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已经飞奔进车库，上了车，把手机搁支架上，一边开车出去，一边密切观察代小京，见他神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啊？哦，没事……”
  代小京手忙脚乱去翻湿纸巾，把脸别出视频，赶紧擦脸整理头发，却又时不时紧张地探头看一眼屏幕，生怕陆北不见了。
  陆北开始有点疑惑，逐渐就看懂了代小京的意思，哭笑不得。
  他觉得自己怎么就折这傻子身上了呢？
  这时候还不敢说这傻子，只好继续哄：“我开车，不能太分神。”
  “你小心开车！没让你说话，你别看我！”代小京神经兮兮道，“但也别拉黑我。”
  “不拉黑你。”陆北看着前面的路，继续开着车。
  十来秒后，正好遇上个红绿灯。
  就算陆北再心急如焚，也还记得自己是考过驾照的人，理智让他把车停在路口。
  倒也正好趁这几十秒的时间看代小京。
  代小京对上陆北的眼神，紧张道：“你别看我！你看路！”
  “等红灯。”陆北为了缓解代小京的情绪，还笑了笑，故意逗他，“没见过你这样子，看看。”
  不过，也是真没看过。
  代小京平时总是嘻嘻哈哈，脸皮比城墙厚。
  偶尔跟陆北卖惨说自己妈不疼爹不爱，也是搞怪耍宝似的说。
  哭也基本假哭。
  往往陆北还没来得及开口，代小京就自个儿把脸一抹，露出贱兮兮的笑，一边说着“那我都这么惨了，你就得对我好点，不然也太没人道主义精神了，太残忍了，太不行了”，一边往陆北怀里拱。
  哪儿跟现在似的，真哭，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又呛口水又打嗝，自然卷儿都蔫蔫地贴着脸了，像被虐待了似的。
  也因此，陆北就看那一眼，心里什么火气都瞬间没了，赶紧出门来接人。
  代小京不说话了，默默地再度离开摄像头范围，躲在一边对着车视镜重拾形象包袱，试图把碎包袱片儿缝合回来。
  陆北也不cue他，反正看见他身体在视频里动来动去的，确认他安全就好。
  俩人本来隔的地方也不远，路上除了几个红绿灯，没怎么堵车。陆北很快就到了那，把车停代小京车旁边，刚解开安全带要开车门，就听到代小京在视频里说：“你别下来，我过去，万一有人拍到了呢？”
  “那就拍。”陆北说完，把墨镜一戴，开了车门，就这么走过去，开了代小京的车门，“东西拿上，车锁了，停这，明天叫小解来开。”
  代小京现在啥也不敢反驳，陆北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拿着手机和车钥匙下去，锁了车门，低着头被陆北拉着走。
  他现在见了本人，又怵起来，低着头去拉后车座的门。
  陆北把他一把拽回来，开了副驾座的门，护着他脑袋顶，把他给塞进去，给他系好安全带，关了车门，绕过去回自己驾驶座，关了门，也系好安全带，开车往回走。
  一时间，陆北没说话，代小京也不敢说话，低着头坐在那，头越埋越低，心里想死。
  这下子，他理智全回来了。
  又一个红绿灯。
  陆北趁着这时间，转身扒拉车后座，拿了瓶矿泉水，拧开了递给代小京：“喝。”
  代小京默默地接过去，刚要喝，又想起什么，小声问陆北：“喝几口？”
  陆北：“……”
  他不说话，代小京就不喝，认真地等着他回答。
  陆北这一下子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代小京这句话怎么回事就戳中了自己。
  这时候，变灯了，陆北打着方向盘，改了原本的路线。
  代小京茫然地看了一眼外面，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问这是要往哪去。
  可他们公寓是沿着路直走，不拐弯啊。
  算了，去死我也去，反正人在这。
  代小京这么想着，又专心地等陆北说自己可以喝几口。
  陆北开出去一小截路，余光注意到身边那人，低声说：“三口。”
  代小京“哦”了一声，这才喝水。
  陆北：“……”
  他开始怀疑自己和代小京是不是真像弟弟说的那样都有病。
  陆北暗自深呼吸，开口：“小京。”
  代小京忙问：“怎么？”
  陆北眼睛看着路面情况，低声说：“你想喝几口喝几口。”
  代小京愣了一下，想了想，好不容易恢复点的血色又没了，他抠着瓶子上的包装纸，讪笑着问：“几个意思啊？”
  “没几个意思，就是你想喝几口喝几口。”陆北仔细想想，越想越觉得弟弟说得没错，自己和代小京这模式是有点病态……
  可代小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自动把他的话翻译成：以后我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怎么去……
  代小京张了张嘴，想说自个儿已经把晋南拉黑了，还骂了晋南，又想直接把手机打开给陆北看，但始终没鼓起勇气，只能扭头看窗外，一只手继续抠瓶子，一只手暗中拧自己大腿肉，用尽所有力气憋着不让自己又哭出来。
  什么玩意儿，一把年纪了，哭成这样，自己不嫌恶心，陆北还嫌呢，等会儿直接车停路边，就让你滚犊子。代小京这么警告自己。
  三十好几的人了，该知道哭不能解决问题了。
  该知道，哭只能令人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