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见太后有些不悦，忙说道，“已经叫人撬过。只是奴婢们也不敢十分用力，唯恐伤了他。”康王紧咬牙关，就算是有人想撬开他的嘴，竟也是无能为力。皇后又不敢叫人用力，不然若是康王伤着了，这怎么说呢？
  见她有些不安，太后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你不必担心。康王这孩子也是可怜。”康王好不容易在皇子之中如今风头无两，就算是这半年没有在朝中走动，可是声势却一直都在，这说明如今群臣对康王倒是也十分认同。谁知道韦妃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薨逝，叫人想想怎么可能不难过？
  “韦妃也是个没福气的，这好日子就来了，她却……”
  若是康王登基，韦妃就能做太后，那岂不是最有福气的事？
  如今可好，康王还没见亮，韦妃却没了。
  “你可知道她怎么病成这样？”虽然说一开始太后不怎么在意，可是这半年韦妃缠绵病榻，怎么都无法痊愈，她自然放在心底，也垂问过太医。太医的说法都在太后的心里，想到都说韦妃是郁结于心，太后便微微皱眉说道，“她虽然并不是皇帝心坎儿里的人，可是这么多年，地位，荣光，一样儿都没少了她的那份儿。后宫之中无人敢对她大声小声，外头儿子又出息，再没有不顺畅的事，那郁结于心又是从何而来？”
  “我也不过是听了些人的闲话，说是韦妃这些时候常常偷偷落泪。”皇后沉吟了片刻缓缓地说道，“许是当真心里难受。”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太后不由皱眉。
  婠婠也觉得奇怪。
  若是能将韦妃给逼成这样，那这显然是一件大事。
  不然以韦妃的心胸，寻常小事应该都不会放在眼里。
  毕竟，能在后宫之中平安度日这么多年的，也不是寻常女子。
  “您也别难受，您是长者，若是知道您这样难受，那韦妃岂不是也会不安？”皇后又劝了劝，见太后勉强点头，目光扫过婠婠，这才对太后轻声说道，“我已经叫太医们都去看着康王。康王多日这样憔悴，恐怕也需要调理。还有陛下命我给韦妃停灵，说是会把韦妃安葬在妃子陵中。追风她为贵妃。”一般的女子大多都有死后哀荣，因此皇帝追封韦妃的事，太后并不觉得没有道理。她怔忡了片刻，慢慢地点了点头，许久之后轻叹了一声说道，“也好。这也是韦妃的体面。”
  皇后垂了垂眼睛，心下一叹。
  追封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是死了以后面子上好看。
  不过韦妃死后能追封贵妃，可见皇帝对她倒也是还有几分真心。
  “那康王怎么办？”太后还是更在乎自己的孙子，急忙问道。
  “陛下已经召韦大人回帝都。”皇后耐心地对太后说道，“这是韦妃临终前的心愿，陛下自然不会叫韦妃死后不安。且如今我瞧着，韦妃这请求还是十分应该的。您瞧瞧，韦妃刚过世，康王就已经憔悴成这样，康王府的姬妾也有几个，可是却不能安慰他。倒是韦大人是康王的舅舅，康王将他当做长辈，若是留在帝都，也是康王心灵上的寄托。”皇后这才明白，韦妃为康王想得太周全了。
  知道康王没了母亲一定承受不住打击，因此把他舅舅叫回来，总是会叫康王的心里好过一些。
  且韦大人是男子，也能叫康王不要拘泥软弱的感情，能振作起来。
  说起来康王这段时间十分颓废，整日里陪伴在病榻上的韦妃身旁，外头的那些差事全都不顾了，这虽然是一片母子情深，是个大孝子，可是皇后看着却有些可惜。她见太后十分满意地颔首，这才对太后说道，“您也不必十分担心。康王是陛下膝下最出色的皇子，自己也能站起来。”她宫中还有许多宫务，且韦妃的丧事总是要用心操办，因此与太后禀告之后便匆匆地离去。
  婠婠在太后静默的目光里慢慢避开了她的视线。
  就算康王再可怜，她也不愿与他有什么瓜葛。
  “你放心，我还没有糊涂到叫你去理会康王的事。”见婠婠不吭声，太后勉强笑了笑，拍了拍婠婠的手和声说道，“康王虽然在我这里十分要紧，可你也是要紧的人。若是因此叫你们小夫妻生出嫌隙，我恐怕心里更过不去。”她见婠婠依旧沉默，便和声说道，“且如今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身边的女人也不少了。若是那些女人都安慰不了，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太后伤感地叹了一声。
  “我见皇后娘娘十分忙碌。”婠婠对太后说道，“宫中若是有流言蜚语，您也多看顾些吧。”
  “流言蜚语？”
  “韦妃娘娘亡故得有些叫人唏嘘。”婠婠想了想才说道，“既然太医说是郁结于心，恐怕这些话瞒不住。娘娘一生开阔，因什么郁结于心？我只担心……”她沉吟了片刻方才对太后说道，“会有什么不好的话。”这郁结于心四个字真是太容易做文章了，若是有心怀叵测的，就说韦妃郁结于心乃是这么多年被楚贵妃姐妹抢了恩宠，如今一朝爆发再也忍耐不住什么的，那到时候怕是还有些波折。
  太后一愣。
  “当真会如此？”
  “不过是未雨绸缪。两位姑母得宠于一身，自然也是结怨于一身，这满宫里看着对姑母们笑脸相迎，其实心里怎么想谁知道呢？”婠婠平静地说道，“当初李妃过世，就已经有人下舌头。如今韦妃娘娘过世，还有那起子小人，希望能掩盖韦妃娘娘过世的真相。这时候两位姑母岂不是最好的靶子？”韦妃郁结于心病故，这总得有个说法，可是若是想要探究韦妃亡故的真相，怕是又是一场风波。
  能逼死韦妃，这件事必然不小。
  若是叫人查问出来，怕是康王也不能同意。
  可若是转移众人的视线，把黑锅推到楚贵妃姐妹的头上去，那这显然也是众人希望的事。
  太后的脸色慢慢地凝重起来。
  “你说的没错。”她缓缓地说道。
  “皇后娘娘忙碌，因此这些闲言碎语恐怕照顾不到，因此我才想，您得多帮着看顾一二。就算是有再多的流言蜚语，也不能叫这种话坏了陛下与姑母们多年的情分。若当真传到陛下的耳朵里，陛下有了芥蒂，那姑母们得多伤心。”其实叫婠婠说，被皇帝冷落排斥，最伤心的也只有楚贵妃。她看楚妃对皇帝并没有十分看重的样子。然而无论是楚贵妃还是楚妃，婠婠都不希望这些话影响了她们的清誉。
  “你提醒我得对了。若是见了皇帝，我得先未雨绸缪，给他说说。”太后凝重地说道。
  婠婠抿了抿嘴角，抬手喝茶，眼底却露出几分疑惑。
  韦妃病故，康王也心灰得太过，就算母子情深，可是不进水米，这怎么仿佛心灰意冷的样子？
  她心底的疑惑一身而过，因韦妃在宫中办丧事，做皇子妃的自然也要礼貌地过去拜别。她不愿意一个人过去叫人说闲话，因此等了佳宁公主与楚梅一块儿进宫的时候，才一同去了韦妃的宫中。这宫中如今到处都是一片的白幡，因韦妃并不是有罪过世的嫔妃，甚至死后哀荣，追封贵妃，因此丧失办得十分重大，还有无数的高僧在念经超度。婠婠见今日来给韦妃拜别的嫔妃也不少，目光扫过灵前，没有见到康王。
  “我听说康王殿下这几日都在昏迷，幸亏之前太后娘娘亲自来了，叫人硬是掰开他的嘴送了一碗参汤，不然恐怕都要跟着韦妃娘娘一块儿去了。”
  楚梅低声在婠婠的耳边说道。
  这事婠婠知道，她轻轻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只上前举了香，给韦妃的灵前磕头。
  她依旧是十分素净的打扮，举止也并不失礼，一旁是康王的几个侧妃在侧，楚玉因是康王的姬妾，也跪在最后，婠婠防备她了几分，然而楚玉却只是垂着头，仿佛这一次并没有想要与婠婠有什么纷争。她这样消停自然叫婠婠松了一口气，给韦妃上香之后，她便匆匆地与佳宁公主和楚梅一块出来，从那样厚重的佛香之中走出来，婠婠这才觉得沉重的压力失去了几分，心里也有些轻松。
  她却有些唏嘘地回头。
  这就是宫中女子的一生，想一想，韦妃也是有些叫人感到同情。
  “五姐姐？”楚梅低声唤了一声。
  “没什么，”婠婠摇了摇头，正准备和她们一起走，却见后头，正飞快地跑过来一个穿着孝服的身影。
  这身影踉踉跄跄地跑到婠婠的身边，一下子扑倒在婠婠的面前，仰头露出许侧妃一张满是泪痕的眼睛。
  “王妃，王妃……”许侧妃避开了灵前追着婠婠来到这人不多的地方，攥住了婠婠的裙角，仰头流泪，带着几分颤抖地说道，“求求王妃，救救我家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