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王座 第810节
作者:扎姆卡特      更新:2022-12-05 20:16      字数:5990
  第九百零八章 约定
  地球——
  天空的月亮皎洁如镜,涂抹在被夜色染黑的大地上,无数的星辰俯视着一切,持续流传千古的光芒。
  魔法神站在高楼上,如夜的长发流泻着星光的轨迹,神的头发格外柔细明亮,因为他们的细胞组织和密度与常人不一样。
  对面的广告牌闪闪发光,展现着这个国家,这个城市华彩斑斓的繁荣,但是在这个万籁俱寂的角落,法师孤独地伫立着,脚边一团阴影勾勒出来,构成优雅小巧的轮廓。
  每个法师都有一个魔宠,如果是那些有正统传承的学徒,初级课老师就会教。席恩拥有魔宠的时间很晚,在暗月法师公会,他学到的是如何制造死灵法师的仆役——咒妖,做出第一也是唯一一个投入感情的妖兽。当这只叫“萨玛艾尔”的妖兽死去,他又创造了一些邪恶又强大的咒妖,养殖在体内,这些是他战斗时的帮手,却从不是宠物,同伴,或者聊天对象。后来,他又从魔女希卡拉那里学会了深渊法术和使唤恶魔的法门,召唤过地狱双头犬、收割魔、窃忆魔、到链魔级别的大恶魔,从未有魅魔,哪怕他们是恶魔法师最喜闻乐见的召唤兽。所以等得心焦的魅魔之王直等到三十岁的黑袍进入地狱成王后才见到心仪的陛下,可是正式爬床还是望眼欲穿了千年之久……当时一心报仇的黑袍法师没心情。如此这般,当席恩终于在初级法术书上学到那个召唤魔宠的咒语,他已经是完全不需要魔宠的年纪。但是基于喜好和尝试,他召唤了一只阴影猫。
  魔宠只能是普通动物,严格说来这并非魔宠,而是黑袍法师创造的后天生物,集合了幽影界生物的特征,可以变形成幽影兽、树怪、凶暴狼、魅影蕈等形态,并未列入魔法之王的发明之一,因为他觉得阴影猫总体还是一只战斗力不强的“宠物猫”。幸好如此,不然看到魔宠新编的学徒和初级法师们会一脸懵逼——这“一级法术”的难度约等于召唤术、炼金术、德鲁伊、阴影系十段。
  小小的阴影猫伸展肢体,发出带有长长尾音的一声“喵~”。
  “阿拉托亚。”席恩蹲下来,沉默了一下,抚摸黑猫缎子似的毛皮,“现在只有你回应我的呼唤了。”
  黑猫吐出仿佛来自幽冥的声音,飘渺幽寒:“等另一个‘你’死去,你就能召唤你的元素精灵们,你也能听见她们的声音。”见主人的脸色陡然阴沉,道,“主人,你们是一个人,她们也会承认你,在事实上服从你。”
  “可是我不需要这些!”法师低吼。
  “他把我扔到这个几乎没有魔法元素的世界,要我爱上一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孩子,重新成为席恩·奥古诺希塔——只要是‘我’的决定,每一个我都接受,可是他在衰弱,一天天消亡,我越来越无法忍受。”
  “你想怎么做?”
  “我只想成为我自己。”
  席恩清楚本体给了他什么,魔法神的神位,神级法师的能力,亲人,世人的尊崇,显赫的功绩,美丽的外表,丰富的财产和知识,那位黑袍用苦难和挣扎得来的一切,人人梦寐以求的全部。
  而回归那个残破的自己,只有死亡,疯狂,黑暗,绝望,孤独,身败名裂,永远的自我囚禁和破灭。
  但是,如果失去自己,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知道本体的愿望,代替他,保护艾斯嘉,爱着那个孩子。
  所以他留在这里。
  可是灵魂另一头不断传来的空洞和昏暗,让席恩感觉到,真正的他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如果真实的自我消失,他也不想独自留在世上。
  “一旦唯一的锚点,现在的你都失去了,你会完全发疯,主人。那么你至今为止的努力都白费了,你圣贤者的美名,救世的功劳,都会在可能的威胁下化为乌有。为了宇宙的安泰和世界的和平,神战阵营的人们,神级法师,现在归顺的高魔文明,都会倒戈铲除你的真身。”阿拉托亚说出残忍的事实。
  “就让前辈们杀死我好了,如果他们能办到。”席恩轻笑,“一场十三段魔法的群战,正是我要的。”
  “你知道,打头阵的会是谁,你的弟弟,他会按照你们兄弟间的承诺,拼尽全力杀死本体的您,当然,他会是先死掉的那个。”阴影猫冷冷地道。
  席恩战栗,目前的肖恩绝不是另一个他的对手,失去理智的魔法之王一定会吞噬肖恩,那样,他的弟弟会从身体到灵魂毁灭。
  纤细霜白的手指握紧,席恩试图压下颤抖,却失败了,他不知道真正的他第一次是如何杀死亲弟弟,亲手抽出他的灵魂,可是就他得到的感情,他做不出这种事。
  法师终于冷静下来。
  “好吧,等魔族来了,这个世界的空间通道会开放,我会解决最后的仇人,然后回到我的本体那里。”
  席恩前额的黑发靠着膝盖,紧紧抱住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
  “我已经不想活下去了。”
  阿拉托亚担心,这不是席恩会说出来的话,说明本体被负面情绪的污染已经感染了他这部分意识的身心。
  一个身穿雪白战袍的身影远远飞来,军靴轻巧地踏在没有防护栏的楼顶。
  肖恩走上前,撸猫是席恩的兴趣,躲到废弃高楼顶上和猫咪玩,他一点不奇怪。而法师身边总是笼罩着各种魔法,有防御也有障眼法,所以在远处时,他就看出哥哥的姿势有些怪异,却没发现异常。
  席恩已经直起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深沉的夜色下,肖恩身上的秘银战衣流淌着朦胧的法术虹光,因为和光精灵共生,他的躯体也散发出明亮的光晕,这就是光明眷顾的生命。
  暗之子蹲坐在阴影里,沉默不语,一只漆黑的小猫和他一起打量这个不速之客,目光如同亘古黑暗的谜题。
  “席恩,你在这里啊。”肖恩如释重负,他试着感应绑在列文小指上的死灵红线,果然找到了兄长。
  他急着寻找血缘的另一半,是从杨阳口中得知,萨玛艾尔不在席恩身边。这个低魔世界不安全,千年前,维烈就是在这里,用沉睡的他定位,捉住不忍心杀他的兄长,开启了一千年的囚禁折磨。所以席恩一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肖恩就坐立难安,满脑子可怕的设想。
  光之子满心酸楚,一霎不霎地凝视终于失而复得的亲人,弯下腰,伸出手:“别回轩风家了,跟我回基地。”
  席恩定定看着他白色袖管下的手,仿佛投入黑暗世界的一束光,随即偏过头,冷声道:“为什么?”
  莫名觉得兄长有种闹脾气的意味,肖恩又好气又好笑:“那你待在这个城市干嘛,魔素少,空气又不好——嗯,这是魔宠吗?”他看了看对方脚边的阴影猫,法师带着几分炫耀道:“她叫阿拉托亚。”他宛如接骨木白花的手指穿过黑猫乌黑锦缎一般的毛,泛出神秘魅惑的幽光,别样的性感。
  “是魔法生物,没见过的种类。”肖恩曾经试着与一只风灵雀绑定,那是在收养菲莉西亚,离开东方学舍以前,他始终无法完全死心,相信兄长已经死了,在圣域抓住这只稀罕的元素生物,下意识想作为魔宠,这种生物可以和主人分享视野,在全世界找人。可是他那时候刚做完死灵融合,浑身上下的死气,那只脆弱的青鸟被活活吓死了,后来再没有碰见野生的魔法精灵和元素生物。
  “她不是已知的种类,是我创造的,能够在幽影界和现世穿行,是一只阴影猫。”席恩开心地说到自创的魔宠,肖恩压下内心的遗憾和哀伤,听兄长说完,轻声道:“我有一只小鸟。”
  席恩不解地歪着头,肖恩仿佛诉说着一个再也无法看见的梦境:“他是一只风灵雀,死了。”
  黑袍静默下来,时间停摆了一眨眼。
  肖恩锲而不舍地举着手。
  “别坐着了,地上冷,先起来吧。”
  这一刹那,肖恩想起记忆里无法磨灭的一刻,咫尺天涯的相隔和分离,错位的永远。
  在那个十七岁的午后,有着竖琴弦般金色阳光的树林,被施加了变形术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光暗双子彼此对视,相逢不相识。
  仿佛时光倒转,肖恩又看到了当年那个黑袍的精灵少女,金棕色的秀发垂在瘦弱的肩头,冷寂的眼神毫无波澜,藏着他不知道的过往。
  他想拉住他,让这条通向至高顶点却崎岖坎坷的道路止步于光的栅栏前,抱住他最重要的双生兄弟,不让席恩在尘世中再孤独跋涉,受伤跌倒,和他共同前行,这股冲动无法遏制,胸口痛得像心脏掉入沸水,双目滚烫刺痛,有些失去的东西能否挽回,肖恩不知道,可是他还是坚持向他的哥哥伸出手。
  席恩缓缓抬起手,握住了弟弟的手心。
  那一瞬间,光之子几乎潸然泪下,同样属于人体的体温交汇,凡世的温度和超越凡世的魔法火焰终于融为一体。
  法师行动笨拙,拽紧了蜜色的手指想拉起自己,战神借着巧劲一提,另一只手探出,环住他的肩膀。
  将孪生哥哥带入怀里的刹那,肖恩惊讶,席恩以前也是这么单薄瘦弱的吗?
  好像更加冰冷虚弱了。
  可是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又不确定了,这双冰色冷硬的眼眸仿佛毫无缝隙的水银镜,不反射一丝内心的软弱。
  法师轻轻一哼:“这里,都是和你一样的好人。”
  “怎么?”肖恩一愣。
  “我第一天来,不认识路,很多人围着我,给我指路,还有示范如何使用手机的导航。有一位老先生送我他珍藏的老地图,比手机有用,他在纸上画出路线图……就和你当年一样。”
  肖恩心潮起伏,知道席恩想起了十七岁时,自己对精灵少女外表的他指路的情景,难得席恩会说起这些他后来唾弃,强迫自己憎恨和不在意的往事。
  席恩垂下眼,纤长优美的手指环过弟弟的背脊和后腰时,桂花酿带着草木花香的甜味覆盖上来:“你喝酒了。”
  肖恩尴尬一笑:“精灵的花酿,我都当饮料喝。”
  席恩不能喝酒,但是闻到弟弟唇间的酒香,这感觉并不糟糕。
  肖恩也贴近地感受到,哥哥身上干玫瑰、无花果墨水和其它复杂的药草清香,那点珍酿的余味正好沾染上他过于离世孤立的气质,好像一缕魂牵梦萦的阳光,融入梦境的黑夜。
  光之子几乎舍不得放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兄长站稳,和他一起看着楼下,他们从未这样并肩看过任何风景,万分珍惜此情此景。
  眼下展开的是中国不夜城的奇景,光流在街道上快速穿梭,巨大的摩天楼变幻着七色的霓彩,无数温暖的路灯星星点点地装饰着大地,两条蜿蜒曲折的长龙是大桥。
  “这是个和平的国家,也只有和平富足,能让更多的人有余裕向他人付出善意。”席恩望着下方,黑夜里的万家灯火,“如眉曾经说,仓廪足而知荣辱,衣食足而知礼节——她总是说出很有道理的话,她又说是读了很多书才懂得,这是个智者辈出的国度,智慧和风骨是它的财富,可不能被魔界毁掉。”
  他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全然和平,很多地方依然陷入灾荒、饥馑、战争、内乱,但是这个他的后代出生的国度,却是和平的,富足的,不是没有问题,但一直在解决而非放任。
  肖恩微微一笑:“柳如眉,是轩风的先祖吗?”
  席恩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思维卡壳,他没有说话,默默遥望穿梭的车流。肖恩心头闪过细微的异样,但是找不出这缕感受来自何方。
  今日,申城的夜空格外星河灿烂,仿佛人生最初,也是最后一次看到的星辰。
  “我想起我们小时候,坐在山顶的小屋上,那座山也和这幢高楼一样,黑漆漆的,可是一抬头,可以看见全宇宙的星星。”
  肖恩怀念地道,听见轻轻的应声。
  “席恩。”肖恩情不自禁地道,“回到艾斯嘉,我们去旅行好吗,游历我们的世界,先去索雷斯大陆,喝精灵的花酿和陈酒,在双月河畔垂钓,到最高的橡树上看万世星辰,听树木和星光的语言;回到家乡的大陆,看矮人的千柱之厅,侏儒的机械城,妖精的次元花园,水族的奇迹海……我想和你一起去。”
  席恩沉默良久,道:“如果回到艾斯嘉。”
  兄弟俩谁也没有再开口,也不必说话,这样的宁静仿佛从一瞬延长至永恒,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长,像是拖着光尾的流星。
  第九百零九章 噩耗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魔法投影浮现在半空,出现的女性一头乌檀木般的长发,头戴冰白饰物,一身深蓝法袍,正是魔道女王。
  “雷诺雅前辈。”
  席恩和肖恩各按黑袍和白袍的礼节行礼。
  “席恩,你平安无事啊。”冰之魔女神色一松,向两个后辈道,“艾斯嘉的友军到齐了,最后一批精灵通过空间门,有两千五百人,圣树堡垒的防御布置完毕。”
  另一道投影从肖恩胸口的白水晶挂坠折射出来,来自杨阳和诺因。
  “肖恩,你找到席恩了。”杨阳露出欢容,一眼瞥见黑袍脚下的黑猫,嘴角笑容扩大,“你又在喂猫?怎么只有一只?”席恩没有马上回答,目光注视诺因,从他特征明显的双色眼瞳看到左耳的冰泪石耳坠,似乎确认了什么,开口道:“阿拉托亚是我的魔宠。”
  “看起来不是普通的猫,回头介绍一下行吗?”杨阳按捺好奇心,先说正题,汇报了基连和优的事情。对此,大家的意见和月一样,留心,但无需在意,如果基连他们加入维烈等侵略者,就一网打尽。目睹昭霆的母亲丧命,杨阳都不想庇护这些无情无义的“亲人”。
  “导师出发前,给我发了最后一道通讯,他和扎姆卡特乘坐他的法师塔过来,还有六座辅塔和两座浮空城,因为质量较大,需要暂时关闭空间门,路程预计在半天到一天之间。”
  雷诺雅早有预备,表示明白。神战顾问做事有条不紊,地球的防御圈已经完善,他和血龙王只是负责打扫战场,事后与地球政府交涉——这不是杨阳所长。
  诺因询问:“席恩,我用深渊令牌,在地球能不能召唤恶魔领主?”席恩点头:“可以,那是位面碎片,我当年获得深渊承认的凭借之一,能够形成跨界域通道,在地球使用的限制还比艾斯嘉小,因为艾斯嘉是协调神创造的世界,有强烈的守序特征,深渊法术的效果下降百分之三十,领主三分之二的力量受限。但是在地球,格蕾茵丝他们能够发挥70%以上的实力,还能召唤恶魔大军。”
  “你当初去东方学舍以前,是不是把这些后备力量都放在隐秘的地方?”诺因眯起眼,一针见血地道。
  席恩不答,但这就是默认。雷诺雅暗骂,把众神和魔族一个个骂得狗血淋头;肖恩心里沉甸甸的内疚,杨阳揪心,千年前艾斯嘉岌岌可危,白袍阵营没一个顶用,其他有力量的种族被神子神女害得不是灭族,就是濒临灭族,三大阵营人才凋零,只剩一位甘愿救世的魔法之王。
  他为了避开众神的耳目,只能顶替弟弟的身份,潜入圣域,带领东方学舍的法师,在三大陆设下六芒调节阵,尽可能从天灾中保留人口,为此黑袍放弃了他所有的势力——原体十三段法师的实力,深渊之主的身份,虹彩龙,元素精灵,下仆们,匹配的法杖和魔法道具,恐怕连共生的暗精灵艾珂都封印了,结果出了健康的岔子,被维烈捡了天大的便宜,还有时空神贝里卡斯趁火打劫,被冥神普鲁托关押折磨,失去魔法千年。
  真是霉到家了,做好事没好报,好人当到这份上,黑化毁灭世界都正常。
  魔道女王神色阴沉:“你最好不要再把家当丢了,席恩,你要记住一件事,我们神级法师探索没有神的世界,路卡斯称之为‘凡人的世界’,但是要保有那样的世界,凡人必须自己努力。”
  杨阳的心情很是忐忑,她觉得现在的艾斯嘉还不能没有魔法之王,事实如此,就连地球,如果能获得他的帮助,也再好不过。
  “我只是尝试了一次,尝试失败而已,雷诺雅前辈。”席恩自嘲,“世界不会缺了谁就运转不下去。在假设的宇宙,救世主们也许排着队在等待。”
  诺因心想未必,像帕西斯、菲莉西亚、鲁西克这些国王王妃大臣,顶多在世界毁灭之前上演感人肺腑的悲欢离合,要他们治理国家,驱逐魔兽,都是强人所难。
  绝大部分普通人只能听天由命,随着危如累卵的世界覆灭。
  肖恩插口:“席恩,我说过一句话,你忘了吗?”席恩回了个疑问的眼神,肖恩强忍住没有说话。
  黑袍抱着问号,转向魔道女王:“而且造成那条次元裂缝的是吾辈法师,魔导历的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