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疑惑，然而眸光一转，却没说什么。
  这件事本就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见太后脸色冰冷，婠婠到底心里有些异样。
  她并未说什么，却担心太后因此动怒伤身。
  只是见皇后与楚贵妃都并未担心，她这才收起了心中的担忧，转而拍了拍楚梅的手叫她不要害怕。见楚梅的眼睛落在那个战战兢兢的韦侧妃的身上，婠婠低声说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她冷眼瞧着，这位韦侧妃并不是一个十分强势刻薄的女子，虽然有康王表妹的身份，然而却有些胆小怕事，既然是这样胆小，那与楚梅关系不错的赵侧妃在康王府就不会被她欺负，倒是也是好事。
  “是啊。谁知道她竟然是这样的性情呢？”楚梅果然松了一口气。
  她自然是十分担心赵侧妃的。
  这么一个出身韦氏，与康王渊源很深的女子进了康王府，她担心康王会看在韦氏一族的面子上更加宠爱她。
  若是韦侧妃得宠，那还有其他侧妃什么事儿呢？
  如今见这韦侧妃并没有恃宠而骄的脾气，反而谨小慎微，楚梅也为赵侧妃高兴。
  虽然说都是康王府的侧妃，可是凡事都讲先来后到，她还是与赵侧妃更要好一些。
  “既然如此，日后别叫哀家听见你在康王府再做什么可恶的事。”太后似乎不愿十分理睬这韦侧妃，见她已经怕了，便摆了摆手叫她出去，这才对皇后沉声说道，“你一向宽容后宫，可是也不能叫后宫都踩在你的头上！日后再有这样不规矩的嫔妃，只拿出手段来，若有人敢忤逆你，就来跟哀家说。哀家给你做主！”她这些话是立威，顿时就叫下方的嫔妃们脸都变色，露出几分不安。
  “臣妾明白。”皇后轻声说道。
  见太后露出几分疲惫，她摆了摆手，这才叫嫔妃们都退出去。
  婠婠和楚梅也都出去。
  “叫咱们进宫一趟，就为了这个？”楚梅还一句话都没来得及与太后说，请安都没有，竟然就被太后给送出来，这倒是十分罕见，且见婠婠都没有被太后留下，不由诧异地问道，“难道当真只是叫咱们过来看看韦氏这两个女人是如何被惩治的？”这也太奇怪了些，婠婠也觉得茫然了几分，只是她摇了摇头，并未说些什么，却见楚梅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她下意识看去，却见一株苍翠的树下，康王正从树下看来。
  他并没有穿一向都十分喜欢的紫衣，而是一袭白衣，越发俊美脱俗。
  或许是韦妃带来的苦痛，他看起来越发消瘦清隽。
  见是康王，婠婠垂了垂眼，与楚梅准备往另一侧走。
  “婠婠。”康王却唤了她一声。
  婠婠顿了顿，转身看他。
  康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到了她的面前，露出了几分笑意。
  只是这笑意却越发叫人觉得疲惫，仿佛眼前这人承受着无比的痛苦。
  “我来只是想对你说一声谢谢。”不远处还有韦美人的哀婉的哭声，可是康王似乎充耳不闻，也没有去为韦美人解围的意思。他似乎对这个同族的，与韦妃相像的女子没什么在意的，见婠婠看着自己，他轻声说道，“多谢那些日子，你对我的当头棒喝。”如果不是婠婠说了那许多的话，或许他并不会愿意从失去母妃，不愿醒来的状态里重新振作。婠婠的每一话都如同刀子在他的心上切割得鲜血淋漓，可是却叫他明白，她是真的在为自己好。
  他因她的话，心里生出了隐忍还有想要慢慢爬起来的决心。
  可是如今迎着婠婠的眼，他却找不出半点对自己的在意。
  “是你的侧妃央求，因此我才说了几句话，若是要感谢，感谢你的侧妃就好。”婠婠平淡地说道。
  她这样冷淡，康王却只觉得心里生出了柔软。
  只是柔软之外，却又是更多的苦涩。
  “还有，太后娘娘面前，多谢你为我开口。”婠婠与太后的话并未瞒着众人，太后怀疑康王没良心，把肖似韦妃的女人给送到宫里来狐媚皇帝，这件事康王已经知道。他总是知道婠婠一定不会在太后面前对自己落井下石，可是此刻，他只想和婠婠多说两句话而已。见婠婠沉默不语，他顿了顿，轻声说道，“韦美人的事，我并不知道。舅舅……”他怔忡了片刻，婠婠却从他的眼底看出了几分冰冷还有憎恨。
  康王憎恨自己的舅舅？
  这个念头在婠婠的心底一闪而过。
  她觉得无比奇怪。
  “舅舅这次做得太过。”再也不会有人如同康王一样厌恶另一个女人借着韦妃得到宠爱。
  这简直是对韦妃的侮辱。
  他更没有想到，这样给韦妃带来侮辱的，竟然是他的舅舅，韦妃的亲哥哥。
  “这是你的家事。”婠婠斟酌着说道。
  她一副撇清关系的样子，康王安静地看着她，许久之后，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眼角眉梢的阴郁与疲惫此刻都仿佛因风散去，他看着她的目光，是这段时间从未有过的柔软与温情。
  仿佛这一刻，那些伤痛与悲苦，都在他的身上消失不见。
  “是，都是我的家事。”他也只不过是想要和她多说几句话，在如今，她越发对自己排斥疏远，冷淡的时光里，似乎能多说一句话都是好的。这叫康王忍不住回想起从前她和他刚刚相识的时候，虽然也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她那个时候却从不吝啬言语，也曾经与自己十分默契。想到那时，康王眼底暗沉了几分，却突然开口说道，“府里的韦侧妃，并不是我主动要迎娶她。”
  婠婠皱了皱眉。
  “舅舅暗算了我，把她留在我的王府一夜……我得给韦氏一个交待。”康王平静地说道。
  “你从不对女子口出恶言。”婠婠不由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康王无论是怎样的人，如何心怀算计，可是对女子却一向多几分优容，就算是女子做错，却从不多说什么，一笑而过。
  可是他竟然会说自己是被女子暗算？
  这不像是康王的个性。
  “我的确对女子多几分宽容，可是婠婠，只有舅舅做了这些事，叫我无法忍耐。”康王的目光远远地落在跪在地上，被宫中嫔妃指指点点的韦美人的身上，眼底露出几分冰冷说道，“舅舅把这两个女人送到我的身边送到宫里，却不知我此生最厌恶的就是这些。”他垂了垂眼睛，安静地看着婠婠很久，方才轻声说道，“我只是想对你说一句心里话。婠婠，我恨不得这个女人现在就死在宫里。若是可以动手，我愿意亲手送她上路。”
  婠婠霍然张大了眼睛。
  见她诧异地看着自己，康王微笑起来。
  “能叫父皇怀念的只有我的母妃，这种女人……”
  康王侧头，看了看韦美人的方向，平淡地说道，“玷污了我母妃的荣光。”
  婠婠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这一刻，竟然觉得康王是对的。
  韦美人的确玷污了韦妃的清誉。
  “你看，我们之间果然还有默契。你也是这样想。”康王想到自己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赵侧妃看向自己的是敬畏与惊恐的目光，不由觉得有些想要笑出来。他身边的女子，或许只看得见他对女子的温柔体贴，因此当他变得冷酷，就会觉得恐惧，甚至觉得那并不像是她们认识里的康王。可是这明明也是他真正的模样，而不是那些春闺怀春女子心中只知道温柔缱绻，风花雪月的皇子。
  婠婠理解他，并且迅速地就接受了他的想法。
  明明是这样……
  康王慢慢地退后了一步。
  近在咫尺，可是却永远都可望而不可及。
  “走吧。”婠婠收回目光，对楚梅轻声说道。
  楚梅也白了脸，看了康王一眼，急忙点头。
  她觉得不寒而栗，忍不住抱住了婠婠的手臂。
  那一刻，她看见康王冰冷的眼睛，就知道康王竟然是真心的。
  他竟然当真想要亲手弄死韦美人。
  怎么可能……明明康王是那么多情的，对女子总是会很疼惜的人。
  更何况，韦美人是康王的本家，听说算起来，应该是康王的远房姨母。
  “五姐姐，我觉得康王殿下变了。”
  “他一直没变，不过是从前没有遇到叫他会对女子动手的事。至于他行事狠辣，难道你忘了平王殿下是因何事被夺爵贬斥？”
  “那是楚玉做的。”楚梅低声说道。
  “若是没有他的首肯，没有他知情，楚玉也不可能那样顺遂。”婠婠见楚梅沉默了片刻，便平静地说道，“这些皇子心中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温情。你以为所有的坏事都是旁人做的，只他一个清清白白？那才是天下最可笑的事。想要夺嫡的皇子手里都不干净。他对女子无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只不过是康王从前的冷酷都隐藏在多情与风流之下，因此女子都觉得他是个极好的人。
  其实康王一向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