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兮爵！离开你的第一秒！想你！离开你的第二秒，想你，想你！离开你的第三秒，想你，想你，想你！”
  左行舟盯着手机里很久之前录的视频，虽然像素不清晰，画面还摇摇晃晃的，却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刻他是真的挺开心的，但看着看着居然就掉了泪。
  他慌忙用手揉了揉眼睛，他尴尬笑着解释，“这酒太辣，呛眼睛。”
  刘兮爵得知颜翊辍学的消息后，一个人也沉默了很久，但是这次他约左行舟出来，却不是为了这件事。
  左行舟明明一口都没喝……不知道为什么，在刘兮爵和颜翊面前，左行舟的演技特别拙劣，比如此刻，就让刘兮爵看不过眼，“你在我面前不擅长撒谎，放下戒心和伪装，简单点，就今晚。”
  刘兮爵举起酒杯，左行舟盯着冒着气泡的液体，想起许朗叮嘱他不要喝酒，但是他还是举起杯，“好啊，就今晚，你也必须一样！”
  左行舟说道，“你是想说顾安然和俞柏在一起了吧？”
  刘兮爵刚要开口，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左行舟扬了扬手机笑道，“我加了她的微信，看到朋友圈了。”
  文体中心建了微信群，刘兮爵自然和顾安然也是好友，但是他并没有看到顾安然的这条动态，想来，是专门发给左行舟看的。
  左行舟喝掉杯里的酒，艰难下咽，“刘兮爵，很多事不用多说，我和你都明白，你又何苦故意提醒我呢。”
  刘兮爵突然开口，“你好像，最近不叫我小兮兮了？”
  左行舟一愣，笑了，“都当部长的人了，手底下那么多干事，再叫你小名，多不正经？”
  刘兮爵这个部长当得有多难只有他自己知道，半晌说出心里话，“不知道是因为越来越独立，还是越来越心虚，走了这么久，到头来发现唯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左行舟认同这句话，倒满酒碰杯，笑得肆无忌惮，“刘兮爵，不如就承认一次，我们没那么坚强，也不想刀枪不入，谁不想哭的时候倒进温柔怀里被抱一下？”
  “鱼活在自己的眼泪里，却注定死在案板的怀里。”刘兮爵默默念道。
  “注定是多久……会很久吗……”左行舟发愣，竟有片刻失神，小声说出了口。
  刘兮爵没听清，“什么？”
  左行舟醒过神，拿起酒瓶晃了晃改口，“啊？哦，我说没酒了……”
  刘兮爵盯着酒瓶里所剩不少的酒，“今晚说好的吧？你忘了？”
  左行舟愣了愣，是啊，说好放下防备做一晚简单的人，只知清风不知月，明天太阳升起再步步为营。可是啊，很好说好的事情是做不得数的，他曾经答应一个人，说好当彼此的天使呢，可是你看，如今再也不敢提了。
  到底有多少说好，可以真的一直好？
  “歌手赛怎么样了？这么久都搞不定？”左行舟转了话题，开始聊正事。
  一提这个刘兮爵就叹气，这可能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受挫。
  “团委老师抓着凝哥上学期的事不放，光是担心舆论这一个理由就把路堵死了。”
  左行舟想了想，“现在的主席是之前生活中心的刘超吧？他不是对凝哥挺上心的吗？”
  “上心管什么用？话语权也不在他手里。”
  “云烬不是挺有能耐的吗？”左行舟问道。
  刘兮爵突然想到什么一笑，“他已经放弃了，说来很奇怪，这几天他突然安分了……”
  左行舟继续问道，“那两张汇款单是赞助商打的款，从这上面想想办法呢？”
  刘兮爵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左行舟，“这个我也想过，话根本递不上去，就这张名片，还是凝哥给我的。”
  左行舟看着名片上赞助商的姓名，抬眼问道，“这不是有联系方式吗？”
  “助理的，打过去就是预约，两三个月了也没回音……”刘兮爵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愁眉不展，“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可能真的不行了。”
  歌手赛的赞助商是个南方企业，左行舟最多能通过爷爷找找北方企业的关系，能不能帮上忙也不一定，“我试试吧……”
  左行舟主动帮忙，这是刘兮爵近来听到的最好消息。
  “你有办法？”
  左行舟坦言，“不一定能行，但我尽力。”
  “学长你快坐，传说中的学神光临我们宿舍，简直鹤立鸡群！”
  杭海搬着左行舟的凳子，激动得招呼突然造访的贵客。
  孟远书听着杭海蹩脚的用词，默默开口，“是蓬荜生辉……”
  杭海憨憨笑了，“一个意思！学长你坐啊，别客气！”
  这是他第一次见活着的名人，正纠结直接要签名是不是太唐突了。
  贵客却显然不吃这一套，不耐烦地问，“左行舟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他好像和朋友去喝酒了吧？应该快回来了！”杭海如实回答，一点不介意贵客的态度。
  “喝酒？”贵客明显不高兴了，拉着脸说了一句，“你们忙你们的，我在这等他。”
  “哦……”
  杭海热脸贴着冷屁股，心想果然学神和一般人不一样，这么嚣张都让他服气。
  气氛尴尬，徐秋阳整理着入冬后第一批花草的培育笔记，孟远书临帖心无旁骛，杭海觉得在学神面前打游戏不合适，一会翻翻高数书，一会踩着梯子上床整理乱糟糟的被子，不知道该干什么。
  左行舟突然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许朗正靠在他床位前的梯子边，压着怒火看着他。
  “学长？”左行舟一愣，当下就紧张了，怕许朗把他的事情说出来，“你……你怎么来了？”
  杭海终于找到事情做了，连忙关门，推着左行舟进来，“学长等你老半天了，来来来，你们聊，我去给你们接点热水。”
  徐秋阳和孟远书默契地把自己的杯子递到身后，头也不回，“多谢。”
  杭海要在学神面前保持形象，偷偷白了他俩一眼，接过杯子出去接水。
  许朗直入主题，“你决定好了没有？”
  左行舟坐在自己的桌子前打开电脑，掏出刘兮爵给的名片百度，想看看这个赞助商有没有和北方企业合作的记录。
  “学长，你稍等，我查个东西。”左行舟边说边打字，皱着眉浏览网页，看起来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许朗一把将他的电脑合上，语气不太好，“都什么时候了，什么事情比你自己更要紧？”
  左行舟抬头看着许朗严肃的表情，恳求的语气，“学长，我还有事没办完，要是听你的话，我就再也完不成了……”
  许朗不是会盲目乐观的人，甚至他也觉得会出现什么医学奇迹，他就是单纯不想自己的学弟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没了命。
  许朗瞟了一眼名片上眼熟的企业名称，敛声问道，“你查这个做什么？”
  左行舟低着头一五一十地说道，“之前这个赞助商给我们前主人打过赞助经费，结果汇款单被曝光，下一届活动可能会办不成……”
  许朗冷漠开口，“这和你有关系吗？”
  “有关系啊！”左行舟快速回答，“这是我在靳江参与的最重要的活动，要是办不成了，我会不甘心。”
  许朗盯着左行舟固执的样子沉默，半晌问道，“办成了，你就听话了是不是？”
  左行舟怔怔点头。
  许朗考虑了片刻，皱着眉说道，“事情结束后，我陪你去学校办手续。”
  说完，许朗就离开了宿舍，左行舟呆呆地望着门口，直到杭海接水回来也没反应。
  学生会的澄清声明在贴吧被疯狂热论的时候，左行舟正好收到刘兮爵发来的微信。
  刘兮爵只是发了一个“ok”的表情，看来歌手赛举办权已经没问题了，左行舟放下心，坐在教务处外的椅子上，心里突然空空的。
  许朗从教务管理办公室里走出来，靠在走廊的墙上说道，“病情诊断书和休学建议正在审核，等下拿到离校通知单，就可以办离校手续了。”
  左行舟默默叹道，“这么快？”
  许朗看了一眼他黯然的眼神，“校附属医院开出的休学建议，基本不会有问题，审核一向很快。”
  “学长之前，陪别人办过休学吗？”
  许朗一愣，凝眸望着走廊外参天的树影，遥望几年前的过往，恍如隔世。
  “算是吧。”
  左行舟面色突然一白，按着小腹额头渗出了汗，弯着腰几乎要栽倒在地上，最近阵痛一次比一次频繁，疼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许朗扶住他颤抖的肩膀，拿出两粒药喂进他微张的嘴里，“把这个吃了，能好过一点。”
  每次发作，左行舟都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严重的时候连脑仁都跟着疼，艰难把药咽下去，一直硬挺到这一阵过去，分不清是药起了作用还是盘踞在他体内的癌细胞又放了他一马。
  “谢谢学长……”
  左行舟嘴唇苍白，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是谢我帮你办休学，还是谢我帮你联系了赞助商？”
  “学长也很为难吧？”左行舟动作缓慢地坐起来，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流下来，“那天在宿舍，学长答应得并不痛快。”
  许朗感到出乎意料，不得不说，左行舟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就算到了这种地步，他还能凭着本能感知到别人的情绪。
  “没什么为难的，你那个赞助商，是我爸。”许朗的话让左行舟吃惊，许朗又轻声补充，“但是关系不好。”
  左行舟微微笑了，“理解，我和我爸关系也不好。”
  许朗盯着左行舟苦涩的表情微微叹气，把手里的药盒塞到他手里，“这个药你拿着，发作了就吃，多少能缓解一点，住院之后，郑主任会给你安排化疗。”
  左行舟看着药盒，逐渐握紧，能缓解，但是没有治疗效果，自己的病到了哪种程度，再明显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