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静姝是个非常有弹性的女孩子。
  没被踩到底线的时候，她可以是只柔软可欺，一遇难事就秒怂的傻兔子；可底线一旦被踩，就会分分钟掀了兔子皮，露出一只猫科动物被激怒时的该有凶猛来。
  这一点，陆天辰领教过很多次，非常清楚；陈默观察入微，也略有了解。
  李少艾不关注她，既不清楚她身手，也不了解她脾性，所以一脚踏在雷区还要碾一碾。
  他露出了一个极尽嘲笑讽刺之能事的冷笑：“他是！等案子彻底结了，我就让所有的媒体一起报道这个杀人犯，帮他红。”
  然后，宋静姝就炸了。
  她像个炮弹一样地冲过来，一下把李少艾撞出了三米远，又迅速追上去，揪着他衣领子给按到了门板上。
  李少艾被“咚”一声撞在门把手，疼地所有狠话都卡成了一声吃痛的闷哼。
  两个人有身高差，宋静姝揪着他衣领，将人拉地弯腰和自己视线齐平，她眸中水光未尽，怒火又大起，两种情绪交织纠缠，气势摄人。
  她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有什么你冲我来，干嘛更一个死人过不去，他杀你全家了吗？”
  李少艾终于想起了女人战斗力不错的设定，但并不为所动。
  他比宋静姝更咬牙切齿，更愤怒：“我那被梁一泽捅死的养父现在还在里头烧着，你说我为什么跟他过不去？”
  这话如一记重锤，砸懵了宋静姝。
  她还没来得及感慨这世界太小，就想起另一个问题——且不说梁一泽没有捅人，就是这个案子里被捅的人，他也没有死啊！
  她的表情忽然空白，抓着李少艾衣领的手也松开了。
  “你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李少艾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她，“你与梁一泽是情侣这事儿是误会？还是梁一泽捅死我养父骆冰这事儿是误会？”
  宋静姝直接忽略前半句，重点落在了后半句上——李少艾的确是那个被捅的人的家属，这个世界的确很小。
  “他没有捅人。而且，三四月前案发的时候，那个男人并有没死，他还……”说到这里，宋静姝露出了一个有点恶心的表情，但及时掐住了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总之，梁一泽没杀人。”
  她说完转头四顾，就正好看见了打算溜走的张律师。
  “张律师！”她大声叫住他。
  张律师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道：“宋小姐，您和您朋友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其实，早在宋静姝和李少艾呛声之初，他就想走了。有人要他做的任务，他已经完全做到。现在宋静姝遇见什么人，什么事他已经不需要管，只要老老实实走人等钱就好。奈何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你对梁一泽的案子最熟悉了。前面也说过找到了能证明他没杀人的证据，你来跟他讲。”宋静姝说着就把李少艾往他面前一推。
  张律师张了张嘴，有点尴尬。
  他一开始的确是收集了证明梁一泽无罪的证据，这个不假，但是后来宋明峰出高价变更了要求之后，那些证据都被他不遗余力地销毁了，如果梁一泽能活着站到法庭上，那就只有被判刑一条路。
  也就是说，世界上已经不存在能证明梁一泽清白没捅人的证据，他还能说什么呢？
  说他其实知道梁一泽没有杀人，但是那些能证明这一点的东西，都被他悉数毁去吗？
  且不说眼前这个年轻人会不会相信，给钱的那位宋先生也不会答应的。
  张律师有一万个继续颠倒黑白的理由，可他看了一眼停尸房的方向，张了张嘴，却不太敢开口。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陈默开了口：“出去说。”
  这个休息室，并不是什么私密空间，之前的一番冲突，已经让很多人开始围观。
  李少艾冷嗤了一声：“我倒是想看看，板上钉钉的事情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宋静姝很快跟过去。
  张律想开溜，却被陈默的手下架了，也很快跟上去。
  一行人转移到了殡仪馆外一个人迹罕至的小树林边上。
  张律师没了心理压力，顿时道：“宋小姐，虽然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真的很抱歉，梁先生在天水桥捅人一案中的确是证据确凿，而死者骆冰因为重伤不治过世也是事实。”
  “重伤不治？三个月前他明明都出院了，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还……”宋静姝顿了顿，再次神色难看地把话咽回去，“总之他根本没事了，你现在告诉我他因重伤不治？”
  “半个多月前，骆冰死于器官衰竭，尸检后发现起因就是身上刀伤感染导致的。”张律师吞了吞口水，“其实，不管骆冰死没死，梁先生故意伤人肯定是事实，这点是跑不了了。”
  “怎么可能呢？”宋静姝难以置信。
  李少艾直冷笑。“连他的律师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话讲？”
  宋静姝看也没看他一眼，快步过去拉住了律师：“张律，那个监控视频呢？拍到一切的完整现场监控，当时你还发给我看了，视频一放不就什么都能证明了吗？”
  “什么视频？我不知道。”张律师甩开宋静姝，决定装傻到底，“宋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理解你死了男朋友的心情，但多余的事情就不要脑补了好吗？”
  宋静姝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他。“张律师，你是觉得死无对证，就可以随便说吗？”
  视频她见过，还是这人发在宋明峰邮箱里的，但是他现在却矢口否认，这人有问题。
  “宋小姐，我说的都是事实啊！”张律师打定主意要装到底，“我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个视频，就是骆冰倒地，大家一哄而散的视频吧，那里面清清楚楚记录着梁一泽手里拿着滴血的匕首，分明是定罪关键证据。”
  李少艾听完了全程，只觉得无趣又可笑。“宋小姐，既然杀人的事情已经搞清楚了，那你就想想怎么和我二哥解释哭坟的事吧。”
  宋静姝有些着急道：“那个视频往前十秒，就能看见梁一泽是刚到现场，但是那会儿骆冰已经被捅倒了！”
  李少艾却冷漠打道：“是不是他捅的其实根本无所谓，反正，那群埋伏骆冰，打定主意要弄死他的混混，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话其实没毛病，梁一泽那天出现在那里用意的确有待商榷，可宋静姝道：“捅了就是捅了，没捅就是没捅。法律没规定那个时间那个点不能在那里。”
  “法律没规定结婚了就不能有男朋友，所以你就这么对陆天辰吗？”李少艾冷笑。
  “我和陆天辰的事，用不着你管。”宋静姝定了定心神，揉了揉眉心道：“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向你证明人不是梁一泽杀的，你不要去媒体上大肆诋毁他。”
  梁清欢还在备战高考，这种消息出来，鬼知道会对那姑娘造成什么影响。
  李少艾冷笑：“凭什么？”
  宋静姝抬起头来，坦然望进他眼底，坚定道：“凭公平正义，你难道不想要个真凶，要个真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