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机之前，红光烁然骤亮，像是要将宿世的敌人深深映在脑海里。
  滴——
  但它最终难逃旧式机械的宿命，被强制关闭了执行的系统。
  被强制关停，许恙和陈曦终于松了一口气。
  旧式的机械，永远有一个强制关闭的按键。这是机械的最大弱点，只要机械还存在着强制关机的按键，便证明着人类永远站在掌控机械的一方。
  许诺妍曾说，这个对峙时代是在许恙交付给智能所有的控制权之后才结束的，所以，有没有可能是许恙在交付完控制权之后，被有自主思考能力的智能所杀害？
  所以，这或许是许诺妍说的，他们无法杀死控制世界的主脑的原因。
  没有弱点，学习能力迅速，能飞速处理超大资源，又能给遍布世界的智能同时下达多层次的命令。
  是一个比人类要强悍得多的生命体。
  如果它们能被称之为生命体。
  窥见端倪，陈曦紧张拉住许恙问：“你有没有想过为哪个智能取消强制关闭的按键？”
  许恙低下头，望向被他们强制关机的p542212。
  “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　　祈祷祈祷
  第70章
  在陈曦和许意相继离开许恙之后,许恙创造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智能。
  虽然从外表看来是一样的，但许恙赋予了它许多不同寻常的特别功能。比如拒绝执行的功能，除了有关许恙的指令,它可以对其他任何指令说不。比如操控其他智能的功能,除了许恙外,它也有对其他智能的控制权。更比如它对于指令的处理以及本身的思维方式,其实已经趋近于一个真正的人。
  除了它并没有一个人应该有的情绪,所以它应该是没有本我概念的。
  许意本身是一个情绪并不外露的人。
  他处事果决，许恙便赋予了这位名叫“许意”的智能自我裁决的权利。所以这个崭新的占有了“许意”姓名的智能是一个相对来说更自由的智能。并且，这三十年来，它一直做得很好。
  如果没有刚才那对于陈曦很明显的攻击意图，许恙不会想到他的“许意”出现了什么问题。
  强制关机后，非人为操作不得重新开机。许恙找出了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佳兆主控板,因为这个型号实在已经有些年头，早已经进入了历史舞台。只是许恙实在舍不得，才一直没有更换它。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许恙也起了一些更换的心思,因为“许意”说他的齿轮磨损得厉害，行动的时候已经开始出现震颤,它希望能住进最新款的能够像人类一样行走生活的身体中。
  许恙也已经同意了。
  如果昨天陈曦没有出现,许恙今天就应该会为“许意”更换身体了。
  许恙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让他觉得，自己虽然不会衰老，但已经时日无多。
  对于这个陪伴了他三十多年的智能，这个作为移情所用的忠诚守护着他的机器人，许恙有着与其他机械截然不同的感情。在许恙的眼里,它成为了家人，所以即使他的灵魂终将消亡，他也希望这个他创造出的家人能够好好的生活在这个世界。
  更何况,它还顶着“许意”的名字。
  他对于“许意”这个智能的感情便完全不一样。
  所以这个智能真有可能是他交付了控制权的第一个智能，或许也是唯一一个交付了控制权的智能。因为，它还能与许恙一样，操控其他的智能。
  许恙对陈曦解释道：“不一样。”
  严格来说，它虽然能操控其他智能，但与许恙的优先级别还是不一样。
  它无权抹杀许恙的指令，且下达的指令将以次优先的形式，在服从许恙指令的前提下，才能执行它的。
  也就是说，如果许恙想让某个智能递来一杯橙汁，“许意”无权抹杀这个指令，它也无权改变这个指令。它能做的只能是在这杯橙汁呈上的情况下，再授意让其他智能端上一杯水。
  所以，在许恙下达了不允许进入陈曦旧居的指令后，它无权抹杀这个指令，所有的智能确实没有踏入那房间一步。
  所以……
  陈曦和许恙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
  陈曦震惊拽住许恙的手时，许恙几乎在同时用力的握紧了她。他们共同想到了一个可能，在许恙下达了“见到陈曦就通知总部”的指令后，有没有可能是谁下达了，“通知总部后抹杀”的指令？
  这两条指令互无抵触。
  在许恙惊恐发现开始有智能出现错误射杀反应的时候，他迅速抹除了那条指令。
  有没有可能是谁在许恙抹除了那条指令后，下达了“见到陈曦后重映追溯”的指令，或者根本就是有谁一直能迅速处理庞大纷杂的数据，在身份验证环节做出过相应的警示提醒，在出现警示时会立即向更低阶的智能发送出看上去奇怪又冗余但足够让他们做出抹杀生命体操作的指令？
  许恙垂头望向那已经被强制关机的无法自行重启的智能。
  不再深陷于思念与情绪的泥沼，大脑终于不再时不时的疼痛欲裂，终于让他有了长长的清醒的时光。
  清醒之下再回望过去种种事件，包括一些细碎的从前未曾察觉的细节都一一浮出了水面。
  这个被他赋予了最高决断权的机械，或许已经悄然成长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东西。
  姚兆之前提醒过他的，他却没有放在心上。
  “姚兆有没有可能？”突然想到什么，陈曦惴惴不安的问。
  许恙摇头：“姚兆如果还在，他的指令是第二级优先。”
  姚兆如果还在，他的指令对于“许意”的管控，出于第二优先的级别。
  这符合他的哥哥许意对于姚兆的情感，也符合他对于姚兆的情感。但姚兆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是叛逃或是离开了这个时间点。
  陈曦双手握住许恙准备重启主控板的手，手掌瞬间起了一层薄汗。
  关于姚兆的消失，一直都是陈曦觉得奇怪的地方。
  他们不太清楚许诺妍的能力，陈曦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但在许诺妍有限的介绍中，陈曦已知的事情最起码有两件：一，许诺妍已经没有足够的能量，这次将陈曦带到这个时间点，或许就已经是她能量的极限，她应该再没有余力将姚兆带走；二，许诺妍本人有可能在就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
  担心能量提前耗尽，她可能会像上一次一样远远的躲藏在某一处，尽量避免与许恙接触，尽量避免损耗能量。
  所以，姚兆的消失，应该与她无关。
  夜半。
  寂静的夜色中，传来了轻轻的声响。如果不认真细听，这窸窣声响完全无法惊动任何人。
  很快，大门密码被解锁开，悄然进来了一个一人高的动作轻盈的拟人智能。
  那智能窃窃走入房中，摸入了杂物房。这个拟人款机器人有着灵活的五指，很快便迅速重启了那名为“许意”的智能。
  滴——
  一声清脆的重启音。
  重新启动的p542212迅速查阅起了许恙在它关机后最新下达的指令。
  最新下达的指令只有两条，一条是“不得攻击陈曦”，一条是“不得攻击许恙”。
  看来许恙还没有意识到真正的问题。
  但没有关系，p542212已经不打算给他明白的时间。他早该知道他的主人并不爱他，连他的名字都可以随意更改，这又怎么可能是爱？
  p542212向身侧的智能发出了攻击指令，指令为“直线前进20米，抹杀房内生命体。”
  许恙一直没有对他的住址以及卧房进行特别的标注禁令，因为p542212一向都陪在他身侧为他处理一些琐碎细小的麻烦，他从来不用担忧会被打扰。
  p542212的指令里没有特别提示生命体的身份，因为许恙这个房间已经被特殊布置过，在这里发出的身份验证请求将经过特殊指令处理，在很久一段时间内，那接到指令的智能不会收到任何的验证回复。
  它当然无法判断抹杀的生命体是否符合许恙下达的第一优先级指令。
  因为从未有其他智能踏足过这里，所以许恙从未发现过这里对于智能处理程序时的异常干扰。
  接到指令的智能，手臂迅速变形成了射击状态。
  它们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对错的判定，它们只能判定指令是否可以执行。
  那拟人态智能轻缓拧开了许恙卧室的房门，迅速对于房内生命体进行了射击。
  但，不对劲。p542212并没有听见任何惊叫或反抗。即使是一枪于睡梦中击毙，多少都该会有些反应。所以，p542212走到了门口。
  它拖着它那笨重的老旧的身躯，骨碌碌的行进到了许恙的卧房门口。它看见了卧室床上渗出的极少血液。那不是人类应该出现的失血量。
  p542212走过去，掀开被单。
  他看见了两只被绑住了脚的大灰兔正大睁着双眼抽搐。
  拟人态智能已完成它的指令，恢复成了正常状态下的手臂模样，p542212霍然抬头望向房间内本不应该存在的监视器，砰地一声，它抬手将那监视器击碎。
  它终于发现了在拟人态智能实施抹杀指令之后，全球所有的智能都同时接到了来自许恙的第一优先级别权限的指令——不允许射杀、伤害任何生命体。
  连p542212也不可以拒绝的无法清理的指令。
  在屏幕中目睹了许恙卧室中火力猛烈的枪杀现场，受到惊吓面色惨白的陈曦捂住了嘴。
  原来，这才是不论如何影响许恙都无法真正改变结局的原因，因为只要许恙造出这东西的契机还在，许恙就将会陷入被它掌控的命运中。
  但是，命运线能针对许诺妍对许恙进行预警，为什么却不预警许恙将被智能所杀？
  除非……
  陈曦看到，她的生命的倒计时还没有结束。
  也就是说，本源的力量还没能真正接管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结局还没有变。
  在许恙告知郑远忧指令全部传送完毕时，陈曦抢在郑远忧挂断通话时道：“让大家小心一点，可能会有什么变故。”
  可能会有命运线被改动后极力挣扎的变故。
  这条命运线显然已经叛离本源力量，它从支持许恙的存活，变成了支持智能的存活和统治。或许应该这么说，当初它会支持并警示许恙的存活，不过是为了许恙能将他的生命延续到足够让p542212独立统治世界的时候。
  命运线支持的或许从来都不是许恙，它支持的可能从来都是p542212。
  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世界的命运线支持着连生命体都不知道算不算的人工智能登顶控制这个世界，奴役人类并从企图从其他被本源之力控制的小世界中抢夺能量壮大自己。
  正常来说，智能需要那么多能量吗？
  在不得攻击任何生命体的指令下达后，许恙又下达了缴械的指令，但除叛逃者外的人们觉得应该强制关闭所有智能，强制关停一切与科技有关的机械以防万一。
  在得知智能不会再进行对人类的攻击后，人们纷纷走上街头。
  向嘉嘉作为叛逃者中的技术支持，向全球所有区域发出了许恙投降智能缴械的信息。
  但世界各地，被压制了几十年的怒气在不断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