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交租变成了收公粮, 但向微并没有因此而翻身, 她依然还是原来那个没有人权的小奴隶。
  之所以会有这么说, 是因为, 自那以后, 她每晚都要被迫收公粮, 有时候一晚上要收好几次。想旷工时还得跟粮多仓满的地主大人请假。
  交租是某人说了算。收粮还是某人说了算。
  这不是奴隶是什么？
  哎哎哎。
  没人权啊没人权！
  向微默默地心疼自己三秒, 然后收起书包，准备去f大。她今天下午没有其他课了，约了毒王大人在f大校内的咖啡馆见面。
  走到教室门口时, 忽然被郭天叫住——
  “向微。”
  向微回头，停在原地等他走近。
  “你上次怎么没有去远盛传媒面试？”郭天问。
  面试？好久远的事了。向微虽然不喜欢烂桃花，却也不想把同学关系弄得太尴尬, 于是找了个借口道：“找到了其他的工作, 就没有去了。”
  “什么公司？竟然比远盛传媒还好？”郭天惊道。
  呃……她其实已经不打算找实习了。
  上次制作的《滕王阁序》视频在网上引起了热议，她因此上了几个小时的热搜, 粉丝数一夜之间翻了一倍, 各路广告商也纷纷向她投来了橄榄枝, 报价十分吸引人。
  是以她想尝试把微博经营好, 利用自己的专业特长多做一些有意思的视频, 既能赚钱又能提高自己，还不用看老板的脸色, 比去大公司实习自由多了。
  这也是她今天约毒王大人见面的原因。她对商业洽谈一窍不通，也不知道如何分辨优质广告商。她需要找一个人专门帮她处理这些事情, 角色类似于经纪人吧。
  不过她不打算跟无关紧要的人说这些。
  收回思绪, 向微回答郭天道：“一家小公司，你应该没有听说过。”
  郭天：“为一家名不经传的小公司放弃远盛传媒，太可惜了。我现在在远盛实习。如果你以后改变主意了的话，随时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推荐。”
  “谢谢。我应该不会改变主意。”向微婉拒道。
  郭天：“你不用这么快做决定……”
  “我真的不会。”向微打断郭天，眼睛直直地望着他，认真地说道：“有些事情我一旦认定了，就不会变。人也是一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郭天脸色白了一下，显然听懂了向微的言外之意，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说道：“世事无常。给自己多留一个选择，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向微：“……”
  多一个选择？
  是多一个备胎吧！
  他居然建议她骑驴找马。
  现在的男生干起挖墙脚的事来，都这么直接吗？
  向微很是无语。
  二黑坐在向微肩上哼哼地冷笑：“脸可真大。虽然你是傻白甜，但也不是他可以随便觊觎的。”
  向微：“……”真的有必要强调‘傻白甜’吗？
  这友谊的小船怕是快翻了。
  向微对养备胎这种事没兴趣，也不想再跟郭天废话了，直接说道：“可能有的人喜欢给自己留多个选择，但我不喜欢，也没有改变选择的意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语毕，向微冲郭天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背着书包出了教室。
  去f大的公交车上，向微想起郭天的那句‘世事无常’，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丝担忧。
  自从和江城同居之后，一切都太顺利太美好，以至于让她差点忘了，他们以后会分手的事。
  “二黑，你能看到我和你家主人的未来吗？分手的事，会在什么时候发生？”向微靠在公交车的窗户，在心里问二黑。
  “看不到。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你们是不会分手的。”二黑表现得无比乐观。
  向微对二黑笃定的语气感到十分惊讶，同时也很惊喜。
  “真的吗？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二黑。
  二黑嘴角一弯呵呵两声，那笑里藏了把八百米大刀：“你不会有命抛弃我家主人的。”
  向微：“……”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二黑：“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让我家主人经历分手这种事，他顶多——也就丧个偶。”
  向微：“……………………”
  也就丧个偶……
  也就……
  这语气简直云淡风轻得令人发指。
  向微的小心脏瑟瑟颤抖了两下，一双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二黑：万一我是迫不得已呢？
  二黑：“没有什么迫不得已。都是选择。”
  这倒是。
  不管未来的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抛弃了江城，那都是她的选择，错误的选择。
  深思许久，向微深吸一口气，用心声对二黑郑重其事地说道：“二黑，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要抛弃江城，你一定要记得你今天对我做过的承诺。”
  二黑被向微严肃认真的语气弄得背脊凉飕飕的，皱眉道：“你真想让我剁了你？”
  “没有啦。”向微笑哈哈：“我是怕我头脑发热犯糊涂。有你的大刀架在脖子上，我才能时刻保持清醒。”
  二黑：“……”
  傻白甜式深情不渝至死方休。
  竟然让它有点感动。
  二黑下巴一扬，甚是高冷地说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下不了手。”
  向微：“……”
  就是下不了手吧？
  看来这小妖精也不全是向着江城的嘛。
  ……
  从s大去f大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向微在中途下车后又换乘了四站地铁。到f大时，刚好下午三点整。
  毒王大人选的那家咖啡馆，向微以前和江城去过一次，是以她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一进门，就看见毒王大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的面前放着一台黑色笔记本，神情专注目视电脑屏幕，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着，发出噼里啪啦的一阵响。
  直到向微走到他对面坐下，他都没有抬一下眼，只用非常客气的语气说了一句：“同学，这里有人了。”说话时，手还在不停地敲啊敲。
  “……”
  这聚精会神的程度也是空前绝后了。
  向微不想打断他的思路，默不作声地拿出随身携带的单词本，一边记单词一边等他发现她的存在。
  这一幕看在咖啡馆内的其他人眼里，就成了这样的——
  带着眼镜的清秀男生对前来搭讪的大美女不理不睬，只顾着疯狂地敲键盘。
  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原来真的有男生爱电脑胜过爱美女啊！”
  “那个女生也很淡定呀，被拒绝之后竟然开始背英语单词了。这脑回路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笑死了。我要发个朋友圈。”
  ……
  ……
  向微虽然在背单词，但道行毕竟不能跟毒王大人比，做不到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见邻座的几个女生误以为自己想跟他搭讪，向微不禁在心里纠结起来。
  要不要提醒一下对面的人呢？
  提醒吧，势必会打断他的思路。
  不提醒吧，她又不想让别人继续误会下去。
  摇摆不定之际，对面忽然传来一声疑问：
  “你什么时候来的？”
  向微：“……”
  向微这时听到邻座的女生说了一句‘原来两个人认识啊’，心想误会已经解除，不禁开心地抿了抿嘴，学着毒王大人的口吻把他之前说的话重复一遍——
  “同学，这里有人了。”
  毒王大人闻言惊得鼻梁上的眼镜框都抖了两抖：“原来是你？！”
  向微：“……嗯。”
  “你也需要背单词？”毒王大人看一眼向微手上的单词书，问。
  “……”什么叫做她也需要？向微：“别把艺术生不当大学生。我们也是要上文化课的。”
  毒王大人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问：“你这么爱学习，为什么不读普通的大学？像f大这种。”
  向微：“……”
  f大一点都不普通好吗？
  全国排名top5的大学，恐怕担不起‘普通’这两个字。
  上不了‘普通’大学的向微，对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毒王大人微微一笑，道：“可能因为学习不太爱我吧。”
  “……”毒王大人语塞。
  “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才华横溢。”向微又道。
  “……”
  毒王大人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眼神里充满了质疑。
  “……”怎么滴，她就不能有点儿才华吗？
  向微很受打击。
  “你别不信。”向微道：“你有没听说过一句话吗？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有我的特长。”
  毒王大人默了几秒，然后不敢置信地说：“你竟然把这句话说对了。”
  向微：“……”在他的心中她是有多智障啊……
  怎么说她也是经历过高考洗礼的当代大学生好吗？
  一见面就放毒，这也太不把她当外人了。
  向微无限哀怨地睨毒王大人一眼，道：“我们还是别寒暄了。直接说正事吧。”
  毒王大人大概也被向微那一句‘才华横溢’反噬了，深表赞同地点头道：“给你当大总管的事，你男朋友已经跟我说过了。我没有意见。”
  耶？江城已经跟毒王大人说过这件事了？向微很意外：“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毒王大人：“今天上午。我已经申请了一个工作邮箱和微博，随时可以开始工作。”
  “……”效率可真高。向微：“我们还没有谈薪水问题。”
  毒王大人：“我已经跟你男朋友谈过了。”
  啊？向微又是一呆：“给你付钱的人是我。你跟他谈什么？”
  毒王大人：“他承诺给我发双份工资。”
  嗯？？？
  向微越听越糊涂：“为什么是双份？”
  “我也在给他打工。”毒王大人一推眼镜框：“你不知道？”
  向微看向二黑：你知道吗？
  二黑：“我家主人的公司已经在筹备中了。你的毒闺蜜是他的股东之一。”
  原来江城在筹备开公司。
  难怪他最近总是工作到深夜，电话也特别多。
  向微了然地点点头，对毒王大人说道：“他付一份就行了。另外一份我来付吧。”
  毒王大人静默三秒，道：“他说这些事本来应该由他来帮你处理，但他分|身乏术，于是雇我来帮你。按照这个逻辑，我确实应该向他领工资。”
  哈？？？这也可以？向微：“你觉得这个逻辑说得通吗？”
  毒王大人：“没毛病。”
  “……”
  算了。一个学霸她都干不过，更别说两个了。由谁发薪水的事，等晚上回家后，再跟江城商量吧。
  事情谈定之后，向微便把目前收到的广告邀约全部转发给了毒王大人，让他负责处理后续事宜。
  毒王大人：“ok。有新进展我再联系你。”
  “嗯。”有他处理这些事，向微自然是放心的。不过……
  “做两份工，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习？”向微问。
  毒王大人：“不会。我又不用谈恋爱。时间很多。”
  向微闻言微惊：“不用……吗？”她记得前段时间，他还为了和法律系的小姐姐约会，专门买了一件新衣服呀。
  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道：“她拒绝了我。”
  呃……这就有点悲伤了。
  向微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失恋的人，可又怕他憋在心里难受，毕竟他似乎也没有其他可以倾诉的人。犹豫数秒，她问：“想聊一聊吗？”
  毒王大人隔了一会儿才把手从电脑键盘上移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一平如水地说道：“她担心谈恋爱太耗费精力，会影响学习。”
  向微：“确实会有这种可能。”
  毒王大人：“我没有这种担忧。不过既然她没有能力平衡好感情和学习，那确实不应该谈恋爱。”
  啊？这是什么鬼措辞？
  向微奇怪地睨他一眼，道：“这句话，你没有跟她讲吧？”
  “讲了。有问题吗？”
  “……”向微：“她听你讲完这句话之后，就拒绝你了，是吗？”
  “是。”
  “………………”果然。向微：“你重新跟我讲一讲当天的细节。”
  几分钟之后……
  向微将事情的始末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法律系的小姐姐只是向他表达了内心的担忧，同时想听一听他的看法，结果他来了一句——
  “我没有这种担忧。不过既然你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平衡好感情和学习，那确实不应该谈恋爱。”
  一句话把人毒了个半死不活。
  不失恋才怪了。
  向微无语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正想提点他一二，却听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
  “咦？那不是上次跟你一起看电影的那个男生吗？”
  与此同时，向微注意到对面的毒王大人眼神陡然变直了。
  有意思。
  向微好奇地循声望去，看到两桌之外立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生。向微之前看过法律系小姐姐的照片，是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而从小姐姐脸上的受伤表情来看，应该是误会了她和毒王大人的关系。
  这也太巧了……
  向微转回头，给毒王大人递了个小眼神：“她好像误会了。要不要解释一下？”
  “不用。”毒王大人收回视线，道：“她已经拒绝我了。我现在单身，有和女生喝咖啡的自由，没必要向任何人解释。”
  向微眨眨眼，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
  二黑：“这种时候应该助攻。这是你身为闺蜜的使命。”
  “？？？”向微：怎么助？
  二黑：“和你的毒闺蜜表现得再亲密一点。让那个女生吃醋。”
  向微：你确定这样做有用？
  二黑：“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好吧。向微：怎么样做才能显得我们很亲密？
  二黑：“亲昵的称呼他。”
  亲昵的称呼？昵称？向微：毒王大人？
  “……”这能算昵称？充其量只是外号。二黑一脸嫌弃：“一般在对方的名字里面加‘小’字，或者用叠词，会显得更亲密。比如江小城，或者城城。”
  向微被那声‘城城’雷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不过为了给毒王大人助攻，她还是听从了二黑的建议。
  在名字里加‘小’字，用叠词……向微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开口便是一声雷死人不偿命的：“小毒毒……”
  二黑：“……”
  毒王大人：“……”
  向微：“……”都怪毒王大人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以至于她忽略了他的本名叫陈越，只记得‘毒’了。
  向微尬笑两声，改口道：“小越越……”
  然后她就看见，坐在对面的毒王大人嘴角狠狠地抽了两下，接着一脸惊悚地说道：
  “这是她单方面的行为。与我无关。”
  这话听起来好像不是对她说的……
  再观毒王大人的眼神，似乎望着她的身后。
  ……难道二黑的方法起作用了，小姐姐真的吃醋了？
  这见效也太快了！
  向微心中微喜，缓缓转过头，扬起一个无限友好的笑容，以图给未来的毒王夫人留好印象，然而……
  映入眼帘的却是自家男朋友。
  英俊不凡的脸上挂着和她脸上相似度极高的亲切友好笑容。
  “……………………”
  石化数秒，向微抖了抖僵硬的嘴角，望向正捧腹大笑的小妖精，在心中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早就看到江城来了？
  二黑：“是。”
  “……”
  居然连辩解都省了。
  认准了她奈何不了它是不是？
  好吧……她真的奈何不了它。
  向微很绝望，惨兮兮地望向俨然在等待她自首的男朋友，无比委屈地小声撒娇道：“城哥哥，二黑它欺负我。”
  江城：“……”
  二黑：“……”
  一人一妖被眼前楚楚可怜的盛世美颜雷得不能言语。
  “它怎么欺负你了？”江城在向微旁边坐下，还在回味那一声嗲里嗲气的‘城哥哥’，眼底含着笑。
  向微在江城耳边一顿咕哝，把事情的始末跟他讲了一遍。
  江城闻言笑了笑，道：“我们回家。”
  “哦……”向微跟着江城起身，一转头看见坐在两桌之遥的法律系小姐姐正看着这边，四目相撞时，她隔空递了个微笑过去，然后回过身来对毒王大人小声说：“我觉得她喜欢你。你或许可以试着帮她找到平衡。”
  毒王大人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很快便明白了向微话里的那个‘她’指的是谁。思索片刻，他收起电脑，起身走向‘她’所在的餐桌。
  ……
  另一边，江城已经将车开离了f大。向微坐在副驾上，问他：“你怎么没跟我说，你在筹备开公司的事？”
  江城：“你没问。”
  ……好像还真是。
  这样说来，是她对他不够关心？
  向微忽然有点内疚。
  “现在进行的怎么样？顺利吗？”她侧头望向他。
  江城：“暂时没有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
  “哦。”向微垂下头。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他的忙，内心感觉有点挫败。
  向微的小心思全写在脸上，江城一看便知。
  等红绿灯时，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那丧丧的小脑袋，笑道：“对我来说，你在这里就够了。”
  唔……向微心底淌过一股暖流，嘴角翘起一弯傻笑。
  甜蜜了一会儿，向微想起一件正事：“陈越的薪水，让我支付一半吧。”
  “不必分得这么清楚。”江城低笑，语气悠悠：“反正，不管由谁支付，付的都是你的钱。”
  向微：“我的？？？”
  “嗯。”江城说得相当之理所当然：“爱一个人就要接受他的全部，包括他的钱。”
  “…………”
  这套路……
  既然他坚持，想必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用。
  罢了。就让他来付吧。
  向微抿唇笑了笑，道：“好。你的全部，我通通接受。”
  江城：“此话当真？”
  “当然。我什么时候拒绝过？”
  当向微说这句话时，她指的是他的全部优点和缺点，以及他现在提到的钱。
  然而……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还是道行太浅了。
  因为下一秒，她听到江城语带幽怨地说：
  “你昨晚就拒收了我的一部分。”
  向微：“………………”
  昨晚……
  拒收……
  他的一部分……
  她竟然又秒懂了。
  智商你出来，我有个打要让你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