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筱漾默默把草稿纸揉成团装进书包，试卷收了起来。
  中午吃饭董珊过来叫赵筱漾，赵筱漾以要写作业为理由拒绝了，她是最后一个走进餐厅，端着餐盘走到靠窗的位置。
  吃到一半，蒋旭然走过来在她面前放了一盒酸奶，“给你的。”
  赵筱漾立刻环视四周，随即把头埋回去，“谢谢，我不用。”
  “不是单独去给你买的，正好多了一盒。”蒋旭然说，“我先走了。”
  赵筱漾又回头，看到餐厅门口等着的周铮和王昊。
  赵筱漾吃完饭看了看面前的酸奶，迟疑片刻拿起来装进校服的口袋，走到教学楼的二楼拐角处就被张娅给堵住了。
  “蒋旭然给了你什么？”
  赵筱漾很少记仇，也是个软性子，她觉得自己现在首要任务是学习。努力考大学，以后远离这群人，她不争不抢，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安全。
  可现实显然不是。
  赵筱漾不是在乎一盒酸奶，她也不是欠喝那一瓶酸奶，她只是觉得这些人特别不讲道理，没有礼貌。
  “你为什么不问蒋旭然？”
  “我操！还敢呛声！”另一个女生上前就推了赵筱漾一把，赵筱漾的后背撞到了墙上，她把手装进口袋，打开了手机的录音。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上次警告你的，这么快就忘记了？”张娅长的高，有一米六七左右，抬手就往赵筱漾脑袋上招呼，“要不要老子再帮你回顾回顾？”
  赵筱漾偏头躲开，张娅没打到，顿时怒了，“妈的，还敢躲！”
  这是在挑战她的权威，张娅抬脚踹在赵筱漾的腿上。这一脚踹的结实，赵筱漾摔了下去，就听到不远处凉薄的男音。“你再碰她一下试试。”
  张娅回头就看到周铮，他单手插兜走上来，表情冷厉，全然的寒。
  “周铮？”张娅是立刻怂，陪笑道，“这是误会。”
  “ 滚。”
  张娅和其他的几个人对视一眼，还想争辩，“她先惹我的。”
  周铮倏然回头，目光锐利，“我不打女人，不然你们几个今天得横着出去。”
  张娅等人战战兢兢，掉头就跑。周铮的打架跟她们不一样，周铮会把人揍死。
  赵筱漾咬了下嘴唇，扶着墙站起来，鼻子有些酸。
  “你是残疾人？你不会还手？”
  赵筱漾低着头狠狠擦了一把脸，掩饰不住泛红的眼。她确实没什么还手能力，所以一开始就放弃了，只想录音拿到证据去找老师。
  周铮拿出手机，修长手指点击屏幕，视频发出去，他才俯身盯着赵筱漾，“你喜欢蒋旭然？”
  赵筱漾摇头。
  周铮伸手从她的口袋里拿出那盒酸奶，直起身，酸奶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砰的砸进了垃圾桶。
  赵筱漾背靠着墙壁，漂亮的大眼睛里含着水雾，嘴唇因为被咬现在是水润的红。
  “那就不要接受别人的东西。”
  周铮转身大步上楼。
  下午三点，班主任突然过来把张娅叫了出去，周铮还趴着睡觉。阳光从窗外落进来，照在他的发丝上，头发跟人一样凶。
  下课铃声响，班长进门，“赵筱漾，班主任叫你。”
  赵筱漾不明其意，但还是起身出去，敲响办公室的门。
  乍然看到了薛琴，赵筱漾愣了下，才开口，“阿姨，你怎么过来了？”
  薛琴起身过来拉着赵筱漾按到椅子上，“踢到哪了？”
  薛琴拉上赵筱漾的校服裤脚看到青紫一块，转头对老师说道，“这是学校，孕育人才的地方，祖国的未来，不是炼狱。”
  “对不起。”因为怕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赵筱漾入学的时候，全是低调办理，班主任都不知道赵筱漾和周铮是同一个监护人。“小孩子之间的摩擦——”
  “李老师，请注意用词，这是单方面殴打。”薛琴说，“视频不够清楚么？”
  视频是中午传上微博，到下午两点半就全面发酵，德顺高中发生校园欺凌事件。薛琴听到有人议论，打开手机看到了自家的孩子。
  “我希望看到学校有所作为。”薛琴站起来拉住赵筱漾，说道，“你先跟我去医院。”
  赵筱漾一头雾水，什么视频？她被薛琴拉着出了办公室，走进黑色的奔驰。
  “她踢了我一脚，其他地方没伤。”
  薛琴看着赵筱漾单纯的眼，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傻孩子将来会被欺负死吧？怎么就不懂为自己争取权益呢？
  “她殴打你，已经触犯法律。”薛琴说，“去检查，也是验伤，我们可以起诉她，懂么？”
  赵筱漾这才明白过来，连忙点头，“谢谢阿姨。”
  “我们不练格斗，我们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赵筱漾从不知道这些，她生活的世界没有这些，她不懂法律。她以为这个世界本该这样，她弱，她就活该被欺负。
  原来不是。
  赵筱漾垂下头，泪滚了出来。
  薛琴把手放在赵筱漾的头上，“好了，别哭，你还没成年，我和你周叔叔会保护你。”
  “谢谢。”
  赵筱漾在医院做了全身检查，伤倒是无所谓，就是她严重营养不良还贫血，体质很差。薛琴开车送她回家，她看了眼副驾驶坐着的瘦小女孩，养孩子很难，男孩和女孩的教育不一样。
  何况这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她什么都不说，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疼么？”薛琴问。
  赵筱漾摇头，她给周家添了很多麻烦。“谢谢阿姨。”
  薛琴揉了把赵筱漾的头发，“下次再有人欺负你，就叫周铮哥哥。”
  赵筱漾做检查的时候也理顺了这件事，有人拍了视频上传网上，曝光了这件事。那拍视频的人应该是周铮，当时只有周铮是旁观的角度。
  薛琴带她回家，赵筱漾刚拿出手机想删中午的录音，周启瑞就快步进门。他还是一身军装，气势汹汹，“筱漾呢？”
  “在客厅。”
  以前妈妈教育她是出门在外不要惹事，在学校要让着人，如果被欺负了，反思下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周启瑞走到面前，敛起了脾气，大手揉过赵筱漾的头顶，压低声音，“被欺负怎么不跟叔叔阿姨说？”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你又没错。”周启瑞直起身，怒道，“真是不像话。”
  薛琴也很气愤，这么恶劣的事情竟然出现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学校还想撤网上的新闻，这件事没有结果，谁敢动一下试试。”周启瑞道，“无法无天了。”
  薛琴喝了一口水，面色也很严肃。“这还是被发现的，没有发现的还有多少？”
  周启瑞喝了一辈子，转头看赵筱漾。“还有么？”
  赵筱漾抿了下嘴唇，才点头。“军训期间。”
  周启瑞震惊到了，坐直随即站起来，“电话呢？我和学校直接沟通。”
  赵筱漾没想到周家人会重视这件事，把她当回事了。学校欺凌不是活该，不是自己犯贱，她也没有罪。
  晚饭很和谐，吃完饭周启瑞让赵筱漾上楼，周铮也要上楼。
  “周铮，你留一下。”
  周铮不耐烦的停住脚步，“干什么？”
  “过来。”
  周铮走回去，周期瑞指了指面前的位置，“坐。”
  周铮在沙发上坐下，态度懒怠漫不经心，“我还有作业。”
  “筱漾在学校被欺负你知道吧？”
  “嗯。”
  “你怎么看这件事？”
  “弱肉强食，丛林法则。”周铮松松散散靠在沙发上，接触到父亲严肃的眼，又坐直，“你想说什么？”
  “丛林个屁！你跟一个小女孩讲什么丛林？她是你么？”
  周铮耸肩，别开脸，他是放养的。
  “筱漾的爸爸救过我的命。”
  “你说过八百遍了。”
  “那我现在再说一遍，我们欠着她的。筱漾不仅仅是现在住在我们家，以后她也要跟你结婚，你必须保护好她。没有什么狗屁丛林法则，女孩不讲这个。你是男人，就不能让她受委屈。”
  周铮阴沉沉的眼冷的更深，这件事他早就知道。王昊调侃林妹妹是说到他的痛处了。什么未婚妻？什么童养媳？什么年代了？可他的父母就能干出这么奇葩的事！是他欠的恩情么？
  薛琴从厨房出来，把水果放下，说道，“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他才多大？你怎么什么都对孩子说？”
  “让他记住，筱漾不是外人，他要担起保护筱漾的责任。”周启瑞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如果他作为，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
  “那也不能说这个啊。”薛琴有些急了，周启瑞这个人在部队待久了，什么事都不讲感情，只下达命令。“两个孩子懂什么？过几年再谈也不迟。”
  “你不要插话！”
  周铮腾地起身，少年冰冷的眼里全然是愤怒，“你从来都没有尊重过我，你们，能不能尊重我一次？”
  周铮转身大步上楼，二楼拐角处猝不及防看到赵筱漾，赵筱漾穿着白色T恤，校服长裤，干净一尘不染的脸上，一双眼明亮清澈，如同山间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