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吕萌去汤琳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到的时候, 就看到了汤琳妈妈正在做饭。
  “萌萌来了。”汤琳妈妈从厨房窗口就看到了吕萌。
  接着就来给她开门。
  进屋就发现, 没看到汤琳, 问道, “琳琳呢？”
  “她在房间里看填报志愿的书。”
  吕萌进去的时候, 就看到她一边画, 一边看。
  “琳琳。”
  汤琳抬起头, 眼圈红红的，嘴里却是故作轻快，“萌萌, 我在选学校。”
  吕萌走过去，就看到她本子上，好几个学校都已经被勾掉了。
  东北师范大学, 南京师范大学……
  汤琳很早以前, 就已经说过她要当一个老师。
  吕萌心里同样不好受。
  汤琳轻声说道，“其实也还好, 我看了一下, 还是有好多学校可以选择, 就是可能不能在北京, 以后跟你们见面不太方便。”
  吕萌摸了摸她的头, 心里在思考，要不然复读一年。
  然后这个时候, 门外有人敲门。
  汤琳妈妈在厨房里，走不开, 但是也能从厨房的窗口看到外面是谁, 于是叫汤琳，“琳琳，是你同学来了，去开一下门。”
  吕萌跟汤琳一起走了出来，打开门就看到站在外面，气喘吁吁的洪良。
  大概是跑过来的。
  “汤琳，你……”洪良看着她，一时冲动就跑过来了，见到了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汤琳不想理他，但是，这毕竟不是在火锅店那种环境，而且跟那个时候的情况也不一样。
  汤琳不看他，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吕萌这才是真的纠结，她在这里，洪良很尴尬。
  可是，汤琳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明心里害怕。
  洪良也不管吕萌在这里，甚至都不管这是人家家里，会不会有人出来打自己，毅然决然的说道，“我是想问你报哪个学校？”
  汤琳皱了皱眉头，“你问这个干嘛？”
  吕萌能够看得出，洪良很着急，但是，奇怪的是，平时真的完全看不出来。
  也就是毕业最后聚餐的时候有点儿征兆。
  洪良正准备说话，吕萌便开口说道，“琳琳，你先去选学校，我出去洪良有话要说。”
  汤琳如释重负地回到了房间里。
  吕萌则是把洪良叫了出来。
  “你喜欢汤琳？”吕萌开门见山地说道。
  洪良一个大男生，居然脸红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嗯。”
  吕萌看他这个样子，也分不清是青春期的迷恋，还是真的喜欢。
  关键是年龄太小，没什么见识，做事情也比较冲动。
  谁也不能保证这种喜欢到底是什么性质的。
  吕萌说道，“你高考多少分？”
  洪良说道，“536，本来以为已经没希望了。因为我曾经没有她的好……”
  洪良话说的很乱，“本来就不想打扰她，她想好好学习，我也没在高中打扰她，她成绩越来越好，我也赶不上她……”
  “大学的时候肯定会遇到更优秀的人。”
  吕萌：“……”
  洪良说起来就有点停不下来了，心里有些情绪藏得太久了，需要发泄出来，“但是我们考的差不多，也就是说我们能上一个大学。我不想这样都错过。”
  吕萌看着他，心里叹了一口气。
  到底只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我跟汤琳说一下。”
  吕萌其他的一句都没说，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给点希望，自然也没有告诉他汤琳恐男的事情，因为她也不知道汤琳怎么想。
  吕萌回房间，汤琳妈妈已经把菜汤之类的都摆出来了，“萌萌，那个同学呢？怎么走了？”
  吕萌说道，“他家里有事。”
  然后吕萌回房间，“琳琳，吃饭了。”
  汤琳走了出来，并没有问吕萌洪良的事情。
  汤琳午饭只吃了一点，就放了碗筷。
  吕萌看了看汤琳妈妈担心的目光，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给汤琳妈妈一个放心的眼神，跟汤琳回了房间。
  吕萌拉着她盘腿坐在了旁边的凉席上。
  “琳琳，我有一个事情想跟你说。”吕萌看着汤琳。
  汤琳低下头，嘟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洪良的事情……”
  吕萌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以告诉我。他的想法是，跟你报考一个大学。”
  汤琳摇了摇头，“我不想跟他一个大学。”
  吕萌还是说道，“因为不想看到他吗？”
  “嗯，不想看到他。”汤琳说道，“男生其实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恶心，一样的愚蠢，一样的……”
  吕萌摸了摸她的头，感觉到她也很难受，吕萌并没有否定她这个说法，因为，她这样说只是倾诉，并不是为了被否定。
  “而且，我自己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以前的事情了。”汤琳又说道。
  吕萌细细地揣摩着她的心思。
  房间里有点闷热，吕萌柔声说道，“好，我一会儿帮你把他拒绝了。而且，也不会告诉他你要考的学校，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事情？”
  汤琳抬起头，眼圈红红的，“我真的不可能跟他联系……”
  “不是，这个随你的想法来，不要着急。你想跟谁做朋友，就跟谁做朋友。不想见到谁，就不见。”吕萌说道，“我是想说，你答应我，慎重考虑一下，要不要复读一年？”
  吕萌能够感觉到，她心里有多不甘心，有多难受，高三那么努力地学习，最后考的分数比一模二模三模都要低好多。
  吕萌怕她以后读大学的时候，也在想这个问题，心里不甘心。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本来就是原本可以得到的东西却失去了。
  而且，她年纪也不大，她们学校对复读生是有优惠的政策的，考上了一本的同学回来复读的话，是不交学费，书本费的，考上二本的同学回来复读不交学费，要交书本费，考上三本的同学回来复读学费书本费都要交，三本都考不上的同学回来复读，不止要交学费，书本费还要多交一部分费用。
  汤琳不仅考上了一本，还超过了二十分，三个老师肯定都很欢迎她，学校也会给一些优待政策。
  她妈妈就在食堂这边卖早饭，这方面也不用担心。
  因为跟同学相处的问题，学校的复读生是在一个班，而且她不在学校吃饭，不住学校，也不用担心跟同学处不好。
  这样子算下来，其实就只有一个时间成本。
  而且，最关键的是，汤琳这一次高考没考好，纯粹是高考前的事情影响到了她，她实际实力远不止此，多花一年的时间，让后面的大学变一下，吕萌是觉得值得的。
  但是具体的还是需要汤琳自己想清楚。
  汤琳呆了一下，她原本压根没想过复读。
  吕萌拉着她，只是让她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汤琳想了一会儿，又出去找妈妈。
  妈妈听了汤琳这话，立马抱住了她。
  其实高考完了以后，汤琳就陷入了一种自我厌弃的状态，她那个时候就知道她肯定发挥失常了。但是不敢刺激她。
  成绩出来了以后，她倒是很高兴，因为她小时候没读过什么书，不怎么懂这个，只知道能考上一本很厉害，但是，汤琳却哭得差点背过气。
  委屈得像个孩子。
  明明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却还是没有得到自己应该有的。
  她那个时候，就想说复读一年，但是她又说选个大学，没关系。
  现在听她说，去复读一年，她当然是支持的。在她看来，她女儿发挥失常了，都能考上一本，要是复读一年，北大清华都是能够考上的。
  吕萌松了一口气，然后找阳明湛要了洪良的微信号，因为阳明湛住过寝室，那个时候，洪良跟他是室友，所以他那里应该有。
  阳明湛给她号码了以后，吕萌便跟他说了，汤琳只想好好学习，你还是找个好学校选个好专业，好好读大学。
  洪良很快就发了信息过来，“没有一点可能吗？能让我跟她说一下吗？她有微信吗？做朋友也行，我并没有那么贪心……”
  “可能不能。”吕萌有点歉意地说道。
  很快，洪良又发了信息过来，“我真的喜欢她，我心里，清楚而明白的知道，如果我不把握这最后一次机会，可能这辈子我都会后悔，我知道她想当老师，我也想当体育老师，以后，我们可以在一个学校教书，她想占几节体育课就占几节体育课，她要是有事，我还可以帮她教语文……”
  吕萌：“……”本来多悲伤的一个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说话真的很搞笑。
  这都什么跟什么？
  所以，传说中的“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就是因为有这种有志向，有理想的体育老师吗？
  吕萌原本想回还是太年轻了，以后你就明白了之类的。
  但是，看着他最后几句话，觉得这个人挺有趣的。
  吕萌就把手机递给了汤琳，让她自己做决定。
  汤琳已经决定了复读，现在正在把高三的各种资料找出来。
  看到递到面前的手机，问道，“怎么看？”
  “琳琳。”吕萌说道，“我觉得你应该要有知情权。”
  汤琳拿了过来，就看到了屏幕上的字。
  然后，汤琳真的就开始打字。
  吕萌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只是面对面，有点障碍，不看到人，其实还好。
  吕萌觉得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汤琳回的信息是，“喜欢是什么？她跟你一句话都没说过，你喜欢上的不过是你脑补出来的那个人，跟她并没有关系，如果你们真正相处，你就会发现她跟你想象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汤琳回了这条信息以后，那边并没有立刻就回信息过来。
  汤琳把手机递给了吕萌。
  这个时候，微信提示音响了起来。
  吕萌给汤琳。
  汤琳叹了一口气，“不用看了。”
  吕萌拿了起来，就看到上面老长的一段话。
  “我也说不清楚喜欢是什么，但是，我心里明白，我是真的喜欢她这个人，不是脑补。她不爱说话，害怕跟男生接触，甚至可以说是讨厌，她遇到不会做的题的时候，会忍不住咬笔尖，她心情好的时候，就会趴在桌子上，侧着脸傻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趴在桌子上，把头埋进手心。她讨厌跳远，讨厌跑步，讨厌体育课，我喜欢体育课，因为，只有体育课的时候，我叫她的名字，她才会应。”
  吕萌看着这些愣了一下，他可能真的喜欢了很久了。
  汤琳看着这些，还是只回了一句话，“我跟你想象的不一样。我并不值得你喜欢，最后祝你前程似锦。”
  吕萌看到她转换了人称，便明白，一方面她是不想洪良以为她在汤琳背后说坏话，第二，也是为了让他彻底死心。
  但，吕萌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却意识到，汤琳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坚决，她只是在害怕。
  汤琳把手机递给了吕萌，“萌萌，我复读一年的话，应该能够跟你一个学校。”
  “那多好的，到时候我来接你，随带给你介绍学校。”吕萌摸了摸她的头，她不想提洪良便不提了。
  吕萌感觉到洪良是真心的，但是现在年纪实在是太小了，而且汤琳已经确定复读了，如果说以后真的有缘，肯定还会再见的。
  从汤琳家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楼下的阳明湛。
  吕萌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你跟我要洪良的微信号，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来找汤琳了。我就找他要了汤琳家的地址。”阳明湛过来牵住了吕萌的手。
  “你连这个都知道。”
  阳明湛牵着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那个时候住寝室，我要搬走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说梦话，叫汤琳的名字。所以我们寝室的人都知道。”
  吕萌有点惊讶，“那你们寝室的人挺仗义的，都没有八卦过。”
  “他说一次梦话，请全寝室吃一顿饭。”阳明湛补充道，“所以他们不八卦。”
  吕萌心里叹了一口气，心里也知道汤琳过不了她自己的心坎。
  这需要时间，需要慢慢来，急不得。
  吕萌想起了另外一个事情，“你确定报哪个学校了吗？”
  “人大的经济学。”阳明湛说道，“你那么高的分，还是选北师大的心理学吗？”
  吕萌点了点头，“我喜欢这个。”
  学校那边已经炸了，今年他们的一本不算多，可能比不过四中一中他们。
  但是，今年比起往年，简直就是丰收年。
  吕萌班主任已经在群里发了两次红包了。
  吕萌的名字也被学校贴了大红色的横幅，恭喜吕萌同学高考710分……
  然后，就发现，吕萌报了北师大……
  学校集体想哭，本来就准备过段时间，就恭喜吕萌同学被北大或者清华录取，结果去了北师大。
  北师大是个好学校没错，但现在的人都庸俗啊！
  到底还是没人敢来让吕萌改一下志愿之类的。
  不过吕萌听说，学校火速地更新了光荣榜。
  阳明湛的高考成绩居然是年级第二。
  班主任倒是问了她，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以后的学弟学妹们说？
  吕萌回了一句，“还是以前那个吧。用习惯了。”
  紧接着，吕萌又回道，“改一下，改成，猛虎是关不住的。”原本是猛兽来着。
  吕萌以为阳明也会用那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来着。所以，专门改了这个字。
  然而，事实告诉她，并不简单。
  人阳明湛压根没有用这句。
  有回学校填志愿的同学把光荣榜拍了，发给她。
  阳明湛下面的自白是，“前面的第一名是我女朋友”想不到啊，想不到，阳明湛居然是这么幼稚的人。
  吕萌：“……”她还能说什么，只能对学校说句对不起，带坏了学弟学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