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子视而不见，方中诚无奈叹息，想到儿子看到儿子，心里的悔恨就涌上来。这么优秀的孩子，他当初怎么就放弃了。
  “你妈妈最近还好吗？”
  “嗯。”
  “你妈厂子被用户给告了，你爷爷这关键时候还去世了，如果引起经销商退货，那些生产出的产品卖不出去，供货商又要货款，工厂也许破产。”
  “你胡说，我妈妈很好，不用你瞎操心。”
  “一一、你是大孩子了，别意气用事……”
  方中诚在苦口婆心的劝儿子，沈如一想到之前有供货商来要钱，厂子的官司还没结果，这关键时刻爷爷也去世了。所有的压力全压在妈妈肩头，他是妈妈的儿子，他长大了，得为妈妈分忧。
  晚上一家人给老人烧纸，李霞注意到他情绪不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犹豫一下开口：“妈你是不是面临经济危机，急需用钱？”
  李霞点点头：“是、最近资金有些紧张。你想说什么，难不成你能给妈妈弄来钱？”
  她这话就是随口说，经济问题也就冒出那俩胆小的，其他人压根没受多少影响。等老爷子遗嘱一公布，大家自然把心放肚子里。工厂是她和沈海阳的，只要他们两口子不离婚，那就稳如磐石。
  “方中诚今儿来找我了，说只要我跟他走，他就给我钱。有这个你就能……”
  李霞二话不说抬手就揍他，打的臭小子起身就跑。
  “妈，妈妈，我没答应，我没答应。我是说咱们这回不是被攻击产品质量不行吗，大学我去读机械电子工程，以后我给你组织研发部。你不是说要研发移动电话吗，我带人给你研究出来。眼前的难关过不去也没关系，等我给你把移动电话研究出来，到时候只要咱们工厂底子还在，不要两年就能东山再起。”
  一家人呆住了，李霞也愣了。她以为臭小子是认为反正快要上大学，你就当我住校去了，我给你换一百万回来。
  却原来他是打算好了该怎么帮她，大学学她最需要的技术，研发部给她挑大梁。妈妈你不用那么累那么大压力，有我在呢。我给你研发新产品，就是摔倒了我们也能东山再起。你别怕。
  她站在那里热泪盈眶，心里的感情被冲击成滔天巨浪。就算儿子再次选择跟她不一，再次觉得只要能弄到钱帮你、而去认方中诚。她气的也就揍他一顿，不会再如前世一样说出决裂的话来。
  可他没有。他不知道爷爷遗嘱是什么，也不知道工厂如今具体情况。以为妈妈面临巨大危机，他没有跟方中诚做交易。他选择去读妈妈最需要的专业，让妈妈等他学成归来帮她东山再起。
  “他说给你多少？”
  “一百万。”
  “他也太小看我了，一百万就想买走我儿子。哼，”李霞冷笑一声转头看着臭小子：“他给你多少你愿意跟他交易？”
  臭小子楞了一下，然后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多少我也不乐意。他说让我改姓方……”他浑身打个激灵。
  “不了，不了，多少钱我也不要。需要钱我就自己去挣，我又不是挣不到钱。咱家一时倒了，以后我扶起来就是，怕什么。”
  李霞忽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伸手将儿子搂进怀里。她已经做好接受他凡事太现实的准备，他却跟她说给多少钱都不会认那个男人。
  生活环境的改变，教育的改变，从小点滴的渗透，他早已不再如前世一样骄傲浮与表面。不再自卑不忿，不再说公平不公平。
  而是小小年纪如男子汉一样，坚韧挺拔不屈不挠。遭遇变故，遭遇危机，他豪气干云的跟妈妈说，别怕，等我回来。我扶你东山再起。
  “妈妈别哭。”大男孩伸手拍着妈妈后背安慰她，“我们都长
  大了啊，有什么事儿都有我们在。还有爸爸，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那就算厂子倒了我们一起扶起来就好。”
  李霞更哭的停不下来，沈晖也过来安慰妈妈。两个高大的男孩将妈妈护着，伸手轻拍她安慰她。
  “妈妈别哭。一一说的对，你不用害怕。我大学也学机械电子工程，你知道我物理一向很好的。有我们俩在，咱们研发高端产品，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李霞破涕为笑，那眼泪依旧止也止不住，画画在一旁拿手绢给她擦。“好了不哭了啊。我虽然学技术不行，可我给妈妈做饭，给妈妈捶背，给妈妈画画，给妈妈弹琴唱歌。”
  李霞看一眼老公，慢慢终于止住了泪。“俩臭小子。厂子危机已经过去，你们被人哄了。方中诚这个混蛋，他是巴不得我不好呢。落井下石还想抢我儿子，没门。”
  沈晖懵逼脸：“难道不是被告了，被取消订单，债主还要钱。”
  一一也是一样懵逼：“对啊。”
  “被告了是不想对方使用更加下作的招数，妈妈已经有后招对付他们。订单没取消、是多了好不好，欠的债是供货商的货款，已经说好宽限仨月，仨月后经销商的货款回来资金问题迎刃而解。爷爷的遗嘱公布后那些供货商自然消停。”
  兄弟俩松口气：“原来这样啊。”
  “所以呢，你们以后还学不学机械电子工程？”
  兄弟俩齐齐点头：“学。”
  一一吸吸鼻子：“大学时候多拉几个人才。”
  沈晖点头“对。人才储备很重要。”
  一家人吃了晚饭，晚上给老人守灵。沈海阳让仨孩子去睡，仨人全都摇头。爷爷走了，这是最后一次陪他。
  “爷爷以前每天都看电视的，咱们也把电视放开好不好？”一一提议。
  “好。”沈海阳将电视挪了个位置，接通电源打开。
  十一点，省台开始播放港片。大家坐着看电视剧，沈海阳沏了茶给父亲倒了一杯，仿佛他还在，还是一家人在一起看电视。
  一夜无眠，守灵到天亮。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将老人火化下葬，和沈海阳的母亲并排葬在了公墓。
  当初老爷子提出想合葬，后来请风水先生给问卜后说是平常。没不同意也没同意，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最后考虑良久，决定不葬一起，而是比邻而居。
  “我对不起她，下去后我向她赎罪。”
  第58章
  老人的身后事办的很顺利, 结束后帮忙的人离去，家里一下子空落落的。秦沐倒了水准备去拿药，忽然意识到再也不用每天按时做这件儿事儿了。
  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送走公婆, 如今又送走这个对她如姑娘般的老爷子，她心里难受的很。
  手上的手镯是老爷子送的, 年年给的红包积攒到一起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老爷子去世后律师公布遗嘱，还给她留了一套茶具做纪念。茶具是古董, 价值不好估。
  李霞进来伸手拍拍她, 她回头后又是热泪涌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李霞安慰道：“节哀。我也一时难以接受，进来看到这一切，好像他下一刻就会出现在摇椅上跟我说话。”
  说着节哀, 俩人的眼泪却是越发汹涌。丧事那种忙乱过去了, 丧亲的痛涌上来。走着坐着就想起来，难受的心里针扎一样。沈海阳这几天也是话少的很。
  俩人也不说话了, 你一头我一头的坐在凳子上沉默。等那股子难受劲儿过去，秦沐这才说起正事儿。
  “老爷子也走了, 以后你还用我不？”
  “我给你指条路。”什么时代都有机遇, 相处这么久，她给秦沐一条阳关大道, 抓住机遇以后发展不可限量。
  “你卤肉的手艺非常好，现在这个时间点正适合开一家制作真空包装的熟食厂。这种刚开始投资不大，但利润绝对可观。随着人们出行的增加, 对这种方便的食品需求会很大。卤蛋、卤肉、鸡腿鸭腿什么的都可以卤。”
  一听投资开厂子, 秦沐就有些慌。唯一一次投资还是非法集资，一想到开厂子都得靠自己, 她就担心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她这状态李霞自然能看出来, 伸手拍拍她。
  “回家跟你家老韩商量一下, 他要是支持，你尽管放开手脚去干。”
  “可是、我还是觉得怕的慌。”
  “要有他支持你还怕什么。别怕，人生在世搏一回，对得起努力想要变好的自己。”
  巨大的商机就在眼前，看你抓还是不抓。这真空食品绝对潜力巨大，未来不可限量，就看你具体操作、能力几何。
  等过几年我公司估计要上市，到时候老韩作为元老能分到原始股。如今这时机恰到好处，我们都在帮你，你抓住机会也自主创业。至于当初算错账，如今都用电子计算机，不信拿着这个你还能算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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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公的丧事办完，三天后她娘家人按照礼节来慰问。老二老三和媳妇，还有老大家儿子，三家一起提着礼物过来。
  之前办丧事的时候他们也一直都在，此时坐下也就是劝他们两口子别太难受。这种事儿旁人的话语都是浮于表面，走出丧亲的难过，那都得靠时间。
  安静的坐着，空气静默的有些尴尬。老二媳妇如今老老实实不敢多说话，之前被老二收拾过，如今服服帖帖。老三两口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沈海阳主动提起了其他话题。
  “学东，你之前那投资退回来了吗？”
  被点名的李学东赶快点头：“追回来一部分。”然后冲李霞说：“小姑你别生气了，我知道我这回又被人骗了。我以后找对象一定擦亮双眼，找个正经过日子的姑娘。”
  李霞默默点头没吭声，老三媳妇说侄子：“别好高骛远。咱们就是老农民，别老想着那种时髦的姑娘，那种姑娘怎么可能看得上咱们。”
  老三也附和：“你三婶说的对。车间里找个朴实的最好，别一天天的瞎胡闹，净让你爹担心，也给你小姑找麻烦。那样的姑娘哪是看上你了，那都是冲你小姑。”
  “知道了。”
  娘家人在这儿吃了午饭离开，沈海阳因父亲丧事请了半个月的假，他如今还没上班。俩人在家里说起了集资的事儿，不知道另一边搞集资的章秋华已经跑到了车站，马上就要坐车离开。
  她背着个包，慕容丹玲来送她。这俩就跟狼和狈，一直就没彻底分开过。当初章秋华一个人顶下所有，因为没有暴露那么多的货，所以判的不重。出来后俩人又弄到了一起，如今再次走到了穷途。
  “这里是二十万，走了再别回来。”
  “慕容丹玲，你好黑的心啊。当初我坐了牢给你留了一批货，你发家了就这么报答我？”
  慕容丹玲不以为意：“这么多的钱，你还想要怎样？”
  “集资的钱可不止这么点儿。”
  “我们被盯上了，你以为集资的钱不得退回去？让你拉线搞李霞的钱，结果刚搭上线就被公安端了。李霞这女人，简直是我们的克星，我姐也是她给弄进去的。”
  章秋华也觉得点背，那么多集资成了的，咋就骗不了李霞呢。注册了公司，项目多广阔的前景，多少暴发户投资，她咋就能一眼识破？不仅没骗到她的钱，还被她端了老窝。但现在不是懊恼这个的时候，现在是怎么能多要钱。
  “你别想骗我。集资是我和那俩出面的，你一直躲在后头。可如今的钱却是在你手里，你就是想自己昧下。”
  “你怎么这么蠢？已经有俩被逮住了，供出你牵出我，我能跑得了，不得都吐出来。”
  俩人喘着粗气沉默了好久，然后慕容丹玲推她一把。“赶紧走吧，出去后重新开始。”
  “那你呢？”
  “别管我，你赶紧走。”
  集资只要将钱都退回去罪并不重，可这俩哪个也不是吃了还能吐出去的主。之前那位汽车销售因为沈海阳的衣服而躲过一劫，章秋华负责集资的事儿又想套李霞，这回撞枪口上了。
  对方二话不说直接报警。这回被警察查个底掉，没影儿的项目哪经得起彻查。什么国外的退役舰，私人没法去看，公安还能查不到嘛。
  性格的不同，她俩认为的高回报好项目，在李霞他们眼里就是不靠谱。不信天上掉馅饼，真那么好哪轮得到跟普通老百姓集资。
  章秋华坐着车跑路，慕容丹玲在身后轻蔑一笑。集资的事儿一直是章秋华出面，那俩假洋人根本不认识她。章秋华跑了，她自然就安全了。谁也不会知道背后是她在主事。
  章秋华坐着车脸上挂着冷笑，慕容丹玲，你得为你做过的事儿付出代价。当年我替你扛了，如今得轮到你自己来一回了吧。
  我都吃过一回亏了，你以为我还那么傻。跟你一起干就不摸你底的嘛。你走私摩托、走私汽车，走私文物，别以为我不知道。等着，等着我送你的大礼。你利用我去集资，失败了把我送走牵扯不出你。哼，没那么便宜的事儿。
  慕容开车到地点接一批货，心里计算着这回又能赚多少。跟对方做着交接，熟悉的场景却让她觉得心慌。右眼皮止不住的跳，迷信的想法开始窜上心头。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难道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
  “哎，老板，验过货了没问题。”
  她助手开口，她呆滞的点头。货物开始装车，好像一切都很顺利。四周黑压压的，只有她们的人带着的手电在闪烁。
  心里慌的厉害，右眼皮又一直跳个不停。她拧熄手中的烟上了车，开车躲到了远处。山坡上的路，居高临下透过夜色默默注视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