像被灌了蜜一样的甜。
现在的他身边有林皓,还有一群朋友,还有什么可伤感的啊,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呢。
夏文泽哂笑着搬了摇椅坐在了暖炉边上,搓着手,感受着暖炉的温度,彻底的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