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激流暗涌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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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却 更新:2021-10-09 22:42 字数:4630
十二月初,云韩仙仍然委托大古格几位商人运送大批乌余最好的小麦玉米水稻等种子回去,同时再派出铁星和铁柳,全权代表自己与元震和谈。这次情况有变,翡翠知晓运送菜种之事,痛下决心,连能从乌余得到极大利益的边贸也不要了,完全封锁了边境,任何人不得通过,违者立斩。
一时间,边境血流成河。与以前官兵的明紧暗松不同,此次派来督守边境的是有“阎王将军”之称的齐墨山,玉连真不顾群臣反对,将他从大狱中提出,他知其用意,自然不敢怠慢。
听说齐墨山出马,乌余迅速做出应对,将所有新上任的小将换驻山南、桑黎边境,紧逼翡翠南州。顶上来的皆是千方百计保下的燕州老将,督军则由昆仑将军担任,棠棣守备换成朱雀之夫暗牧。
昆仑等人都和齐墨山对峙多年,对他的手段自然最清楚不过,游刃有余虽谈不上,至少能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自此,乌余对翡翠的包围正式形成,翡翠不甘示弱,也在向边境增兵,战事一触即发。
局势越乱,元震自然越高兴,立刻在大古格实行全民兵役制,男子到十六皆要服兵役,再次使大古格的军事力量迅猛发展。
极力促成和谈的慕容娉婷有意利用盟约对翡翠施压,转念一想,又怕翡翠阳奉阴违或者半途替换,只得借道南方三国,派出大批王室亲卫暗中保护。
随着铁星和铁柳一行离开棠棣,一个消息也从棠棣悄然流传开来,云韩仙大力拉拢元震的目的,就是一定要拆散元震和玉连真的联盟,彻底孤立翡翠,为乌余人报仇雪恨。
元震细想之下,一切合乎情理,云韩仙三番四次向玉连真示好,却没料到两者仇恨太深,始终打不开缺口,她何尝吃过这种亏,恼羞成怒,定要收拾了翡翠,便极力促成与自己的和谈,一是让翡翠急上一急,态度软化,二是斩断翡翠最后的救命绳索,从而一举成功。
再者,大古格在盘古大陆西部,云韩仙再神机妙算,水长天再勇猛善战,也不可能忽视翡翠的存在,舍近求远,先将战火烧到遥远的大古格。这一点,从驻扎北罕和桑黎的乌余军队明明有胜算,却始终裹足不前,不敢对大古格的领土有丝毫侵犯体现出来。
至于莽苍大陆上那一两万海盗,根本不足为惧,云韩仙收服海王,支援莽苍,若想利用那群乌合之众对付野马军,实在是打错了算盘,唯一有可能,就是云韩仙舍不得乌余辛苦建立的水军受损,采用安抚政策。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翡翠虽连丢领土,齐墨山到底用血腥手段保下主力,翡翠目前仍有十几万军队,跟乌余旗鼓相当,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打下来,所以,只要用翡翠牵制乌余,盘古大陆短期内的格局决不会变。
至此,元震的疑虑完全打消,在与慕容娉婷的闺房密语中以“香饽饽”自居,让慕容娉婷出面与乌余商谈,争取最大利益,只要谈到与翡翠断交之类的话题,就给他们打马虎眼。
如元震所料,大古格果然成了香饽饽,玉连真大为紧张,接连派遣紫衣特使前来巩固两国关系,听说元震喜欢好马,千方百计搜寻了盘古大陆上珍贵的品种汗血宝马送来。云韩仙听说此事,大为光火,乌余使者未至,又追加了大批乌余乃至盘古大陆最好的茶叶绸缎等物,命在武林大会招募的一干好手护送前来。
元震左右逢源,两头得利,乐得忘乎所以,竟然在朝会上让群臣商议出一批大古格缺少的东西名单,准备趁机大捞一笔。被接二连三的好消息鼓舞,加上元震的喜气影响,朝堂出现了难得的热火朝天局面,朝臣们纷纷献计,从纺织技术到乌余最先进的火器,一条条列举下来,乌余翡翠仿佛尽在囊中,根本没有不敢要的东西。
名册确定后,元震当着群臣召请留驻大古格的紫衣使肖召南。肖召南接过厚厚的册子一看,登时脸色煞白,倒也不敢说什么,唯唯诺诺应下,推说要回去禀告皇上,抱着册子抖抖索索退下,临走还踢到门槛摔了个狗吃屎,引得朝堂上一阵哄笑。大古格和西河被翡翠压制多年,众人看多了肖召南颐指气使的模样,只觉出了口恶气,对元震大力发展军队再无二话。
闻知风声,铁柳和铁星不敢应下苛刻条件,在路上一再拖延,眼看春耕将至,大古格几位商人哪里肯依,日日要催个三五次,要不能及时运回去,不用说,大家项上人头肯定不保。
铁柳借故再三询问大古格朝中细节,商人们都三缄其口,一路装腔作势的娘娘腔铁柳终于暴怒,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在客栈门口好一顿骂,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位女扮男装的美娇娘受了欺负,一时瞧热闹的无数,几位商人灰头土脸,郁闷不已。
商人百般无奈,向大古格暗卫求助,孰料被铁星撞个正着,铁星对暗卫态度十分友好,从他们口中诱得大古格朝堂已列出册子的确切消息,当场哀嚎出声,颓然而去。
暗卫们也知为逞一时威风,办坏了差使,当机立断,决定立刻护送良种回到大古格,留十人监视铁星铁柳一队人马。
不出所料,第二天铁柳就称旧疾复发,要休息几日,不肯动身,而听到良种送走的消息,铁星连连跺脚,气闷不已,转身进了铁柳房间,要他起来追赶,铁柳岂是好说话的主,在床上哼哼唧唧一气,见铁星要动手来拉,竟撒泼大闹,把个铁星气得把一张八仙桌劈成两半,在铁星恐怖的尖叫声中落荒而逃。
事已至此,铁星只能破罐子破摔,一路蜗牛漫步,并连发急信向乌余王上王后求助,大古格暗卫们截到两封,自觉形象高大不少,将这群没用的乌余人好一顿嘲笑。
良种险险赶在春耕时节到达,元震一路关注铁柳铁星等人的情况,暗暗好笑之余,早已做好准备,只等良种一到就分发到各地,特别是土壤肥沃的地区,谋求粮食最高产量。
让元震更为好笑的是,为了跟乌余竞争,玉连真也提出向大古格提供良种,而他所说的良种,亩产不过乌余的半数有余,其中优劣自不必说。不过,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元震将这批种子分发下去,只不过乌余良种太多,无处可种,有个桑黎商人脑子转得快,将良种高价收集卖到西州,不但自己大大赚了一笔,还使许多大古格人从中得益,元震早有耳闻,也是一笑置之。
春耕过后,云韩仙又来到棠棣城外的农庄,与前些日子的紧张相反,今日一群人是为踏青而来,一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特别是几个孩子,平日苍蓝碧蓝管束甚严,今次逮到机会,还不得好好闹腾一番,连两个路也走不稳的小家伙也一路嗷嗷怪叫,热闹非凡。
农庄虽是云韩仙亲自规划布置,连日来除了守卫森严的山脚房舍以及房舍前方的小块田地,她何尝去过别的地方。今日细看,农庄依山傍水,遍植杨柳和花树,远山如黛,屋舍俨然,碧色幽幽的池塘星罗棋布,白鹅戏水,水鸭遍布,鸡鸣狗吠之声不绝于耳,确实景色怡人。
信马由缰走了片刻,花田似知其心意,将马车往不远处一片漫天的粉色赶去,遥遥看到灼灼桃花中一个伟岸的身影,回头嬉皮笑脸道:“王后姐姐,你又有麻烦了!”
云韩仙捞起一支笔朝他脑门敲了下去,笑眯眯道:“如果我去告密,你才真正有麻烦了!”
花田连连告饶,铁斗和铁萁飞身下马,同时朝他飞去一个利刀般的眼神,扶云韩仙下来。云韩仙脚还没站稳,小家伙们亟不可待跳下马车,你追我逐,朝桃林飞奔而去。
云韩仙绕到后面的马车看了看最小的两个,让奶娘背着四处走走,又和苍蓝碧蓝两人好一顿瞎扯,还是苍蓝实在看不下去,笑道:“王后,王上等您好久啦,您就别在老婆子身上浪费时间了!”
云韩仙讪笑连连,回头见花田又在挤眉弄眼,心头火起,随手折了根树枝,劈头盖脸就打,花田嗷嗷怪叫,逃跑的方向赫然就是桃林。
追了一气,云韩仙丢掉树枝,悄然来到那人身后,而花田钻入桃林中,很快消失不见,昆仑将军的大嗓门轰然响起,“臭小子,这回看你往哪跑,上次谁说赢了要请我喝酒,别以为躲进宫里我就逮不着你,我认识王后那会,你小子还在吃奶哪!”
云韩仙忍俊不禁,轻轻靠在那宽阔的背上,柔声道:“你终于想通了吗?”
“嗯!”
她嘴角一抿,郑重道:“我已命海王和慕容长亭等人做好准备,用移民莽苍大陆和北罕等手段,争取最少的伤亡。”
“嗯!”
“今天天气这么好,别绷着脸煞风景,我们四处走走吧!”她攀着他的脖子,声音娇媚得似要滴出水来。
“谁说我绷着脸?”水长天徐徐转身,果然是一脸淡淡笑容。见她目瞪口呆,他心情大好,将她顺势扛上肩膀,大步流星朝桃林中走去,在她耳边轻声道:“阿懒,谢谢你,你知道我不愿与连真正面冲突,耗尽心神安排这一局,累了这么多天,我们找个地方好好歇息。”
她微微一怔,满腹心事无处可说,化作一阵酸楚涌到鼻头。
对农庄的布局水长天比她还要熟悉,两人来到一间屋后的山坡,算起来这里是农庄的至高点,周围的景象一览无余。
四面青山环绕,连绵不绝,白雾袅绕间,整个农庄变成山中仙境,很快,阳光冲破云层阻挡,驱散了迷雾,让整个农庄变得亮堂起来。田间的水泛着粼粼的光,绒绿的禾苗轻柔舞蹈,似乎在昭示丰收的到来。
暖洋洋的光线里,不远处那满山桃花染得整个天空皆成粉色,当此时此际,在山坡上的小亭休憩,在层层叠叠的花海之中小酌,真是神仙才有的享受。
然而,仿佛看到阳光后的血雨倾盆,无人能真正成为神仙。
山风有些凉,水长天脱下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提壶面对着寂寂远山,一口接着一口,眸色渐渐深沉,渐渐迷惘。云韩仙倚栏而坐,看的方向与他截然相反,乌余的桃花开得真好,总该有人懂得欣赏,它们才不会寂寞。
花田躲开昆仑的纠缠,见所有人都避开王上王后,带着点小心思,到马车上捞了件大氅来到两人所在的山坡,见两人木雕泥塑一般,不禁有些傻眼,蹑手蹑脚将大氅送到王后面前,努努嘴道:“王后姐姐,天冷,要不要喝点热汤?”
“好啊,你叫阿萁做些送来。”云韩仙缩了缩,没开口,回答他的是背向两人的水长天。
花田打蛇随棍上,嘿嘿笑道:“王上,您什么时候出征,带小的去行不行?”
“怎么,不耐烦跟我赶车么!”云韩仙似笑非笑道,“还是嫌我这个师傅教得不好?”
“怎么会呢!”花田努力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武林大会之后,其余归附的武林高手皆有了用武之地,唯独花田被王后留在身边。花田只雀跃了一天,立刻被残酷的现实整得灰头土脸——自己这随侍当得真正窝囊,除了赶车、打扫卫生、准备御寒衣裳,王后分派给自己的任务竟是读书习字画画抄写佛经,正经事一件没捞着。
“那为什么要离开我呢,这些日子多开心啊,难道你舍得?”云韩仙眨巴眨巴眼睛,怎么看怎么像泫然欲泣,只是花田早看出她的不安好心,再不会上当,眼珠子一转,脚下一点就跳到王上面前,扑通跪倒,哀哀怪叫,“王上,小的对天发誓,跟王后是清白的。王后姐姐就是那天上的仙子,月里的嫦娥,小的不敢亵渎,一直提心吊胆,短短几月,头发都白了不少。王上,这种日子太过煎熬,您还是放小的一条生路吧!”
两人哭笑不得,水长天正色道:“花田,跟王后数月,你难道只学会油嘴滑舌?”
花田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心头一动,猛地抬头看向水长天,见他面色凝重,似有山雨聚集,再联想其他高手的去处,脑中一个激灵,脱口道:“王上,王后如果意图磨练我的耐性,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她成功了!天下局势未明,激起各国暗流翻涌,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云韩仙霍然而起,目光如炬,沉声道:“依你之计,这枚改变全局的棋子该落到哪里?”
花田露出痞痞的笑容,“王后姐姐,您已胸有成竹,何必问我,要信得过,直接派我去就是,兜了这么大的圈子,您不累我都受不了了。抄佛经抄书那招,我那死鬼师傅早用过了,我是真舍不得离开您才憋着不说,真话总是有点伤人,您可千万别见怪!”
“臭小子!”云韩仙微微一怔,懒洋洋坐了下去,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躲避战火,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两大高手在此,她也想知道谁更厉害。
“臭小子!”水长天含笑大骂一声,劈头来了记鹰抓,花田见势不妙,就地一滚,险险避过,水长天一脚踢去,花田嗷嗷怪叫,“姐姐救命!”不再避让,以不可思议的身形飘开,飞起一脚,横踹向他的腰间……
许多年后,花田辞官归隐,执意回到农庄里这间屋舍,跟小孙子讲叙自己的辉煌过去,开头的一句总是,“你爷爷打得最痛快的一架就在这个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