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睡？”
  顾安然回头，发现是俞柏，正拿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谢谢……”顾安然接过来继续望天，“我还不困，睡不着……”
  “山区干燥，多补点水。”
  俞柏看着女孩星光下恬静的脸，尽管她极力掩饰了，可是伪装还是不够高明，落寞和难过几乎写到了眼睛里。
  “你，最近心情不好？”俞柏开口，“想不想和我聊一聊？有些事说出来会好很多。”
  顾安然转头看俞柏，女孩的第六感让她觉得俞柏似乎知道了什么。
  俞柏不会撒谎，被女孩看了几秒就招了，“那个……出发前白晓媛找我聊了几句，她和我都是英语俱乐部的，知道我也来支教，就拜托我多照顾你，她说……你好像失恋了？”
  俞柏说得磕磕绊绊的，顾安然知道媛媛也是好心，倒没怎么在意，只是叹了一句，“可能都不算失恋吧……”
  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怎么能算失恋呢。
  俞柏目睹着女孩此刻的神情，轻声说道，“喜欢一个人，很辛苦吗？”
  女孩想了想，抱着膝念道，“忽略我的时候，我觉得全世界都忽略了我，在意我的时候，我却忍不住忽略了全世界……”女孩点点头，“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俞柏似懂非懂的点头，女孩是个深情的人，只是让他觉得这种喜欢未免太卑微，这样想着，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突然就生出一股保护欲，还有一股嫉妒。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介意科普一下吗？”俞柏开始好奇这个被女孩喜欢的人。
  “自大，浮夸，没心没肺，玩世不恭，对什么都不认真，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有时候还喜怒无常，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听起来，都是缺点啊。”俞柏总结。
  顾安然支着头，“是吗？”
  女孩只是回想着往日的片段，随口说出自己的感受，原来这些在外人眼里是缺点吗？她自己倒不觉得。
  “情人眼里出西施，”俞柏虽然也是那种放在人堆里最显眼的人，但是破天荒地没有恋爱经验，他来开导顾安然，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可能缺点也会变成优点。”
  顾安然没说话，俞柏又主动问道，“打算放下了？”
  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在北方耀眼地发光，让顾安然移不开视线。
  “不放下又能怎样呢？总有一天会放下吧。”
  俞柏又点了点头，随即笑了，“想开了就好。”
  顾安然歪着头看男生，虽然满脑子愁绪，还是挤出一个微笑，“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
  俞柏不是个话多的人，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下意识愿意和女孩聊了这么久，可能是因为这一年来，室友一直在他耳边说这位班长的好，也可能是因为白晓媛要他多关照的请求，也可能这些原因都不是主要原因，但是他还是注意着女孩的一举一动。
  “不客气，同学之间，理应互相帮助。”
  俞柏礼貌地回答，抬头看向璀璨的星空，突然指着北极星说道，“书上说，北极星象征着坚定、执着和不离不弃的守护，希望你能很快遇到会坚定守护你的人。”
  盛夏的夜晚满是草木的味道，安静祥和的氛围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俞柏的话是顾安然近日来第一次有被治愈的感觉，被守护想来应该会比守护别人幸福得多，，可是她多想成为某个人的守护者啊。
  “谢谢，你也是。”顾安然郑重地说道。
  俞柏一瞬间会错了意，出神地问，“什么？”
  顾安然望着天边的北极星笑了，“我也希望，你早点遇到你愿意守护的人啊。”
  俞柏盯着女孩的脸，心突然跳得很快，在无声之中，有些东西似乎不再一样了。
  左行舟坐在靳江机场的到达厅时，手机里的群消息就闪个不停。
  靳江大学还没入学的大一新生在群里聊得热闹，一向爱交际的杭海自然也把注意力放到了这些学妹身上，顺便还不忘把左行舟也拉进了群，靠左行舟大一做的几场活动，成功吸引了不少学弟学妹的注意。
  几分钟没看，群里的未读消息就已经达到了99+，左行舟随手翻了翻，发现都是问怎么进学生会和面试技巧的，左行舟眼睛一直盯着电子屏上的时间，根本没心情回答这些问题。
  机场来来往往的旅人很多，多数都只是在擦肩时淡漠地对视一眼，然后相忘于江湖，显得左行舟这个驻足停留的异类十分碍眼。
  巨大的落地窗下，黄昏的光透射进来将整个到达厅染成温暖的金黄色，鹭岛的航班已经到达，所有的乘客纷纷离开后，顾安然才在人群最后面露出头。
  她拖着行李箱，失神地往前走，突然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她没多想，转了方向绕过他，结果却又被这个人挡在了前面。
  她抬起头，刚要说话，突然就看到少年扬着一张灿烂的笑脸，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俯着身子让她看到倒映在少年瞳孔里的自己，“同学你好，你也是来收课表的吗？”
  第一次见面时，女孩跟少年说的第一句话。
  顾安然愣住了，她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左行舟，甚至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
  女孩心里瞬间就委屈了，这是什么意思？玩穿越？
  顾安然下意识再次绕开他，径直往前走。
  左行舟迈开步子追上她，站定在她面前，表情严肃起来，他认真看着一个假期不见得女孩，面容果然憔悴了不少，他哑了嗓子，说出了第一次见面时，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我叫左行舟……你呢？”
  顾安然低着头，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她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爱哭，好丢脸，好没面子，每次都在这个人面前暴露弱点，可是她居然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怎么这么坏啊！”顾安然握着拳头砸在左行舟的胸口，气得脑仁疼，“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又来惹我！”
  女孩一下下砸着少年的胸口，哭得克制却汹涌，力气不大，却全部砸进了少年的心里。
  左行舟握住顾安然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顾安然，我们修订下情节好不好？就当做重新开始。”
  你说结束就结束，你说开始就开始，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
  顾安然想甩开左行舟的手，但努力了好几次也没得逞，小脸哭得可怜，两个人之间只剩下她的抽泣声。
  在决定来机场接顾安然的时候，左行舟就已经想好了，人这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别人忽略掉自己，不求结果，不求代价，只为了在最好的时间里能彼此遇见。
  如果存在这样一个能让左行舟无所顾忌的人，那这个人只能是顾安然。
  左行舟并不确定他这种蹩脚的挽回，成功率有多高，但是他愿意去试一试，这是他欠顾安然的，这一刻，什么云烬，什么威胁，全部没有亲自握着女孩的手来得重要。
  “顾安然……安然如初的安然……”
  断续的抽泣声中，女孩小声说道。
  少年没听清，低头惊喜地又确认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顾安然调整了下情绪，缓慢而坚定地抬起头，她望向左行舟期待的眼睛，如同望进一片无尽的星海，“我说，我叫顾安然，安然如初的安然。”
  少年突然就笑了，甚至咧开嘴笑出了声，“顾安然，你冷不冷？”
  没头没脑的一句又没让顾安然听懂，“不冷。”
  “不行，你要说好冷！”
  顾安然一时又短路了，不知道左行舟又在搞什么，明明是夏天，机场温度也不是很低，怎么会冷呢？
  “哦，好冷……”女孩最终还是顺从地迁就他。
  少年闻声，伸开手臂突然一把抱住了女孩，毫无防备就被少年圈进怀里的女孩心都要跳出来了，这是她第一个来自异性的拥抱，隔着夏日单薄的衣料，她瞬间就感受到了来自少年的体温，不算很宽厚，但是很温暖，空气中，干净爽朗的味道。
  少年的声音在头顶传来，“记得在平岳山，你总是说好冷……”
  像是历经寒冬的冰淇淋突然在炎热的夏天被融化，清甜的味道流淌着，视觉和味蕾都变得不真实。
  女孩把头埋在少年的怀里，她听到自己清晰地说道，“左行舟，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还有下次，我不会原谅你了。”
  饶是百般迁就温柔如顾安然，也是有底线的，世间任何炽烈澎湃的感情，都经不起一而再的辜负，下不为例这句话，既是卑微的让步，也是骄傲的自尊。
  少年双臂又紧了紧，“我知道了。”
  “下一次如果你走了，我就再也不听天黑黑了。”
  女孩被逗笑了，“不听一首歌而已，还以为是多大的代价……”
  左行舟拖着行李箱，从机场到达层转去坐公交，顾安然一个人空着手跟在身后。
  左行舟回头看了看她，伸出手问道，“来，手借给你牵。”
  顾安然一愣，摇了摇头，“不要，还要清白名誉。”
  左行舟笑了，“没事，又不是没牵过，再说了，正常情侣谁不牵手？”
  “我是说我的名誉……”说着，顾安然意识到什么，脸刷地红了，“你说什么？”
  少年尴尬地握住女孩的手，径直带着她往前走，“走吧！有些话说一遍就够肉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