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袁权。”
  “明南。”
  “王娇。”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朱婧抬起头，她看了一眼王娇，放下手中的笔，抱胸一乐，“怎么还有你的事？”
  王娇：“朱老师，我是目击证人。”
  朱婧点头，指了指旁边两个人，“他俩是为你打的？”
  “不不不…”王娇连忙摇头，“我是纯正的目击证人，其实不光有我，老…季青临和李黛我们都看到了，我只是出来做个代表。”
  “哦。”朱婧目光转向袁权，抬了抬下巴，露出漂亮的天鹅颈，“你说说吧，什么情况？”
  袁权指着明南，像个小孩子一样，“他打我。”
  “你说的不对。”王娇插话。
  朱婧：“他没打人吗？”
  王娇：“不是他说的这样。”
  袁权急了，他的鼻头还红着，校服上还是饭菜的油渍，“王娇你别胡说八道，你看我这衣服和脸，难道是我自己撞的吗？”
  王娇白了他一眼，诚恳的跟朱婧解释，“朱老师，你不能听他说，你应该听我说，这件事主要错在袁权身上，是他率先欺负人的，明南只不过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袁苏扯着嗓子，一副比窦娥还冤的表情，“我打他了吗？他就防我，朱老师你看看，他下手多狠啊，我差点就要进医院了。”
  “你猪八戒爬墙头，倒打一耙！”王娇指着他的鼻子，“你怎么不说带一群人围着人家还实施校园暴力了呢，你怎么不说你早晨的时候欺负我们班的同学了呢，我给你说，我们班里有监控，你的一言一行都记录下来了，朱老师我带你去看监控，你看看到底是谁欺负谁！”
  她这一通吼，彻底把袁权给吼懵了，他站在一边双手握在一起，一下子就蔫了。
  朱婧挑挑眉，问，“你这么着急干嘛？”
  王娇：“啊？”
  朱婧：“我问他们两个情况，你怎么这么着急？”
  还不是因为明南看起来就不像为自己辩解的人，如果她不说，恐怕要被袁权给欺负了，本来别人就对明南有偏见了。
  当然王娇不会直接说我害怕你对明南有偏见，只是严肃的说：“我怕朱老师你被某些人蒙蔽了双眼，不要只看事情的表面。”
  袁权更急了，“我说王娇，你什么意思，你怎么处处跟我作对！”
  王娇毫不惧色，“我不是跟你作对，我只是站在正义这边。”
  朱婧安静的看完这场闹剧，最后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脸上没有任何的不耐烦。
  然而就是这个动作，却成功的让两个人都停了下来，乖巧的站在一边。
  场面寂静了几秒。
  “还想说什么吗？”朱婧这句话问的是他们两个人。
  两人齐刷刷摇摇头。
  朱婧又问王娇：“明南打人了吗？”
  王娇：“他是因为…”
  朱婧：“打了吗？”
  王娇有点无奈，实话实说，“打了。”
  “我知道了。”朱婧把水杯放回原位，“出去吧。”
  “朱老师，我觉得这件事…”
  朱婧声音加重，“出去，王娇。”
  “朱老师再见。”
  王娇临走的时候还拉了拉明南的衣角，在他身边低声说了一句，“我会找人救你的，该服软的时候要服点软。”
  还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明南点头。
  说不感动是假的，从来没有过一个人，在一件事前处处维护他。
  他打人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大不了这个学不上了，反正不管去哪里都是这个样子。
  他不找别人麻烦，总会有人来找他麻烦。
  学校本来就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欢迎他。
  然而在那一刻，他内心有些触动，像是风干已久的土地迎来了第一场雨露，尽管这些雨水微不可言，可是他还是想，为它们开出一些花来。
  王娇不依不舍的离开，朱婧再次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打量起来。
  她是一个很有味道很成熟的女人，说话柔声细语，却总给人一些莫名的压力。
  明南能看的出来，不管是好学生王娇，还是坏学生袁权，他们都害怕眼前的年级主任。
  不仅仅是她的这个名号，而是她自内而外的威严。
  “明南，你是新来的，可能还不了解我们学校的校规。”朱婧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袁权，你给他说一下，打架斗殴，在我们学校会给什么处分。”
  袁权：“校规里打架斗殴者，直接开除。”
  朱婧点头，面向明南，“知道了吗？”
  “我错了。”一言不发的明南开了口。
  “我问你知道了吗，没有问你知错了没。”朱婧有些惊讶，她看过明南的资料，以前那些老师对他的评价无一都是叛逆、死不悔改，这道歉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我知道了，我也知错了。”明南平生第一次放软自己的语气，“我希望您能给我个机会，只要不开除，我可以做任何事弥补。”
  *
  “操！”袁权抓了抓头，最后把笔往桌子上一摔，“为什么你打了老子，老子还得陪你在这里写检讨！”
  不知道是不是明南的认错态度良好，还是因为知道袁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朱婧到底是没怎么计较这件事，告诉他们如果彼此能互相原谅，那么这件事可以大事化小。
  如果不准备和解的话，那就只能走程序。
  调监控，开除，记录档案。
  说到底，袁权也有点做贼心虚，更何况明南的眼神里都写满了“你要是不答应，老子出了门就弄死你”这句话，直接点头。
  没成想，最后朱婧让他们一人写五千字的检讨。
  还必须在办公室里写完。
  听到袁权的抱怨，明南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袁权瞬间就怂了，双手比划一个叉在自己面前，“你别这么看老子，你真以为我怕你啊！”
  明南冷哼一声，低头把最后一句话补完，然后把检讨递了过去。
  袁权被人这个举动吓得都傻了，他反应半天才探头去看了看，说不上文采有多好，但是前面几句的话，就比他那一行行的——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希望老师原谅我，我错的离谱，错的一塌糊涂…」
  好的太多。
  “你这是什么意思？”袁权撇撇嘴，“我告诉你，君子不受唾弃之食，你别以为你让我抄检讨，我就能原谅你，要不是看在朱老师的面子上，我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一中小霸王，你知道职教孙国魏那孙子吗，他曾经被我打趴下过。”
  “是君子不受嗟来之食，傻逼。”明南站起来，把笔扔到笔筒里，“一会一块交了，我走了。”
  他迈着步子离开，只听到袁权像个被分手的女生一样喊道，“就算你这样我也不会原谅你，你给我等着！”
  明南心情变得轻快起来，他脚步也跟着加速，他甚至有些期待，想要去班里看看王娇。
  然而下一秒在楼梯口就跟人装了个满怀，一个女生低着头直接撞上来，“咚”的一声，手里几张纸散落了一地。
  “对不起，同学。”王娇头也不抬，直接弯腰去捡地上的纸。
  捡了两张，一只修长的手拿着其余的几张递过来，她觉得这只手似曾相识，便顺着手往上看。
  明南整个人被太阳包裹，逆光刺着王娇的眼睛，她一时看不清人的样貌。
  “明…明哥。”王娇有些惊讶，“你怎么出来了？”
  这话说的，像是去了某个地方一样。
  “你的东西。”明南还往前递着纸。
  “哦。”王娇连忙接过来，还是很惊讶，“你不是有五千字的检讨吗，这么快就写完了。”
  明南点头，“你这是要干什么？”
  “给你送这个啊。”王娇挥挥自己手中的纸，“我怕你没写过检讨，不会写，所以赶了两节课。”
  说完以后，她对着明南笑了笑，“不过应该是没用，你是写完了吧。”
  “嗯。”明南从她手里抽出来检讨，上面的字一笔一划，辞藻华丽，态度深省，“以前写过？”
  “没有。”王娇不好意思的笑，“这都是我编的。”
  “嗯，很有天赋。”
  “什么？”
  “犯错误的天赋，要是我是老师，看了你写的检讨，不管做什么都会原谅你的。”
  王娇愣了两秒，不可思议的看着明南。
  她明哥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冷冰冰的明哥，竟然在开玩笑吗？！
  “明…明哥，你是在说笑吗？”
  看她傻掉了的样子，明南用纸卷成桶状拍了她脑袋一下，然后向前走去，还低声说了一句，“走啦。”
  “去哪？”王娇的脑子已经不会转动了。
  “回教室。”
  “去上课吗？”王娇跟上去，感觉一切像是拍戏一样，脱口而出，“难道你不应该带我去逃课吗？”
  明南：“逃课？”
  王娇：“对啊，翻墙出去，或者去天台谈谈心，人家青春偶像剧都是这么演的，你刚刚受到这么重的打击，怎么只想上课呢。”
  明南轻笑一声。
  王娇更傻了，“哇！明哥你又笑了。”
  明南继续往前走。
  王娇在后面追着他，“明哥明哥，你再给我笑一个吧，你笑起来太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