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静姝回头看了一眼，人群黑压压地挡地十分结实，她也就勉强能从缝隙里瞄一眼穿旗袍的红影，身边似乎还跟了穿制服的警官。
  这时候，她身边有个大姐站在一个不知哪里弄来的板凳上，伸长了脖子，拔高了嗓门儿，朝着人群的中央大喊：“前面砸小三儿的使点劲儿哎，使劲——”
  大姐平日里大约是个吵架的好手，这“嗷”一嗓子喊得是格外中气十足，直接盖过了喧嚣的人群，甚至将远处的警笛都压下了一头去。
  大家纷纷转过头来看她，她也不怂，甚至直接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了一只大喇叭来，大声道：“我和这个小三一样，也是林氏当年做慈善的受益者。当年林婉晴小姐带着钱带着书进山，给了我们来大城市的机会，重塑了人生。大部分人至今都感激林小姐做的一切。可她！她却勾搭人未婚夫，最后还和渣男谋财害命，这何止是不要脸，这是恩将仇报，蛇蝎心肠！大家要是舍不得砸，那就放着我来——”
  说完，她就跳下了那凳子，举着喇叭就往前冲。边冲边喊：“让一让，让一让——”
  她人壮实，本就洪亮的声音又有了喇叭加持，端的气势如虹，一冲入人群，人群就往两边分开。
  托这位大姐的福，宋静姝终于看见了酒店门口满身狼狈的木小易。
  她那身高定旗袍上沾满了菜叶、鸡蛋等东西，原本盘地十分精致的发髻也散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疯婆子。她挥舞着手臂，一边躲开人群朝她丢的东西，一边大声疾呼着什么，但没人能听见。
  宋静姝欣赏了一会儿，心底终于升腾起了一丝邪恶的愉悦感。
  她抬手兜上了卫衣帽子，嘴角勾起了一丝浅笑，喃喃道：“复仇，好像也并不是全无意义。”
  她转身逆着人流离去，但走到街边，她正打算拦车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宾利忽然停在了她面前。
  后座的门直接打开，陈默简洁明了道：“上车。”
  宋静姝微怔，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好像在几个月之前，这样的场景也曾出现过。不过，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略一犹豫，她矮身钻进了车子。
  “记得上次送你的时候，还是在云城。”
  陈默先开了话头，不过宋静姝显然不太愿意就这个话题继续，只是“哦”了的一声。
  “去哪儿？”
  宋静姝直接报了落脚的那个酒店的名字。反正也不过停留一天，他知道了也没关系。
  隔板后的司机大约是听到了，直接启动了车子，朝她说的方向去。
  陈默一改往日的寡言，道：“视频我全都看了，就是有点好奇你是怎么查到的。毕竟，我和天辰也就查到木小易与宋明峰勾结，转移宋氏财产的事情。你妈妈坠楼时的监控，我们也查过，和你今天公开的稍微有点出入。”
  说着，他直接点开了车载电视。
  电视里播放的画面，宋静姝只看一眼就知道，那是林婉晴坠楼的那个大厦楼顶。画面开始后没多久，两个女人进入天台，两人开始交谈。
  这和她放的那个一模一样，趾高气扬的木小易对病弱的林婉晴说了什么，林婉晴的情绪看起来十分不好，紧接着两人起了争执，木小易推了林婉晴一把——这时候，不同点来了——木小易推开林婉晴之后，转身就踩着高跟鞋如同斗胜的公鸡一样走了。
  彼时，林婉晴跌坐在地上，看起来万念俱灰，却并没有掉下天台，画面仿佛定格了一般。
  但是，宋静姝知道，这画面其实并没有定格，十五分钟后，画面中这个可怜的女人就会站起来，走到天台边，毫无犹疑地纵身而下。
  这才是这个视频的最终真相——林婉晴的确是自杀，木小易没有推人。
  她公布的视频，其实是让容秉风处理过的。
  从林婉晴和木小易产生拉扯之后的两秒开始，就都是用虚拟人物模拟的场景，容秉风所带的处理器是当世顶尖，照着原先的人物建模再按着想要的效果制造场景，可谓小菜一碟。最后录制这段虚拟场景，再与监控原视频无缝剪接，就得到了今日让木小易成为过街老鼠利器。
  她做了这事之后，已经让容秉风全网删掉了原始视频，万万没想到，陈默这里竟然还有一份。
  她神色沉沉，有些警惕地看向：“陈老板想说什么？”
  “你不用紧张。”陈默安抚道，“我先说说我手里这个视频的来历吧。这是一个私家侦探设在宋氏大厦楼顶的监控。那人说，原本是受雇于你调查宋明峰的，是吗？”
  宋静姝皱眉想了想，很快就想起来当初自己摆脱陈婧帮自己找人盯着宋明峰。因为当时她就怀疑这个男人可能外面有人，或者要转移财产，没想到当时没查出什么来的侦探，后来却拍到了她妈妈跳楼的一幕。
  “是有这么个人。”她直接承认。毕竟，她的原视频也是从那个侦探的电脑里找来的。
  “你母亲意外去世后，天辰也觉得不对，所以就找人排查了整个天台，找到了这个视频，视频最后，她坠楼的时候，身边是没有人的。当时我们研究之后，都觉得这反而能证明木小易没有杀人，所以就没有对外公开。”
  宋静姝没好气道：“没有杀人？言语暴力就不算暴力了吗？刑法246条的‘侮辱罪’是摆设？陆天辰不主张公开，是因为这人是他丈母娘吧！”
  “但是天辰说，侮辱罪也好，诽谤罪也好，都是好判不了死刑的。”陈默淡淡道。
  宋静姝瞳孔微缩，似乎不敢相信：“这真是他说的？”
  因为，这也是她拿到原始视频后想到的一点，只要木小易没有亲手推她妈妈下楼，那么就不可能得到什么真正有意义的报应。所以，她才剑走偏锋弄了这个视频。
  可陆天辰也这么说，难道他也想让木小易得到更大的惩罚吗？不，怎么可能呢？如果他真是这么想的，木小易和宋明峰的婚礼就不会发生。
  想到这里，她冷笑了一下：“因为判不了死刑，所以索性压下这一茬儿，让木小易逍遥法外和情郎终成眷属？他也的确是十佳好女婿了。”
  陈默看着她说起陆天辰时冷漠的样子，有些不自然地看了一眼驾驶室和后座之间的隔板，仿佛透过隔板能看到什么。
  “小姝，你对天辰误会的挺深。”
  “误会？”宋静姝冷笑了一下，“就算是吧。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对她承诺了生死相许，结果却把她一个人丢在陆君浩那，自己回国另娶她人还办了世纪婚礼，最后还短时间内搞出了孩子来是误会？
  就算之前确有误会，魏薇肚子里的孩子呢？这也是误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