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太后听了这等猖狂之言，只觉得浑身发凉，又觉得一股冰冷的血直冲到了心口中去。
  她看着眼前美貌少女眼中的野心与期待，又只觉得悲凉。
  怨不得，她早前说过，想与楚氏联姻，虽然家中的兄嫂都点头答应，可是却一直含糊其辞。
  她本以为是舍不得女儿小小年纪就出嫁，却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家中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想要嫁给皇帝。
  无论登基的是哪一个皇子，他们就把自己的女儿往宫里一松，到时候还与新君联姻。
  这样的野心……野心得配得上自己的命格。
  没有那样的命格，想进宫，只怕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你以为宫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陛下是什么人？难道你是天姿国色，难道你觉得自己比皇后强些？”太后这些年战战兢兢抵在宫中，就担心得罪了谁叫自己晚年凄凉，谁知道她小心了一辈子，到了如今，却叫娘家这样坑。不说她能不能得罪婠婠，就说她能不能得罪新君？想到这里，太后的脸色冰冷起来，看着不悦地看着自己的美貌少女冷冷地问道，“你在帝都之中难道从未听过陛下当初为皇子的时候，是怎样处置那些想要侍奉自己的女人？多少人要他纳妾，可是谁得着好儿了？从前陛下都不肯纳妾，如今你以为你是个天仙，叫陛下就能瞧中了你？！”
  “皇后嫉妒，难道您还当这事儿陛下很有面子吗？若不是她嫉妒，霸占陛下，陛下怎么可能如今只有她一个。”
  “一个女人再嫉妒，难道还能拉着男人不宠幸女人？你口口声声都是皇后嫉妒，你怎么不说这是皇后的能耐。”太后脸色铁青，已经摇摇欲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她说道，“你目光这样短浅，竟然还敢说想要入宫？就算皇后对你高抬贵手，你这种蠢货在宫中都活不过一天去！”涵儿这种蠢笨的性子，连人家夫妻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儿都看不清，就想巴望这破天的富贵，不是找死是什么？
  还不如从前的宁王生母李妃。
  李妃虽然也蠢，可是也没有愚蠢到这种程度。
  可是李妃如今在哪儿呢？
  “姑母一口一个蠢货，一口一个蠢笨，您这是我的姑母应该说的话吗？”涵儿觉得自己的眼眶酸涩，含恨看着面前不敢置信地捂着心口的太后，咬着牙说道，“姑母如今贵为太后，却怎么不知道跟楚家的女人一样自家女孩儿筹谋？我们一族的女子与楚家女子有什么不同？可是姑母你这么多年统没有一个做皇后的体统，如今做了太后，还要看皇后的脸色！”她心中早就对太后不满，此刻红着眼眶说道，“我们家中姐妹也到了花期，我们的身份也很高贵，可是为什么姑母却始终没有叫我们有机会嫁入皇家？！”
  她语出愤懑，显然已经怨恨到了极点。
  太后却觉得心都凉了。
  “你这是在怨恨我无能？”
  “难道不是？姑母曾经身为中宫，我们姐妹才是最荣耀的，可是楚氏女子却占据风光。想当初……楚家出了多少王妃，姑母自己眼睛里看不到吗？！”楚家一共才几个女孩儿，可是到了最后却几乎全都嫁给皇子，不是正妃，就是独宠王府的侧妃，满宫里贵府聚集，她们全都高坐在最上头，无论她们内部如何纷争，可那看起来却仿佛都是楚家人自己在争执，就仿佛皇子们的争斗，也只是楚氏姐妹自己之间的争夺。
  这样叫人看着，心里得多难受？
  她们比楚氏姐妹差在哪里？
  太后已经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了。
  她觉得难过，又觉得失去了什么。
  自己在宫中苦熬到了现在，本以为自己这个皇后，如今到了太后能坐得安稳，对家族总是庇护。
  可是没想到家族却并不觉得自己做得好，反而这样抱怨。
  涵儿不过是个小小的女孩，都这样恼恨，那她耳濡目染，家族之中对她的埋怨会有多少？想一想，她的心里就缩紧成一团。
  浑身发冷，又觉得头上冒出冷汗，太后就知道自己今日的情况不好。不过她在宫中大风大浪都见过，自然不会将这些全都放在眼里。最初的惊怒与失望之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着面前倔强的美貌少女，缓缓地说道，“既然你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本宫也不再劝你。你自己想做什么，若自己有能耐自己就去做，横竖你的荣辱，都与本宫无关。至于日后……本宫与家中再没什么瓜葛，你既然看不上本宫，日后在外，也少打着是本宫侄女的旗号招摇过市。”
  “姑母，你为什么就不明白！”
  “本宫为家族明白了一辈子，如今，只想为自己打算。”太后冷冷地说道。
  这仿佛要与家族决裂，叫涵儿的脸色不好看了起来。
  她的眼里又生出几分恐惧。
  她这姑母如今成为太后，家族之中还是很有些看重她，想要靠着她在新君面前讨好的。
  可是涵儿语出无状得罪了太后，叫太后心灰意冷，对家族撒手不管，这日后若是叫家族知道是自己叫太后冷了心，哪里能放过她？
  她只觉得如今已经是背水一战。
  若是不能得到新君的宠幸成为新君的后宫，只要她踏出这宫门回到家族，家族里族人也不知道会如何处置她。这样的未来叫她不寒而栗，只觉得心中恐惧无比，顾不得别的，急忙上前握住太后的袖摆急切地说道，“姑母这样狠心不成？难道当真要对我的死活置之不理？姑母，您想想，若是我成为宠妃，这宫中有你与我联手，那就又是一个兴盛的楚氏！难道姑母不想看见那样的荣华吗？！”
  当初的楚贵妃姐妹盛宠后宫，与如今的太皇太后联手，把皇后挤兑得站不住脚。
  楚贵妃姐妹可以，她与如今的太后为什么不可以？
  只要生下皇子，就算是皇后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更何况，楚皇后当初能够独占新君，难道当真是因夫妻情深？
  还不是陛下看在她父亲掌帝都兵权，因此多给几分体面。
  如今陛下都已经登基，楚家的作用已经全都没了，陛下怎么可能还会容忍楚皇后的嫉妒恶行？
  她见了楚皇后，也不是什么天仙绝色，难道陛下看了她一个人这么久，当真不会腻的吗？
  她不相信！
  男人……不都喜欢美色吗？
  “本宫什么都不想看见。你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今日不行。”太后冷冷地把自己的袖摆从少女细腻柔软的手中抽了出来，见涵儿失望地看着自己，她冷声说道，“今日你是本宫叫进宫中，若是有个什么，本宫难辞其咎，因此，今日你敢做什么，不说陛下与皇后，本宫先打杀了你！”她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后，如今声色俱厉之下，气势叫人心生恐惧，见涵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收回冰冷的目光缓缓地说道，“至于你想要入宫做宠妃……”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说道，“以后你有能耐，就自己筹谋。”
  有野心想要进宫的女孩儿何止涵儿一个，满帝都里都是，也不差她这一个。
  太后都懒得叫涵儿出去看看，那些想要进宫的女人，如今都在什么地方？
  打从新君登基，广纳后宫的声音都没有断绝，可是如今新君都发作了数人，外头连提都不敢有人提，涵儿竟然还不知进退。
  这样的蠢货，怎么竟然成了她的侄女儿。
  “姑母既然这样说，是当真与家族决裂的意思吗？”涵儿有些惶恐，却色厉内荏地说道，“姑母，你这个太后做得这样艰难。若是今日厌弃我，来日，我也不会提携你。”
  “你先有能耐进宫得宠再说吧。”太后勾了勾嘴角，带着几分嘲讽地说道。
  她在后宫风风雨雨几十年，见惯了这种蠢货，本都当成笑话一样看待，可没想到如今才发现，自己的家里也有。
  她还笑话别人做什么。
  “出去。”她冷冷地说道。
  见她脸色冰冷，涵儿知道她竟然当真要与家族一分为二，顿时顿足，转身也不告退就冲了出去。
  太后目光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摆手，脸色阴沉下来，把身边的心腹宫女叫到面前，指着涵儿青春美好的背影冷冷地说道，“带着几个人把她直接送出宫去，不许她在宫中乱窜，也不许她冲撞了陛下！若是她今日敢谄媚陛下……”她顿了顿，眯着眼缓缓地说道，“即刻仗杀。”既然家族靠不住，那日后在这宫中她也只能靠自己，太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见宫女领命而出，拖着尖叫的涵儿就走，这才对另一个宫女无力地说道，“去给皇后传话，说这事儿是我对不住她。联姻的事就此作罢，还有涵儿……日后我不会叫她再进宫。”
  这宫女也去给婠婠传话。
  婠婠安静地听了，温言叫这宫女回去，且叫她宽慰太后，这才侧头，对靠在自己身边的阿玄微笑起来。
  “你还是个香饽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