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真真实实在战场上厮杀之后的冷意。
  压在人后脑勺之后，那种头皮发凉的感觉。
  让本来还气急败坏的向荣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后冷汗袭来。
  而且因为楼星散这粗鲁动作，本来就没怎么被好好治疗的伤口又崩裂开来，血腥味道弥漫。
  楼星散还低垂着眸子，眼底凶意流转。
  倒真像要咬人脖子的凶兽。
  “道歉。”
  给我家小漂亮道歉。
  向荣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样的家伙。
  狂妄恣意，肆意妄为，像是一头不能受到约束的猛兽。
  容兮第一次见这家伙的时候，也觉得不好掌控头疼的很。
  被气的都没把他当人看了，打算就当个冰盆，什么时候咔嚓了都不一定。
  后来可好了，不把他当人看了，他又想做个人了。
  -
  处在这样的情况下，向荣哆嗦着没敢说出一句话。
  只能望着压着他脑袋的楼星散，眼底满是阴毒。
  倒真的没什么威胁，但就像是臭水沟里的老鼠，让人觉得恶心。
  这样的眼神——怎么能落到他家小漂亮身上呢？
  其实也不是没见过容兮粗糙狼狈的时候。
  毕竟一两年前的大魏朝政混乱，君不君，臣不臣，容兮手中能用力量太多，有时候容兮做事动手的确也可以算的上狼狈。
  但不过一年，所有朝臣那滤镜都开到了极致。
  其中就数楼星散滤镜开的最大。
  更不用说等到后面，这满腔的赤胆忠心全都化作了想要爬上龙床的另类狼子野心了。
  楼星散手上力道又重了一些。
  “啊啊啊——楼星散，我可是，可是大晋的君主，你胆敢——”
  “那倒也得看一看，大晋到底还认不认你这个君主了。”
  楼星散听了这话只觉得可笑。
  “你现在为什么会到这样的地步，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容兮没做声。
  倒是好了，不用她出力。
  与之同来的徐海鸿从旁边搬了凳子来。
  容兮慢条斯理的坐下，玉白的指尖撑着下巴，侧头看着楼星散。
  干脆利落的随着他去。
  这段时间向荣其实已经有所察觉，从周围人对他改变的态度上，态度对他的改变，没有人跟他明着说，但按照这里的情况。
  印星已经掌握了大局，还向大魏投降，且不愿意来见他——
  那种几乎板上钉钉的猜测让向荣每日都格外煎熬。
  他恶狠狠又看向容兮，还想要虚张声势。
  但等到真正看过去。
  少年帝皇风姿卓卓，脸上玉白，带笑就这么随意看着人。
  这幅模样——
  诡异的熟悉。
  好似在不久之前，在他还没能登上那个位置的时候，也曾经有人这样带着漫不经心的浅笑，坐在一边好似不把红尘琐事放在心上。
  让向荣又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话给噎回去。
  不知名的心虚随着惊慌涌上来。
  最后只能惊慌失措的开口。
  “容兮，能造出弓弩火炮，想来你也是有几分能耐的，作为一国君主，你倒是能容忍楼星散骑在你的头上！”
  容兮和楼星散皆是一愣。
  楼星散缓缓扭头。
  眼瞅着容兮耷拉下自己一张漂亮的小脸，他似乎憋着坏，面上还是恭敬的。
  “陛下，臣绝对忠心耿耿，并无二心！”
  眼神还颇意味深长。
  容兮：……
  扣着点字眼就想东想西的狗东西。
  挑拨离间在楼星散那略带期待的目光里，显得格外可笑。
  “你笑什么？！”
  察觉到楼星散的力道松开了些，向荣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努力转移过来视线，就看见楼星散垂着脑袋侧头像是怕被容兮看见一样低低的笑。
  “养虎为患，这可是做君主的大忌！”
  向荣声音嘶哑的吼着。
  虽然还抖着，但明显破罐子破摔。
  就算是自己要死，也没打算让别人快活。
  容兮眯着眼眸，终于站起身来。
  衣摆摇晃，漂亮少年抬手。
  飘逸的衣摆摇晃，与那有些冷硬的铠甲重合。
  向荣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瞳孔不断收缩。
  “你们——”
  他试图撑起身子。
  瞳孔里面倒影着眼前这一幕。
  纤细瘦弱的少年帝皇以一种压迫的姿势按住楼星散，纤长浓密的眼睫低垂，绯红唇瓣已经贴在了男人侧脸上。
  楼星散似乎也没想到，怔愣在原地。
  亲昵的事情，两人其实做了不少。
  宫内很多宫人其实也都知道。
  那些宫人都是容兮的人，比他还早知道容兮性别，不过就连在他们面前都不曾怎么亲昵。
  更不用说在外人跟前了。
  这是要——
  楼星散唇角忍不住的疯狂上扬。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向荣只觉得自己好像掌握了对方的什么把柄。
  “怪不得楼星散心甘情愿给你办事，你们居然是断袖——这等丑闻——”
  容兮：……
  楼星散：……
  楼星散又用了些力气。
  虽然现在表面看着是这么回事，但说起来还是太奇怪了。
  就让他回想起自己努力试图将容兮‘掰弯’的那段日子。
  有点蠢。
  你还是闭嘴吧。
  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楼星散脸都黑了。
  容兮忍不住低笑出声，侧头，弯唇。
  “若是朕以前，说不定还真会考虑考虑你说的问题——荣安王府，掌握兵权，又有荣宠在身，的确是容易动摇江山——不过可惜，唯独有些失策，朕并非男儿身。”
  说出来了！
  就以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了！
  楼星散指尖不自觉的收紧，就差想要将脑袋埋进容兮的脖颈里去狠狠的吸上一口了。
  容兮则微微侧眸。
  “介绍下，这是朕养的疯狗。”
  向荣已经彻底呆愣傻住了。
  并非男儿身——
  大魏那让人头疼的要命的君主，其实是红妆？！
  这种秘密她为什么告诉我——
  向荣心中已经感觉到了危险。
  不管是他，还是整个大晋。
  能将弱点说出口，那就代表着她已经不惧怕这个弱点的暴露。
  抑或者想要杀他灭口。
  容兮看着他这般狼狈，大晋也将要投降。
  她目光落在外面，轻轻眯了眯眼睛。
  也差不多了。
  她推了推现在离得她太近的楼星散。
  说你是狗，你不要把自己真的当狗，往哪里嗅呢？
  “来人。”
  “在！”
  “将这亡国之君压入大牢，待到定云城，与兰太后一同定罪。”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