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诬陷老板，我还不能站起来，不能激动了？”厨师抬头看着秦凯，目光里像是渗着小刀：“秦警官这是因爱生恨，无论如何都要把老板扯进来吗？我什么都说了，你们还不满足？”
  秦凯笑了：“你确实说了，但是说了全部吗？你说晚饭后就去顶楼了，那么是什么时间，具体说说？”
  “我不记得了，几年前的事，谁还记得是几点吃的晚饭？秦警官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这么一点小事，我还几年都没忘掉？”厨师听了，反驳他说。
  “你不记得几点吃的晚饭，但是对欧阳辉说了什么话反而清清楚楚的。”秦凯看了他一眼，笑着说。
  厨师皱眉：“那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还在面前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我怎么就能没印象？”
  “既然印象深刻，当时为什么就不主动自首，哪怕是给当时问话的警察说出这件事来也好。可惜，你一个字都没提，就好像这件事从来都没做过一样。但是我们找到你之后，你就什么都说了，你自己不觉得矛盾吗？”秦凯盯着他，又说：“你可以说自己这几年心里愧疚，一直没勇气来自首，就等着我们找到你。可是据我们所知，你根本就不认识欧阳辉。你害死了一个陌生人，却还能安安分分在一家餐厅里做几年，你告诉我心里在愧疚，觉得谁会相信吗？”
  既然没有愧疚，这时候怎么就立刻承认做过的事了，就好像急急想要把事情揽在身上，替谁撇清干系一样？
  厨师解释说：“当时惊吓之后，担惊受怕有一段时间，看着没人过来找我，警方也定性了那个人是自杀的，跟我没有关系，我就放心下来了。毕竟我说了不好听的话是真，但是并没有亲手把人推下去。秦警官可以说我做得不对，可是我并没有犯法不是吗？你们既然找到我这里来了，我觉得这么几年了，总是会做噩梦，还不如直接说出来。但是看秦警官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话？”
  “不但不相信，好像还想从我身上牵扯出别的人来。我可以在这里指天发誓，顶楼上除了那个人，就只有我在。”
  秦凯看着他，嘴角依旧笑眯眯的：“好，就算只有你们两个，那么你在顶楼呆那么久不冷吗？那晚的温度挺低的，呆半个小时都受不了，风还大，你居然呆了几个小时，都在顶楼做什么，吹风吗？而且那晚没有月亮，黑漆漆的，你带手电筒了吗？”
  厨师冷哼说：“我就是喜欢在顶楼吹冷风，吹几个小时，难道这还犯法了吗？我带了手机，就我一个人黑漆漆怕什么？”
  “当然没有，要吹冷风，吹多久都是你的自由。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那天不但没有大风，还一点风都没有。温度也不低，起码有十几二十度了。黑漆漆的楼顶上伸手不见五指，你是怎么看见欧阳辉，又发现他是跳下去自杀，而不是摔下去的？”
  厨师一愣，转而愤怒地看向秦凯：“你在诈我的话，真是卑鄙。”
  秦凯耸耸肩说：“兵不厌诈，你要是心里没鬼，怎么就被我诈出来了？僵持这么久，你不累吗？能说的就说出来，不然难道你真是想把这事一个人揽在身上？”
  见厨师又想开口反驳，秦凯打断他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外乎想说这不是犯罪，你也不会因此获罪，等出去后，又是一条好汉，该吃该睡，跟以前也没什么不同。但是你难道没想过，人云亦云的，你在梅梅的餐厅根本就呆不下去？就算梅梅不在意，餐厅里其他人未必不在意。就算他们也不在意，那么客人呢，他们知道后也会不介意吗？”
  “那我就离开老板的餐厅，外面那么多餐厅，我就不信找不到工作，大不了就回去继续打小工，我要求不多，只要有吃的有睡的地方就足够了。”厨师对此满不在乎，觉得这事就算揽过来，对他也是不痛不痒的。
  秦凯又笑了：“不说远的，就是这事被欧阳辉的家属知道后，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当然，犯罪是不行的，可是给你一点教训还是可以的。比如让你身边人很快知道这件事，他们不敢雇佣你，不敢靠近你，不敢跟你说话，你将会一无所有，没有钱买吃的，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就只能到处流浪，还可能被人厌恶地追打，这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他继续循循善诱：“你也不想活成这样的吧？你努力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能够体体面面地生活吗？如果你认下这件事，那么你以后的生活就要彻底毁掉了。只为了所谓的义气，你就要亲手毁掉现在的一切吗？尤其你就算离开了，对梅梅餐厅的影响还是在的。他们可能不在乎你怎样，但是会质疑梅梅居然招了你这样的员工，可见她也不会是什么好人，能不去就不去她的餐厅……”
  “老板是个很好的人，”厨师原本还一动不动，沉默着似乎根本就没打算改变主意，却在秦凯最后提到韩梅梅的时候才神色激动，忍不住开口反驳：“要不是老板，我不会有像现在这么舒服的生活，她帮了我很多。”
  秦凯劝说：“既然梅梅帮了你，你就不该恩将仇报，揽下这件事的。”
  厨师犹豫了一会又摇头说：“这事我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好辩解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总不能为了脱罪，就诬陷别人来顶罪。”
  秦凯觉得他简直油盐不进，说来说去最后居然还是没有推翻之前的话，更没把另外一个人供出来。
  感觉已经没必要继续说下去了，秦凯起身说：“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对着监控挥挥手，我就会进来听你说的。”
  他起身就要出去，厨师却突然叫住秦凯，迟疑地问：“秦警官，老板来过了吗？”
  “梅梅来过了，就刚开始来了一次，我让她暂时不要过来，她就没再过来了。你有什么话需要我转告的吗？只要不是关于这件事的，我可以帮忙的。”秦凯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他。
  厨师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秦凯的耐心有限，见他没开口的意思，径直开门出去了。
  他出来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忍不住叹气：“真是个难缠的家伙，不管怎么问都不松口。”
  秦凯也是诈了厨师一下，谁知道还是没能诈出什么来。
  张仲盯着监控，又把刚才两人的对话重新看了一遍，指着屏幕对他说：“老大，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秦凯挑眉：“想说就说，还要玩你猜我猜吗？”
  “不是，刚才厨师对其他事都无动于衷，不管是自己名誉受损，以后可能人人叫打之类的，他都没什么反应。只有老大提到韩老板的时候，厨师就变得特别激动。”
  秦凯点头附和：“是的，我刚才也是这样想的，觉得他对梅梅很重视，就打算用这个作为切入点，可惜都失败了。”
  张仲摇头：“我反而觉得老大其实没有失败，只是没继续深入问下去。厨师不在乎自己，也不在乎其他人，就只在乎韩老板，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他喜欢梅梅，我刚才也跟厨师提过了。”秦凯抬了抬眼皮，对他一再重复自己之前的话有些疑惑。
  张仲叹了口气说：“当局者迷，老大也是这样。厨师既然对别人和自己都不在乎，只在乎韩老板，那么他维护的人会不会就是韩老板？”
  秦凯一怔，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发觉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
  张仲知道这事对秦凯来说可能大受打击，却不得不继续解释说：“厨师对韩老板特别重视，刚才也说韩老板给了他更好的生活，心存感激。那会不会当晚去见欧阳辉的人是韩老板，厨师只是碰巧过去看见了，又或者是担心韩老板所以偷偷跟在后面？然后事情发生后，他帮着韩老板逃脱了，或者是私下抹掉了韩老板的存在，把事情揽下来，替韩老板脱罪？”
  秦凯皱眉：“你的分析是基于什么之上的，完全没有证据，也没有人证。虽然大胆假设是应该的，但是也该有证据作为地基，不能随便臆测。”
  张仲继续说：“我是没有证据，但是厨师的生活圈子特别小，重视的人也不多，除了韩老板，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被他这么重视，甚至连自己后半辈子的生活都能双手奉上。我知道老大可能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件事还是让我和张景去调查，老大就先避嫌吧。”
  “我清楚老大在感情上是坚信韩老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但是理智上可能已经开始倾斜了。”
  秦凯沉默了一会才问：“就算你的假设是真的，那么梅梅究竟为什么要对付欧阳辉？我不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交集，还要闹到你死我亡的地步。”
  张仲耸肩说：“就是不知道，所以才要去调查，不过事情到这个地步，可能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