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奕听了，却突然说：“我晚上也做了差不多的梦，梦见小湄在哭，章伯父没在的。”
  章心湄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似乎不明白欧阳奕为什么这时候说出如此令人误会的话来。
  欧阳奕又解释：“我是实话实说，当时章伯父的确没在，大约十几分钟后，伯父才赶过来的。”
  “这是你的梦，未必是真的。”章心湄艰难开口，觉得他或许早就怀疑章父，只是碍于自己才没提起。
  这时候提起，不就是让章父的罪名铁板钉钉的？
  “不过秦警官也说了，当初笔录的时候，章伯父是说跟小湄一起过去的。或许中间有什么事他暂时离开了，又其他证人能够证明当时他人究竟在哪里吗？”
  欧阳奕的话让秦凯想了想才说：“我看了笔录，章夫人证明两人是一起出门的，小区保安也说看见他们两人了。看了小区门口的监控，他们两人的确是一起出门的。”
  欧阳奕耸耸肩说：“那不就是了，既然章伯父的确跟小湄一起出门的，那么后来章伯父去了哪里就是关键的。厨师一直声称顶楼上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其他人在。”
  秦凯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有时候要对付一个人，没必要亲自出面。
  厨师很可能是被人支使而害死欧阳辉的，那么章父就很可能是背后那个指使的人。
  但是谁都可能怀疑，欧阳奕一直闭口不谈，这时候却每一句都像是针对章父，仿佛他真的有罪一样，让秦凯大为不解。
  没见章心湄的脸色都黑了，欧阳奕就算想说，也没必要当着她的面上说，私底下跟自己提一提就是了。
  秦凯百思不得其解，又听欧阳奕问：“你们调查过，厨师是什么时候到S市来的吗？”
  “他是差不多四年前来的，辗转几家小店做零工，后来才进的梅梅的餐厅，这些你们也是知道的。”秦凯不解他为什么会问这个，还是耐心说了一遍。
  欧阳奕又问：“厨师以前混黑，后来就没再犯事了，对吗？”
  秦凯点头：“对，后来改过自新了，没犯事不说，在小店打零工也是挺勤快的，张仲走访了几家都还记得这个厨师，说他虽然看着凶恶，但是做事很认真，话也不多，工资不高也不嫌弃，当初他要去梅梅餐厅工作，最后一家小店的老板还挺舍不得他的。”
  这么力气大，又听话不闹着要加薪的小工去哪里找，老板当然喜欢这个廉价劳动力了。
  欧阳奕挑眉说：“他既然改过自新这么多年了，没道理忽然之间又想要回去。难不成这个幕后指使的人给的钱足以让厨师铤而走险？如果真是数额巨大，秦警官不可能没查出来。再就是一个人得到一大笔钱，没可能还留在原地，甚至还在师姐的餐厅认认真真做又苦又累的厨师工作，早就环游世界享福去了。”
  秦凯总算听出欧阳奕的目的来了，原来他先让自己认为章父有罪，再一一用所有的可能来推翻，不愧是心理医生，他真是甘拜下风。
  他叹了口气说：“所以欧阳医生之前说这么多作为铺垫，最后的结论就是告诉我厨师没有动机，也没有任何人指使，这事或许是巧合，或许另有隐情，却跟章伯父没有任何关系？”
  欧阳奕看着秦凯笑了：“最后的结论究竟怎样，还是要秦警官来做判断的。我不是专业人士，只是把想到的可能性都列出来给秦警官参考而已。”
  参考个P，什么可能都说遍了，直接让章父撇清得一干二净。
  章心湄在旁边听了全程，才明白欧阳奕的用心，顿时有些愧疚地看向他，对自己误会欧阳奕而有些不好意思。
  秦凯摆摆手说：“行了，该问的都问了，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欧阳医生也分析完了，我这就回去，不打扰你们两个的。”
  他急着回去看看张仲审问厨师怎么样了，有没得到不一样的供词。
  等回去后，就见张仲坐在位子上，似乎等着秦凯很久了。
  看见他，张仲笑笑，把手机扬了扬：“老大，厨师说话里出现漏洞了。”
  张仲已经把录音复制到电脑上，把之前一再重复的播了一遍，又把有漏洞的话播了一遍。
  秦凯认真听着，第一遍没什么疑问，厨师一再说自己巧合到顶楼上，然后心情不好给欧阳辉说了那样刺激人的话。
  第二遍就有些意思了，厨师说的是晚饭后去的顶楼，但是欧阳辉出事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了。
  晚饭后，那是几点？
  中间那么长几个小时的时间，厨师难道一直等在顶楼上，那么他究竟是在等什么人吗？
  那个人，估计就是这件事的关键了。
  秦凯笑笑，拍了拍张仲的肩膀：“做得好，还问出什么来吗？”
  张仲摇头：“没有，厨师嘴巴很紧，除了这个小小的问题，还真是一点都没说漏嘴。”
  他对着厨师觉得棘手了，不过张仲分析说：“厨师在维护那个等着的人，那个人是谁，范围应该不大。毕竟厨师到S市的时间不长，我查过他的交际圈，几乎没认识多少人，除非工作上认识的，私底下也没有亲近的朋友，更别说是亲戚什么的，早就跟厨师断绝关系了。”
  所以对方不但在S市，还是厨师愿意等那么久的人，应该关系比较亲近，范围就更小了。
  秦凯赞同地点头，却见张仲满脸为难说：“厨师在韩老板的餐厅做了几年，跟之前打零工的小店都没再联系过……”
  闻言，秦凯陡然一惊：“你的意思是，他在顶楼等的人，很可能是梅梅？这怎么可能，那时候他进餐厅才没多久，一年不到，跟梅梅未必有那么熟悉，跟之前小店认识的同事和客人也不会完全没来往。”
  他下意识否定厨师在顶楼等的人是韩梅梅的可能，说完却抹了把脸：“抱歉，我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了。你说得对，这件事的调查我就该避嫌，免得给调查工作带来麻烦。”
  秦凯盯着拘留室，又说：“如果还是没找到确切的证据，就不能一直留着人了。”
  韩梅梅就算不来闹，也是有规定的，无缘无故把人一直留在局里也不现实。
  “我进去看看，问几句试试。”
  反正现在没什么好遮掩的，秦凯虽然有心避嫌，还是打算亲自问一问。
  他进去后，在厨师不远处的椅子坐下：“你该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回来，又这时候进来见你？”
  “不知道，”厨师虽然昨晚算是睡了几个小时，依旧神情萎靡，看起来休息得不算好。
  他一点都不配合，秦凯丝毫不在意：“你喜欢梅梅，对吗？”
  厨师原本一直低着头，听了这句话才忍不住抬头看秦凯。
  秦凯也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你在好奇我怎么看出来的？”
  他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回答说：“眼睛，你的眼神泄露了心里的想法。你看梅梅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就像她是你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
  “那又怎样，男未婚女未嫁，我有喜欢老板的权利。”厨师的声音嘶哑，却是坚定地反驳，眼神里甚至带着一点挑衅：“因为我喜欢老板，所以你才会滥用私权把我捉拿进来的？”
  “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跟案子有关系，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当然你说得也对，梅梅还没嫁人，她有选择的权利，你也有追求的权利。”秦凯盯着厨师，一字一句地问：“但是喜欢并非盲目的，你就算再喜欢梅梅，也不该帮她遮掩事实，这就跟害死她没什么两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想污蔑我就算了，现在连老板都不放过？是不是老板拒绝你了，所以秦警官是公报私仇？”厨师低下头，说的话却是咄咄逼人。
  张仲在监控里也看得目瞪口呆，有些不明白秦凯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他知道秦凯肯定不会随便这样问，于是耐心等着下文。
  秦凯没管厨师的挑衅，继续说：“你觉得自己是英雄，救下了梅梅？但是你不知道，她这样一错再错，没有主动自首，犯下的罪只会越来越重，这不是害死她是什么？她执迷不悟，你这个旁观者也不帮着劝一劝。我认识梅梅的时间不长，知道她可能是一时糊涂，你不是当事人，就该旁观者清。你不劝，不就是想害死梅梅吗？”
  “你在胡说八道！再继续说下去，我就要找律师控告你诽谤老板了！”厨师听不下去，陡然站起身，目光就像是杀人一样看向秦凯。
  秦凯不慌不忙地打量着他：“你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安安静静的，问什么就乖乖回答什么，也没怎么反抗，还没给自己申诉，就像是个认命的人。殊不知进来的嫌疑犯没上千也有几百，你的举动反而特别突兀，好像早就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冷静地摆了一个局，然后引导我们往里面钻，最后按照你的想法去走，帮别人脱罪。”
  “但是这一刻你激动了，终于像是个人。梅梅要是没做什么，你为什么那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