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半年不见学坏了啊！”
  服务生很快端来了酒，左行舟一边倒酒一边说道。
  班长扶着杯子，等左行舟倒完酒，扬手就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直灌肺腑，镇得牙床都透着爽快，“看你不言不语的，逗逗你。”
  班长拿起酒瓶，又给自己满上，心情似乎也不太好，自顾自说道，“说实话，高中的时候对你第一印象挺差的，太孤僻，我当了六七年班长，就没见像你这么费劲的！”
  左行舟跟了一杯，佯装威胁，“想好了再说啊，这顿我买单。”
  “不过后来改观了，”班长喝酒上脸，一杯脸就红了，露出虎牙笑着，“我发现你就是蔫坏，外表清高不凡的，实际上贼有意思！”
  班长又干了一杯，顺便还打了个嗝，“哎，你就是容易想太多，一个老爷们别太敏感。”
  说着，班长碰了碰左行舟的杯子，一仰脖又干了。
  左行舟知道班长一喝酒就话多，不过这些评价他却觉得是实话，而且说的挺对的，他就是特别容易被自己绊住。
  “你是不是喝太快了？”
  班长瞅了一眼自己快见底的酒瓶，仰头举起杯子，“别磨叽，出来不就是为了喝爽的吗！”
  左行舟无奈地又跟着干了一杯，“我记得，你不爱喝酒啊，之前高中毕业谢师宴上，怎么劝你你都不喝，怎么一年不到就变了？”
  清吧里随机的歌单恰时放到《一眼万年》，班长的眼神肉眼可见地黯然下来，随后竟有了雾气，轻声回答，“还能为什么……”
  班长的表情冷淡下来，端起杯子又放下，抬起醉眼看着左行舟，“姚沁有男朋友了你知道吗？”
  左行舟愣了愣，“前两天看空间动态，好像是吧。”
  班长又说道，“是她大学同学，我就说他俩有事，当初还死活不承认。”
  天色已经黑了，班长看着窗外，表情像是要哭。
  左行舟也知道点他们之间的事，半年前同学聚会，姚沁的闺蜜也没少因为他俩吵架的事当众挖苦他，左行舟还以为他俩早就没感情了，可是见这架势，班长根本没放下。
  左行舟突然想起他在同学聚会上念叨的句子，好奇地问他，“过年的时候，你嘀咕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班长一愣，似乎已经忘了，“什么话？”
  左行舟想了想，“什么雷鸣，天空什么的……”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班长斜眼答了一句。
  “好像是这个。”
  “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隐约雷鸣，阴霾天空，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
  班长完整念出来，半晌解释道，“《万叶集》里面的句子，日本的。”
  “本来我也不懂这些，高中的时候上自习，她跟我说的。”
  左行舟默默点了点头，看班长痛苦的表情，思考了良久才问出口，“本来挺好的，怎么搞成那个样子？”
  “太倔了……”班长继续给自己倒酒，眼睛都朦胧起来，“我和她都太倔了，又是异地，我不懂她，她不懂我，最后一通话就吵架，吵够了就互相猜忌，猜够了就累了。”
  左行舟怕班长喝太多，给自己倒上干了一杯，记忆中，他好像和顾安然没吵过架，连家都没超过，就这么结束了，还挺不甘心的，明明关系那么好。
  班长看他不说话，踉跄着起身坐到左行舟身边，大手用力拍着左行舟的肩膀，差点把他拍吐了。“左行舟啊，我告诉你，遇到喜欢的就赶紧下手，这世道好姑娘不多了，你一犹豫，大把的人等着接手，到时候哭你都找不到地方！”
  左行舟答应着，明显班长已经醉了，按住班长没轻没重的手，突然就看到自己手机的屏幕亮了。
  班长歪在桌子上，似乎困了，左行舟正好抽空看消息，刘兮爵发来的短信，是学生会的换届名单：
  学生会主席：刘超，原生活中心主任。
  文体中心主任：云烬，原文体中心办公部干事。
  文体中心文艺部长：刘兮爵。
  文体中心办公部长：李博飞，副部长：顾安然。
  文体中心体育部长：周檀。
  都是熟的不能在熟的人。
  短信里一句废话没有，只有简单的一张名单，不过刘兮爵的意思左行舟能猜到，这哪是一张名单，这是一份联盟邀请函，这种局势，刘兮爵就像是拿一个刚出新手村的游戏账号和人家满级玩家抢世界boss，连个辅助都没有，技术再牛也翻不了盘。
  给班长打上车送回家，左行舟自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客厅里的空调开得足，吸了冷气左行舟就觉得胃里不太舒服，一路奔进洗手间哇地就吐了出来，这一天左行舟基本也没吃什么，除了存在胃里的残酒就是胆汁，这下心里好像火烧一般，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马姨听到动静，知道他回来了，在厨房喊他，“小岸啊，刚才听书房有动静，估摸有人给你发消息，你快去看看！”
  左行舟扶着马桶站起来，在洗手池洗了把脸，抬高音量答应，“知道了，马姨！”
  来到书房，少年额前的碎发还滴着水，他皱着眉唤醒电脑，发现是邮件提醒，随手打开邮件，心脏突然漏跳了半拍。
  是顾安然发来的邮件。
  还是要好好告别一下的。
  毕竟，我曾经把你当成那么重要的人，虽然最后，这种在乎成了你的负担。
  不小心知道了你和童童文艺的对话，小心理解了一下，哦，才知道你从来没有把这份友情看得有多重要，更有可能……它阻碍了你的发展。
  对不起。
  我自私地以我的方式去对待你，我窃以为只要我付出够多就能解决一切问题，我还是太傻太天真。
  我的确不懂你，你也，拒绝我懂你。
  原来友情是你扔在几千几万光年外不想要的东西，当初就不该相信你会相信，你怎么也会觉得你能够相信呢？
  前不久还在宿舍喝醉了耍酒疯，以为我是世界上最委屈的人，其实你何尝不委屈，委屈自己被我束缚，委屈着说服自己相信不会相信的东西。
  狮子天□□自由，而我一腔热情无处释放放在不该放的人身上。
  我们都没错，只是世界观不合。
  我热爱这个世界，我相信这个世界，我相信某个角落会有人真心对我，我想让你也跟我一起爱他……
  冰与火，光和暗，爱与恨，绝望与希望，一交融，就毁灭。
  一起写的小说男主角不会爱人，说的就是你，你不会把心敞开给人看。
  为了避免结束，你拒绝一切开始。
  我无力了，再多勾画的美好未来，也留不住你。
  我曾经很想很想证明给你看，有人，可以跟你做一辈子朋友，有人值得你去信任。
  很想勇敢地对你说，有我保护，笑容尽管灿烂。
  我多想，真的做一回你的天使。
  这样的想法，即使现在，也没变。
  可是你自己不相信，我做再多的努力也没用，像个小丑一样在你面前表演着，想赢得你心中的奥斯卡，结果你笑着给我颁了个最佳金酸梅，哈哈。
  左行舟，你的梦想很好很强大。
  还是那句话，你加油写，我很期待，我还是希望，能成为醉时的第一位读者，我会是它最忠实的粉丝。
  我会在你背后支持你不让你看到，这样，你就不会有压力了吧。
  也许未来，你会找到懂你疼你更好的人。
  下段旅程你一定要更幸福丰盛。
  没能赶在521前写完它，但还是要跟你说一句。
  520.我爱你。
  左行舟一字一句把这封邮件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吞下去，眼睛直直地盯着发光的电脑屏幕，他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绪，只是喉咙里不住地有东西往上涌，卸掉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
  他猛地站起来再次冲进洗手间，一口吐了出来，嗓子里腥甜的味道蔓延到舌尖，低头去看，一滩暗红色的血在水中可怖地游浮，少年怔愣了好几秒，从后背麻到大脑，慌乱地去按出水按钮，按了好几次才把这摊血冲下去。
  他滑坐到地上，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带疤的手背染上血渍，少年却顾不上去管，大脑像死了机，仅有的意识不断回想顾安然邮件里的话。
  顾安然发出邮件就合上了电脑，断开手机上的热点，她一步一步走出门，坐在院子中央的凳子上，出神地望着天。
  山区里最美的风景是夜空，星河缓慢流动在仿佛触手可及的穹庐之下，不知来由的蛙鸣声更显得夜晚幽静。自打来这里支教，她就喜欢在每个夜晚静静看着天空发呆，放肆大胆地去一遍遍揣摩她白天不敢触碰的心情。
  告别邮件已经发出去了，顾安然本以为自己就会释怀，可是她却觉得好像突然彻底失去了什么，孤独感一阵阵袭来，比她下午做的梦更具真实感，因为这是真的。
  有时候，你越隐藏对一个人的感觉，你陷得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