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果然是你
  “呵。”南弘好玩地看着她，西装口袋出有一处镶嵌着金纹，有一下没一下地折射着微微的光芒，“既然怕我，还和殷明保持着这么频繁的关系？”
  他问。
  但问出来的意思，显然让她有些为难了。
  在她面前，那双眼睛的温度依然很凉。
  不是刻意的寒意。
  那种凉意并不出于任何主观，仿佛只是与生俱来。
  他就那么打量着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他自己并不自知，可是就是会那样让对方觉得皮肤上下莫名地泛起鸡皮疙瘩。
  “回去吧。”
  南弘没有再过多地纠结这样的话题，只是让开了路。
  “我送你。”
  当乔迁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了南弘的车上。
  她一时之间有点后悔，但是后悔又似乎有点来不及。
  “开车。”南弘坐在她的身边，淡淡吩咐前面的司机。
  “是的少爷。”那位司机连忙恭恭敬敬地回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乔迁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自己家的地址，就听见南弘抢在了她的前面。
  “半山别墅。”
  于是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向前冲了出去。
  她的表情微愣，这一刻险些有点没绷住。
  “去半山？我不是回家么？”她看他，问，“南先生招呼客人的方式就是这样？”
  南弘对此的反应却甚是平淡。
  “南星乐在家。”
  乔迁停顿了片刻。
  小团子在家里？他已经放假了么？
  司机一脚油门踩出去的时候，出于惯性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正好碰上旁边南弘的肩膀。
  他扶住她，像是在黑暗中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是我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而是小团子在家里……天天嚷着要见你。”
  车子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南弘下车的时候，乔迁还愣在车上。
  她万万没想到，在婚礼的前一天，她竟然被南弘给挟持到家里来了。
  “怎么不下来？”他回过身望着她。
  乔迁赶紧在还没有完全陷入一片黑暗中的时候，迅速反应过来，跳下了车。
  进了屋子，屋子里一片冷清。
  她原本以为会出现的热闹场面，并没有出现。
  外面大街小巷都是关于他的消息，婚纱照出现在广告牌上，要结婚的消息也散落在报刊亭各种杂志的版面上。
  外界的人揣测他如何成功，如何拥得美人在怀，如何事业爱情都得意。
  甚至在外面铺张开的喜庆的气氛，都比这个偌大清冷别墅的氛围要足。
  不知情的人要是在落了地之后看到这个静置于黑暗中的漆黑别墅，推开门又看到一地清冷的月光，或许还会揣测两人是不是离婚了吧？
  “女佣呢，之前不是有陈姨在么？”她问。
  南弘轻描淡写：“我让她先回家了。”
  少了人，少了布置，尤其是在黑暗中，这里显得格外安静。
  客厅里点开了一盏暖光灯，男人半边身体陷入沙发里。
  此时的南弘已经泡好了一壶茶，把茶叶都浸润在了茶壶里，等待了两分钟。
  她换了拖鞋，走进去，问：“那……小团子呢，你不是说他已经回家了么？”
  南弘并不着急，从茶壶把水都倒在一个方形瓷器中，等待了一会儿。
  等水稍微凉了一些，再继续在方形瓷器中倒入一些新的热水，然后顺着旁边的一个注水的弧度，把茶水缓缓地倾倒在两个碧绿通透的小杯子中。
  滚烫的茶水缓缓地上升热气，浸润了男人的睫毛。
  整个动作，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像是在捣鼓一件艺术作品。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仿佛会惊动什么。
  “你过来尝一下？”他开口，声音也混合了一些茶水的温度。
  她没心情。
  “我就见见小团子，见完就走。”
  南弘在水中轻轻吹了口气。
  “你尝一下，然后我带你见他。”
  她走过去，喝了一口。
  “好了。”
  她把剩下的茶水倒进旁边的废篓里，放下杯子问：“小团子呢？”
  “你不嫌苦？”
  对方却问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
  “不啊，我很适应。”
  “果然。”
  他的低笑几乎是溢了出来。
  “在我身边跟得足够久，才能适应这么苦的茶味，”他的声音轻柔动听，“如果是第一次喝，很少有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她隐约明白了对方的用意，站在原地，有片刻尴尬。
  “走吧，我带你去看他。”
  南弘放下杯子，上楼。
  楼上的走廊已经是一片黑暗，随着台阶一阶一阶往上走，每走一步就会越多沉在这一片黑暗之中。
  “到了。”
  房门是虚掩着的，他的动作轻柔，一点点打开了房门。
  月光洒落进来，在地板上泛起涟漪。
  里面的床上，小团子正在其中睡得香甜。
  南弘小声解释：“之前吵着闹着不肯睡，好不容易哄好的，这才刚睡下没多久。”
  她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会儿，能听见小团子在其中的呼吸声很均匀，一吸一呼的，像是已经睡熟了。
  她的一颗心也总算是放下来了。
  “他睡着了就好，别再吵醒他了。”
  乔迁走到楼下，唰唰画了一张画，开口：“如果他醒来，你就给他看这张画，他能看得懂。”
  但是南弘看不懂。
  他凭借着身高优势，探过来看了一眼，脑子里估计已经有了各种符号在流动。
  “这是什么？”
  “这是我和小团子之间的暗语，你就不要再伤脑筋了，总之应该能哄他一段时间，让他不会再这么激烈地哭闹了。”
  南弘接过这张薄薄的纸页，没有再说话。
  她站起来：“我该走了。”
  南弘：“茶才刚刚煮上。”
  他的音量不大，但是语气中的挽留能轻易听出来。
  这其实算是一个有些奇怪的夜晚，她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在南弘婚礼的前一夜居然和对方心平气和地坐在顶楼的天台上，烹茶闲聊，看着整个城市的夜景。
  等夜色深了的时候，她站起来告辞，还顺便祝了对方新婚快乐。
  临走的时候，她回头问了一句。
  “你能记得关于以前的事情么？”
  南弘注视她片刻，却摇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她心里最后一点期待还是灭了下去。
  或许自己于他而言，只是个最近才刚刚认识的稍有意思的陌生人，这份感情回馈的厚度与她所付出的差距太多。
  “早知道在那场车祸中，我应该先推开你，让你没有机会再救我。”
  直到走出了半山别墅，她才有勇气在夜风中说出这句话。
  婚礼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半个城市的交通系统瘫痪，全城多加派了许多工作人员维持秩序。
  在后台，几个化妆师轮番给纪雅儿做造型，连声夸奖。
  “纪雅儿小姐，你的皮肤真是好呢。”
  “可不是么，在我最近接手的几个新娘中，也就纪雅儿小姐最出挑了，您跟南弘少爷简直就是绝配啊。”
  纪雅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她最喜欢听别人的夸奖，也乐意在自己的婚礼上听见这些人的奉承。
  “只是，怎么不见南弘少爷来呢？”有人忍不住探出头去。
  “是啊，等了半天，怎么也没见新郎出现呢？按照道理，应该是这个时候就到的呀？”
  众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而纪雅儿看了看墙上的时间，脸上的神情也一点点暗了下来。
  ……
  同样是在这个时候，乔迁没想到自己会再次收到殷明的电话。
  “今天好像是个重要的日子，要来参加我的派对么？”
  她看了看日历上的时间，倒是被逗笑了。
  “你这么好的兴致，选择一个黄道吉日来办派对？”
  不用过脑子想，就知道他肯定是在跟南弘对着干。在他婚礼的那一天却选择办自己的派对，这个人的做事风格向来如此。
  她站起来，看了一眼楼下人山人海的广场。
  这个时候，广场上的LED大屏幕上开始播放起了婚礼的直播，许多记者簇拥在门口，想要得到一张入内的凭证。
  “今天就是南先生和纪小姐的盛世婚礼了，我们已经看到有许多无人机盘旋在低空，时刻记录着今天这一天的每一个定格画面……”
  “在后台的邀请名单上，我们看到这次出席的嘉宾阵容也不容小觑，还有许多因为个人原因没能到场的大咖也发了微博，表达了对这对新人的祝福……”
  广场上的人都聚在一起，几乎每个人都仰着脖子保持不动状态，盯着屏幕里的婚礼现场直播。
  从乔迁的角度能清晰看到整个画面。她别过头，没有看，却只是对电话里的人开口。
  “你把你的派对地址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好，很爽快。”
  殷明像是早就料定了她一定会答应，不出一秒就发过来了地址和定位。
  这场婚礼的确是盛世婚礼，出席的嘉宾阵容也很隆重。
  这一次连江景胜都被邀请出席，他到场的那一瞬间，记者们的镜头更是疯狂，抓着他三百六十度的狂拍。
  每一位到场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引起媒体们一阵热烈追逐。与他们而言，参与一场南弘的婚礼，等同于跑了一百个发布会。
  终于，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之中，南弘现身了。
  几十辆加长车停在门口，里面的黑衣人依次下车，带着厚重的墨镜没有露出脸的丝毫。
  南弘在其中，被簇拥着跨过红地毯，走进了婚礼礼堂。
  “目前新郎已经现身了！”
  记者们开始激动。
  “南弘先生已出现在婚礼现场，我们能从镜头中窥出他一身行装偏向保守，看来对于此刻的婚礼细节定然是特别保密！”
  “虽然没有办法剧透更多，也没有机会采访到南弘先生本人，但能看出此刻现场的气氛已经越来越热烈，趋近于白热化……”
  南弘到了婚礼现场，让不少人纷纷站起来打招呼。他擦着一个又一个的肩膀走过去，短暂的寒暄和唇边弯起一抹标准的商务微笑，让人揣摩不出他此刻的情绪如何。
  “新郎已经到了！”
  “是的是的，我也看到了啊！”
  化妆间的几个造型师早就已经隔着一条门缝窥屏。
  这些人里面，也不乏有一些想要探听到点消息的。
  ……
  仿佛是镜头有意错开这些似的，在南弘踏入了这个礼堂的同时，乔迁也刚好踏入了这个派对。
  位置选在了一栋楼的最高处，顶层连接着天台，还有一个建在屋顶被绿植环绕的小型足球场和露天的泳池。
  “来的人这么多？我穿成这样不合适吧？”她说着，在镜面反射中打量了一下，身上的着装。
  “没关系，这里有更衣室。”殷明像是早有准备。
  三分钟后，她出现在了更衣室门口。
  这里果然把一切都准备得很充分。
  她在里面换上了自认为还比较正式的礼服，在镜子前打量了一下自己。
  看来看去，应该是没什么纰漏了。
  她用手机调出自，拍，接着镜子的反光从两个角度看这件礼服的细节。正好这个时候，手机里弹跳出了一条推送新闻。
  她随意扫了一眼。
  ——全城最大婚礼现场的内容直播！
  图片的推送里，是南弘和纪雅儿共同握着一束花的场景。背景是在婚礼的礼堂。
  她放下手机，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平静了一下呼吸。
  在同一时刻，她甚至能猜测到那边的一对新人正在接受媒体记者采访的镁光灯频闪的场景。
  隔着三公里的一栋高楼里，她正在能俯瞰全城的最顶楼处，换一身若无其事的礼服。
  “好了，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她打开门，示意自己可以参加他的派对了。
  没想到，一开门，殷明一眼扫过来，就立刻像是被施了什么定身咒语一样，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是一身旗袍，经过加工，有礼服的样子。
  领口处有红色的结扣，图案是中，国结的样式，两边娇小的肩膀线条延展开来，露出一截藕，臂。
  扣子一共有八颗，像是数过一般一颗不少，从脖颈的第一颗扣子，到腰身处的最后一颗。
  他盯了那么久，当事人有点尴尬。
  “那个……这样可以了么？进去会不会显得有点突兀？”
  殷明倒是不觉得尴尬。
  回过神来之后的男人轻飘飘地评价了一句：“还可以。”
  接着，就大步走远了。
  还可以？
  她看了看镜子里的样子，既然还可以，那她就进去了。
  刚走两步，江景胜的电话过来了。
  “你在哪儿啊？我都在会场里找了你一圈了，也没看到你人啊。”
  乔迁愣了一下。
  她从身旁的落地窗看下去，能看到楼下车水马龙，许多交通要道堵塞成了一团。在其中，还能看到礼堂的大门前簇拥了许多记者。
  她必须需要直播？从这个角度就能看到那边的一切动态。
  也不知道殷明选择了这个位置，是不是存心跟她过不去。
  “我没有在现场。”
  “什么？你没有在现场？你……”
  江景胜愣了一下，终于回味过来。
  “我还以为你今天肯定要盛装出场，压一下纪雅儿的风头呢！你倒好，连面都不露！早知道你不来我也不出现了……”
  他说了一半，立刻就跟别人开始打招呼了。
  听上去语调飞快，好像是心情不错，等重新接回她的电话之后，又变成了一片愁眉苦脸。
  “你是不知道啊……我在这边的知名度太高了，而且最近我绯闻缠身，经纪人都不让我露面的！要不是为了你……”
  说了一半，他又语调一转。
  “你好你好。”
  “江景胜先生您好我是xxx频道的记者，能不能采访您几个问题？”
  “好呀，完全没问题！”
  这边的乔迁默默翻了一个白眼，直接挂下了电话。
  之后江景胜的电话又来了几次，她统一挂掉处理。
  殷明已经走到很远了，这个时候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怎么不跟上？”
  “嗯，来了，马上。”
  她跟上了对方的脚步，没想到对方推开了顶楼的门。
  她一走进去，外面的冷风就灌入她的领口，让她觉得有点冷意。
  这边的派对阵容同样热闹，场上至少有百来号人。不少人聚在天台泳池旁边。
  殷明一出现，周围一圈人立刻就围上来，想要跟他打招呼。
  他微微颔首，也不过分周旋，只是保留点头的情分，看上去既不热情也不显得过分的冷清。
  从顶楼的位置，抬头就能看到蓝天白云，视线再远一点，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南弘的婚礼现场。
  “你是故意的么？选了这样的位置。”她说。
  殷明却笑着，装作什么都不知情：“我没有听懂你的意思。”
  “我不喜欢这个位置。”她说。
  尤其不远处热闹的喧哗声，还距离这边那么近。
  “那也很简答，我们去楼下的房间。”
  殷明跟周围的人打过招呼，就放下了这百来号人，带着她到了楼下的房间。
  房间很大，里面摆放了一张三人组合沙发以及一个透明玻璃的茶几。茶几上有咖啡色和深棕色相互映衬的茶具。
  从玻璃上，乔迁能看到反射过来的自己的身影。
  年轻女佣走进来，给茶几上的空茶壶添了一点茶水，然后弯腰恭恭敬敬离开了。
  “这里是你的地方？”她问。
  她所在的楼层不知道是第几层，总之很高，非常高，从落地窗旁边看过去，下面的风景非常美。
  沿路的路灯和这座城市的主干道，像是油画上交错纵横的曲线线条，每个线条上都有一些小点点在移动，那些是正在行驶中的车流。
  “我还以为洞破了你的身份，你就会往后退一步，但谁知道你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这件事。”她喃喃自语。
  从这样的角度望下去，仿佛整个城市尽在掌握。
  殷明站在她身边，跟她一起看这半城的风景，饶有兴趣。
  “昨晚走得太匆促，我忘了问你，你是怎么猜到我是谁的？”
  “根本不用猜，你暴露的破绽太多了。”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他系在脖子间的宝蓝色丝巾。丝巾挡住了大半张脸，那颜色像是星月夜上最璀璨深邃的一笔，让人有了无穷无尽的探究下去的欲，望。
  她伸出手，指尖停留在丝巾上。
  她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在鼓足勇气，也是在看到殷明似乎并没有拒绝的意思的时候，她手一动。
  丝巾随之被扯了下来，飘落在了地板上。阳光折射进来，反而显得它有几分通透。
  那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条丝巾，根本没有什么玄妙而言。唯独在殷明的面庞上，它像是一个谜。
  她纠结这个谜底纠结了那么久，用了太多的心思琢磨，可发现它一旦脱离了原宿主，只是几分平淡无奇罢了。
  “果然是你。”
  她看清了殷明的面庞，眯了眯眼睛。
  “我从飞鱼那里套出了话来，知道你不久之前遇了一场爆破。”
  她仔仔细细端详了片刻，努力和记忆中的模样互相重叠了一下。
  “不过还好，没有变得太多，眉眼还是很熟悉的。”
  他移开旁边的一扇窗，只是一条缝隙，高空的冷风就往里面灌进来。
  男人点了一根雪茄，抽了一会儿，像是似笑非笑：“我知道你会认出来，只是在等，究竟会在什么时候。”
  乔迁看了他一会儿，琢磨出了一个答案：“所以，你早就已经调查过了我的所有事情？”
  “嗯，从水蛭门的那件事伊始，我已经注意到了你在国内的动向。”
  她觉得无话可说，像是一个答案戳破了谜底，却发现和自己实际想象的也差不多，没什么可过多言说的。
  “你本来还以为你是回来警告我的呢。”
  身边的男人却笑了起来。
  “我没什么可警告你，不过借着层层身份想要接近你，却是确有其事。”
  他坦率承认了一切，转身，指了指脚下的一片浮世繁华。
  “我想过了，国外的事交给飞鱼打理，我可以回来。”
  他一只手夹着雪茄，眼神像是探究着什么深意，落在那里，轻轻泛着涟漪。
  “和我结婚以后，这样的风景，你可以天天看。”
  她猛然转身，睁大了眼眸，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给吓到了。
  “和你……结……结婚？”她语气里的震惊是真的。
  这一出接着一出，究竟是想要怎么样？
  “和你……”
  她噎住了。
  不对，这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
  “结婚？你是在拿我开涮么。”
  男人盯着指尖的雪茄，像是恍然大悟，明白了点什么。
  “我刚才是不是忘记铺垫了什么？”他补充，“就如你看到的，我现在……是在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