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罗摩望着苏瑾，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我讨厌孱弱的生命，讨厌无法独立生存的弱者，但是在面对那个小生命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她。即便，我还是用她的健康做了赌注，结果是我们父女两个，都输了。”
  不知为何，苏瑾突然没有了提问的心情，她礼貌地笑了笑，侧头看了裴宁和一眼，身边的红发男人立刻看出苏瑾的不耐，便直接和罗摩告辞：
  “不管您是因为什么原因，一定要让阿瑾看到您的往事，但是现在，我和阿瑾都累了，我们想要回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谈。”
  罗摩依旧笑得从容，仿佛没有看出苏瑾的疏远，他拍了两下手，再次划开空间，带着苏瑾与裴宁和两人，出现在了天堂岛上的另一侧，不远处，就是人声熙攘的宾客接待区域。
  罗摩目送着苏瑾二人携手远去，良久，自己也转身离开。
  首都星，裴元帅府邸。
  模样极为相似的父子二人坐在书房内，年长一些的严肃男人放下手中的文件：“还没查出苏瑾与罗摩之间，到底有什么特殊关系吗？”
  年轻一些的冷漠男人抬头，看了一眼裴元帅手中的文件，那意思仿佛是在说，所有的资料都在您手上，问我不显得多余吗？
  裴元帅似乎已经习惯了儿子的冷漠，他自问自答道：“看来是没有更详细的信息了。不过关系不大，那个小姑娘本身条件不错，人品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做我孙媳妇足够了。”
  裴宁和的父亲，裴中将淡淡地说道；“宁和喜欢，你阻止也没有用。”
  被儿子噎了一下，裴元帅轻哼一声：“真没想到，我孙子还是个情种，看来咱们裴家，总算能结束单亲家庭这个不太好的名声了。”
  裴中将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笑一笑，他想起当初离婚时，母亲和前妻对裴家男人的指责，又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单不单亲的，又不是我们说得算的，女人的思维，很奇怪，希望宁和能坚持住。那位大学者罗摩，不是父亲您的老友吗？怎么最近最高司调查委员会，要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
  裴元帅敲了敲桌面，略微沉吟了片刻：“其实也不算奇怪，这些年，他们一直没有放松对罗摩的监控。我相信你也听到过一些风声，当初，罗摩从他的历练小世界回来的时候，灵魂的状态和颜色，十分的危险。”
  “罗摩先生，到底在小世界里面做了什么，据说，他是被驱逐回最高级世界的？”
  “表面上的原因，是因为他在晋升魔神的时候，力量超过了小世界的承受能力，被直接驱逐返还了。实际上，我听那些轮回中心的老家伙们说，我的那位老朋友，几乎打散了半个小世界的法则，后来，他同小世界法则达成了某个协议后，才停止了破坏，被送了回来。”
  “协议？”裴中将眼中划过一丝好奇。
  裴元帅摇头：“没有人知道协议的具体内容，反正，只要罗摩不想说，谁都拿他没办法。就像最近，联邦星域内部发生的几起暴力恐怖事件，委员会就怀疑，这些事情的背后，绝对有罗摩的参与，但是没有证据，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加强对他的监控。”
  裴元帅的话，让裴中将沉默了一瞬，他突然面色一冷：“他们在变相逼迫罗摩先生犯下大错，然后再顺势捉住他的把柄？这种排除异类，消灭不安定因素的做法，太恶心人了。”
  “是啊，罗摩被他们恶心了许多年。”
  裴元帅紧紧锁着眉头，面容显得更加严肃刻板：“他很骄傲，雄心勃勃，却被严密监视了这么多年。他们禁止他沾染政治权利，禁止他参与军事要务，只让他在文化这个领域有所建树，然而即便这样，每次稍有风吹草动，他们的监视就会再加强一层。”
  第134章
  第二天早上, 苏瑾与裴宁和就离开了天堂岛, 一方面是因为罗摩的故事让苏瑾的心情莫名低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回溯小空间的刺激，裴宁和完全恢复了轮回历练时的记忆。
  早上，两人同罗摩告别的时候, 提到了这件事。
  “罗摩爷爷, 我需要马上就去轮回历练中心, 申请解除灵魂保护, 让我和阿瑾的灵魂伴侣契约，变成真正的、永恒存在的联系。”
  罗摩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青年，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苏瑾。
  这孩子,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已经成长为一名坚强聪明的漂亮姑娘了，目光明亮，神态自信安然, 再也寻不到一丝当初瘦弱苍白的影子。更幸运的是，她还找到了可以并肩而行的伴侣，单单这一点，就让他感到分外欣慰。
  “去, 你俩在我的回溯小空间里面呆了那么久, 早就领略了那片大陆上的风土人情，画展剩下的内容，确实没有太大的必要再欣赏了。不过, 宁和，我提醒你一句，你去轮回历练中心解除灵魂保护的时候，最好让你祖父也在场。”
  裴宁和的眼中划过一丝厉色，他大概明白罗摩爷爷在担忧什么。
  “您放心，我会和祖父约好时间的，不会给其他人做手脚的机会。”
  罗摩笑了笑，声音里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之情：“其实不会有大问题。只是，有些人习惯杞人忧天罢了，遇到天赋出众或是不受掌控的人物出现，他们总喜欢要设置一些小伎俩，烦人得很。不过，有你爷爷在场，即便真有人动了不该动的小心思，也不敢出手的。”
  苏瑾凝视着罗摩的笑容，总觉得自己又看到了那种茶靡花开，繁华将尽的极致绚烂，她心中有些不安，又不知从何说起，直到坐上悬浮车，才干巴巴地叮嘱了罗摩两句。
  “请您一定保重，有时间的话，咱们星网上联络，我还想和您讨教一些学问呢。”
  罗摩笑容舒展，朝着两个年轻人摆了摆手：“去，下次见。”
  回到首都星北部，裴宁和直接把悬浮车的路线改成抵达元帅府。
  “刚刚和爷爷约好了时间，阿瑾，和我回家一趟，也见见我的家人，然后咱们一去轮回历练中心。”
  苏瑾握着裴宁和的手，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空间里的东西，好像初次见长辈，应该送些礼物？
  裴宁和瞄了苏瑾一眼，便猜到她在琢磨什么，轻笑一声：“阿瑾，不用费心礼物的事情，我都帮你准备好了。到时候，咱们看看老头子给出什么见面礼，要是不值钱或是忘了，咱们也不必浪费信用点。若是见面礼看着不错，我再回礼。”
  对于裴宁和胳膊肘从来不往外拐这一点，苏瑾还是非常满意的，当年在璇玑大陆，魔尊莫道凌因为这种事情，不知抱怨了多少回。
  两人的悬浮车，直接降落在了元帅府。
  一走进府邸客厅，苏瑾就看到两名气势极强的红发男人，坐在沙发上，相似的面容，相似的笔挺坐姿，严谨利落的联邦军装，再加上苏瑾身边同样宽肩长腿的裴宁和，一眼望去，裴家的祖孙三代，仿佛三兄弟似的。
  “祖父，父亲，和你们介绍一下，这是苏瑾，也是我的爱人。”
  “阿瑾，这位是我的祖父，他旁边的那位，是我的父亲。”
  苏瑾在裴元帅和裴中将充满压力的目光下，微笑着行了一个晚辈礼：“裴老先生，裴先生，二位日安。很高兴能够前来拜访二位，我是宁和的爱人，苏瑾。”
  裴元帅看着十分严肃，从苏瑾走进来开始，他就在打量这位未来的孙媳妇，注意到苏瑾在他和儿子的气势之下，神色毫不窘迫，仍然落落大方，眼神平和，心下就很满意。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苏瑾是，我是裴宁和的祖父，你也叫我一声祖父，初次见面，我也没有准备太多的见面礼，这个，你拿去，算是我这个老头子，对你们年轻人的希望和祝福。”
  裴元帅的见面礼，被装在一个样式古朴的盒子中，苏瑾接过后，并没有直接打开，她先是笑着道了谢，然后看了裴宁和一眼。
  接到指示的红发男人，慢吞吞地从自己的随身空间里拿出了一枚玉珏：“诺，这是我苏醒了修真界的记忆后，结合最高级世界的理论知识，制作的阵盘，里面还有苏瑾的幻术加持，你们拿去，可以作为日常对抗训练的临时场所，比智能模拟出的拟真训练场更有效果。”
  这礼物送得极为合心意，裴元帅微微翘了翘嘴角，却没等到孙子把东西送到自己手中。裴元帅顺着裴宁和的目光，发现他的眼神儿，正盯着自己的父亲裴中将呢。
  “苏瑾，初次见面，我是裴宁和的父亲，你愿意改口，可以也叫我父亲，暂时不愿意改口，就叫我伯父罢。”
  裴中将在裴宁和的灼灼目光之下，不紧不慢地掏出一枚小巧的耳扣：“这个机甲扣里面，是军部研制的最新版轻型机甲，送给你，你可以让宁和教你使用它。”
  接过裴中将的礼物，苏瑾的眼睛亮了亮，她早就想弄一台机甲练一练了，可惜一直没有抽出时间选购，如今裴宁和的父亲，把最新型号的机甲送到了她手中，绝对是及时雨。
  “谢谢裴伯父，我会好好使用它的。”
  此时，裴宁和才把手上的玉珏交到裴元帅的手中：“祖父，您和父亲回到训练营以后，可以亲自试一试这个幻象阵盘，保证不浪费您二人的时间。当然，若是感觉不错，可以再联系我订购，信用点方面，咱们好商量。”
  裴元帅冷哼一声，他站起身来，冲着“家贼”孙子扬了扬眉毛：“走，咱们去小世界轮回历练中心，把你那个灵魂保护解除，罗摩那个老家伙，对你倒是多了点好心肠。这个提醒之情，你要记着。”
  一行人出去了半天，等到晚上，坐在接待室里面的苏瑾，突然感到内心里升腾起一种亲切熟悉的依恋，和刚来到最高级世界之后，那种隐隐约约的隔膜感觉不同，这次来自灵魂上的呼唤与羁绊，清晰而坚定。
  “阿瑾？”
  内心听到裴宁和的呼唤，苏瑾眨了眨眼睛，同样在心里回复他：“嗯，是我，宁和。”
  “阿瑾！”男人低沉柔和的声音自苏瑾身后响起。
  “嗯，我在这里，宁和。”苏瑾转身，笑着跑上前，迎接大步而来的红发男人。
  裴宁和一把抱起苏瑾，两人额头抵着额头，气息交缠。
  “阿瑾，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好，再也不分开了。”
  “我们明天去登记。”
  “登什么记？”
  “婚姻登记。我知道你在攒信用点，想买新房子，我也想从中出一份力。咱们登记之后，就可以共同负担一幢私人住所了，属于你和我的房子，多好。”
  “好，新家你我都有份，咱们明天就去登记，等我选好了房子，我出一半信用点，你出一半信用点，然后在一起装修规划。”
  “嗯，除此之外，我名下的财产都和你联名。”
  “呀，我差点忘了，你还是个高富帅呢。”
  “得到我，你也是白富美了，阿瑾，不吃亏的，相信我！”
  一旁的裴元帅看着旁若无人的小情侣，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又听到孙子要把婚前财产全部联名，变成夫妻共有，再次忍不住抽了抽眉毛。
  “咳咳，走，时间不早了。”是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听不得这样肉麻的情话，裴元帅觉得，再多听几句，自己的后牙会疼得更厉害。
  出了轮回历练中心，两拨人就要分开了，裴宁和言明，他和苏瑾要去过二人世界，等哪天有空了，再请两位长辈吃顿家常便饭。
  这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裴中将突然询问道：“登完记之后，你准备什么时候办典礼？”
  “毕业之后，等阿瑾的工作定下来，社会贡献值再多一些后，再举办一场隆重的典礼，那样一来，就不会有人说阿瑾的闲话了。”
  裴中将心想，你都把所有的财产给她了，谁会说她的闲话？再晚几年举办典礼，人家姑娘大好前程，说不定你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了，但他看到儿子温和的笑脸，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裴元帅终于忍不住“啧啧”出声，他有些嫌弃地看着身边的儿子：“你看看宁和，这哄小姑娘的手段，你要是有他三分心思，现在也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裴中将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闻言，语调淡淡地提醒裴元帅：“父亲，我听说，当初你和母亲结婚登记之前，坚持做了婚前财产独立证明，即使我出生之后，也不愿意同母亲联名财产，对比今天的事情，你就没有反思吗？”
  裴元帅松了松领口，不耐烦地反驳儿子：“整个联邦，无论男女，你说说，有几个人愿意在婚后联名财产的？咱们寿命这么长，说不定哪一天就发生了感情变故，财产独立是最方便省心的做法，如今，像宁和这样的做法，才是怪胎。”
  想了想，裴元帅又多解释了几句：“再说了，我和你母亲的矛盾根源，不在于财产。那些信用点，对咱们裴家男人来说，真不是太重要的东西，只要能力在，随时能够赚回来。”
  闭目养神的裴中将，此时睁开深灰色的双眸，认真地看着裴元帅说道：“是啊，就是这样不重要的东西，你也不愿意同母亲分享，怎么能不让人心冷呢？”
  裴元帅同样不甘示弱地反问：“你既然看得这样明白，怎么没有留住你前妻？”
  裴中将冷漠地回复：“看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就是另一回事。”
  “所以，你宁愿支付大笔的离婚赡养费，也不愿意在婚内和妻子联名财产？”
  “父亲，你我是同样的人，何必互相伤害。”
  “哼！”
  互相揭短，针锋相对的裴氏父子，满身倔强地在军部大门前分道扬镳，引发这场小小争吵的裴宁和，则心满意足地在自家厨房里转悠。他一边切菜，一边和苏瑾聊天。
  “阿瑾，你快看看，祖父送了什么见面礼给你，他老人家虽然不小气，但是眼光和审美，却差了那么点，你要是不满意，咱们再去换。”
  “没听说见面礼还能更换的。”
  苏瑾笑嗔了裴宁和一眼，打开裴元帅送出的盒子：“咦？好像是一个种植空间，我看看，嗯，真不错。”
  苏瑾用精神力开启了这个小空间，发现里面种满了最高级世界特有的作物，空间的面积很大，差不多是她手中现有的那个芥子种植空间的十倍。
  裴宁和回头看了一眼，比较满意地点了点头：“是这个啊，祖父的见面礼还算靠谱。这种类型的种植空间，我一直想要给你买一个来着，但是我的社会贡献值不够，目前还没有资格购买。也就是祖父那个级别，有资格购买它了。”
  “这个能和我的那个芥子种植空间合并吗？”
  “应该不行，里面的能量法则好像不太一样。不过据我了解，这个种植空间，可以和住宅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异次元空间。等咱们的新房子敲定了，你可以把它和你的实验室对接，这样一来，你就相当于在家里，有个小型的植物培育基地了。”
  这正是苏瑾想要的东西，她弯了弯嘴角：“祖父的礼物，伯父的礼物，我都非常喜欢，宁和，你也不能太小气呀，咱们的阵法和丹药，多送出去一些。”
  裴宁和轻笑一声，心道果然是个心软大方的傻丫头，那两个老狐狸，想要当体贴慈爱的长辈时，绝对是最周到细心的，很难让人产生恶感。罢了，反正有自己在一旁看着呢，不会让阿瑾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