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作者:
白银紫鸳 更新:2022-12-30 22:29 字数:8338
随着册封的日子越来越近,虽然石月心里有所准备,但是面对出入在皓月宫的人越来越多,她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当年,就是康熙帝故意用计,吸引一群陌生人趁夜进山,最后带着一群人围山,还下令放火烧山,这件事在她年幼的时候留下深刻印象,也是她一向不喜生人的主因。
但是造成石月烦躁的主因还不只这些,蹙紧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妤岑,手上拿着一叠纸张,另一隻手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敲打的节奏比起以前快上许多。
「你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回娘娘的话,奴婢一早醒来,就看到这些放在奴婢的枕边。」
石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轻轻闭起眼:「你可是打算告御状?」
妤岑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上次的那封信,双手轻轻地捧着,向上伸到石月面前,道:「上回娘娘说的话,奴婢懂,一切但凭娘娘做主。」
「这是什么?」
石月还来不及睁开眼睛接过,耳边便传来胤礽的声音,快速地睁开眼正要阻止,胤礽已经拿起妤岑手上的信封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石月跟妤岑都吓了一大跳,他们一个背对胤礽,一个是闭着眼睛,自然没发现胤礽已经靠近。
原本还打算瞒一阵子,看样子是没办法了。
石月看了妤岑一眼,发现妤岑也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她轻轻挥了挥手,让妤岑退下,整个沁心亭就只剩下她跟胤礽。
信封上面没有署名收信人,因此胤礽想也没想就打开来看,略略一扫,脸色立刻黑了下来,眼角瞥见默默要离开的妤岑,立刻出声:「慢着!」
看着转身要离开的妤岑又立刻转回来,立在自己的身前,胤礽走向石月身旁的太师椅,落座后,拿起手上的信开始细细的看起来。
「这上面所言,可属实?」看毕,胤礽晃了晃手上的信,定定地看着妤岑。
妤岑怯怯地看向石月,见石月微不可察的点头,示意她说,妤岑噗通一声,跪着开口,道:「回殿下的话,奴婢曾在侧福晋身边服侍过,确实如信上所说,侧福晋对待下人确实严苛许多。」
胤礽皱了皱眉头:「这信,哪来的?」
「回殿下的话,这封信是奴婢去领吃食时,夹在食盒里头的,等奴婢发现以后,已经经过许久。」
「也就是说,不知道是谁放的?」
「是!」
胤礽听了,眉头又皱的更紧了,他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恐怕是真假参半,主要目的恐怕是想拖皓月宫下水。」
在一旁的石月,轻轻的挑了挑眉,平常见惯胤礽各种没正行的样子,像这次这么正经的分析,还能透过几句话就猜出一些端倪,这让她很意外。
细细回想,初见胤礽之时,仅凭一点昏暗光线,胤礽便能立刻认出她,她中计被迷晕时,胤礽也是很快就找到她,虽然她没见过,但是听说胤礽马术也是极好的,甚至能左右开弓。
当初康熙帝评价胤礽是允文允武,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今日,妤岑醒来便发现,有人放这些在她的枕边。」石月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胤礽接过,细细的看了以后,发现石月交给自己的东西,全部都是证据,那封信只是一份证词,但是石月交给他的不只是证词了,不仅有验尸丹,还有证物,甚至是其他有见到此事之人的名单,鉅细靡遗,证据齐全。
可以说是以这份证据去办,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可不是瞌睡送枕了,这是借刀杀人。」放下所有的东西,胤仍收起了平常在石月面前会出现的笑脸,面色凝重:「看来有些人是等不及了。」
「嗯!」石月认同的点头,转而看像妤岑道:「所以,我不能再留你了。」
「娘娘?」
妤岑脸色煞白的看像石月,心里不断的猜测,石月是不是要将她作为一玫弃子,引诱对方出现。
石月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守在外面的袭玫唤进来:「过会儿,我会像皇上请旨让你们提早出宫,你们好好的待在督统府,不要回来了。」
袭玫听了呆愣在地,她不懂,好端端的,为什么石月突然要赶她走。
「可是娘娘……」
妤岑想开口求石月让她留下,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佟青的事,我一定会替她讨公道,但是你跟袭玫肯定是被盯上了,你们必需走,否则我护不住你们。」
袭玫终于回过神来,她噗通一声大力的跪下,紧紧抱着石月的脚:「我不走,我不能走,我走了谁来护着您。」
这还是有她在,娘娘还能差点丢了名节,万一她不在呢?后面会如何,袭玫想都不敢想,更何况石月每日必须吃的药,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可不敢假手他人。
胤礽看着他们主僕三人,一个面上冷若冰霜,实则眼里透露着不捨;一个表面镇定,但是煞白的脸写着满满的犹豫;一个是紧抓着石月不放,哭嚎着不肯走。
胤礽叹口气,站了起来:「别嚎了,这院里院外,人这么多,你是怕你家主子没把柄给人抓是吧?」
袭玫一听,立刻噤声,一脸惴惴不安的看像胤礽又看向石月。
胤礽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这旨,我替你去请,你们主僕三人就好好话别吧!」说完便立刻往外走去。
临跨出门,石月忽然叫住胤礽,胤礽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石月,静静地等待石月的下文。
石月有些侷促,半晌才缓缓说道:「这事,先别告诉皇上。」
胤礽点点头后,便转身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石月目送胤礽离去,揉了揉额角:「你们先起来吧!」
「奴婢不起,奴婢就要陪着格格,不答应就不起。」袭玫摇摇头,姿势不变,倔强着。
妤岑起身之后,踌躇了半天后,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口气道:「娘娘,佟青的事,要不……奴婢不伸冤了。」
「现在已经不由得你说要,或是不要。」石月轻叹一口气:「送信之人很明显,摆明就是要拖皓月宫下水,送信送到你房内,就是个警告。」
就是因为如此,石月才觉得烦躁,明明她皓月宫万事不理,但是依然让一些人眼红。
那些证据肯定就像胤礽所说,若不是真假参半,就是还有甚么东西在对方手里,若是真的贸然将那些证据呈上,恐怕皓月宫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这很明显是一箭双鵰的计策,不仅可以藉机扳倒李佳莉萍,还能动摇石月的根基。
是的,根基!对方的目的恐怕就是想破坏,她在康熙帝心中的位置。
这么明显的圈套,石月自然不会上当,但是很明显,面对石月这样的态度,还有妤岑的无声无息,是对方料想不到的,所以对方急了,才又带着新证据潜入妤岑房间。
如果对方能偷偷潜入放证据,自然能偷偷潜入杀人,对方是想给她警告,逼她出手。
这么明显的警告,她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胤礽也是,而她也相信,妤岑经过她的提点,小脸立刻变得惨白,想必也是悟出道理来了。
看着妤岑缓缓低下的头,石月淡淡的开口:「你去我房里,在我床底下有两个木匣子,替我取来,我跟袭玫说两句。」
见妤岑离开后,石月起身,二话不说的往地上坐,这个举动吓坏了袭玫,她从没看过石月这般没规矩,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格格,您这是……地上凉,您快起身。」袭玫说着就要将石月拉起,石月顺着袭玫的力量笑着起身。
「不闹了?」石月似笑非笑的看着袭玫。
「还是要闹的!」袭玫嘟起嘴,气呼呼的道:「格格想把奴婢撇到一旁,那是不可能的。」
石月不说话,走到书房,拿起笔就开始写信,一边写一边说:「你的性格过于欢脱,这宫里不适合你。」
「奴婢会改的!」
「你就是你,也不需要改。」石月淡笑着:「更何况你也明白,在这宫里,我最在乎的就是你跟妤岑,今日是妤岑,明日就可能是你。」
石月说话间,很快写好了两封信,她拿出信封,一封写上傅仁福惠啟,一封写上阿玛安啟,接着再分别将已乾的信装入信封。
拿起桌上的信封,石月递给袭玫:「你明白么?」
袭玫接过信封,点点头:「但是,格格,您的安危,奴婢也……」
「没事的,这不是还有太子在吗?」
「那是,太子殿下对您也是极好的。」袭玫一听到石月提起太子,徬徨的心总算安了下来:「更何况还有皇上,肯定会护您周全的。」
石月笑着不语,领着袭玫回到正房,妤岑已经等在那里。
一见到石月来,妤岑立刻将两个木匣子递出去,石月接过其中一个,递给袭玫:「这木匣子你们一人一个,是我替你们准备的嫁妆,收好。」
「娘娘……」袭玫和妤岑异口同声的叫着,两人心中都有千言万语想说。
「出宫以后,若是遇上一个能一心一意的人,便好好的过日子。」石月笑着,转头看向妤岑道:「能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郎君,那是极为难得的,可要好好把握。」
话落,便听到两声轻敲门板的声音,胤礽走了进来,拿出两张纸:「这是汗阿玛手諭。」
妤岑跟袭玫听了,立刻跪在地上,伸出手,胤礽笑着将纸分别放在他们手上:「你们可以出宫了,汗阿玛还说了,念在你们忠心侍主,剔除奴籍,赐为良民。」
接过手諭后,两人虽低头谢恩,感谢康熙帝的恩赐,但是心里依然悲喜交加,面上都有一抹浓到抹不开的愁绪,看向石月的眼神更是有说不出的复杂,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个恩赐,是康熙帝看在石月的面子上给的,可以算是石月替他们讨的。
临别前还给了他们这么多,袭玫跟妤岑更是捨不得离开石月身边了。
别说是他们两个,石月又何尝捨得?尤其是袭玫,从小一直跟着自己,突然身边没了她,那种惆悵是说不出来的,只是为了他们的安全,她却不得不让他们离开。
轻叹一口气,石月喃喃低语:「生了一场大病,到是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
胤礽睨了石月一眼,石月虽然说的小声,一般人是听不到,但是有习武的胤礽,耳力自然不一般,他也明白石月和袭玫主僕之间的感情深厚,心思一转,便笑道:「走吧!主僕一场,本宫同太子妃送你们到宫门口。」
一路上,石月已经慢慢平稳自己的情绪,等到了宫门口,石月一脸平静的看着依依不捨的两人,淡淡说:「我就送你们到这里,记住我说的话。」
袭玫左右看了看,轻轻拉着石月的衣袖,脸上带了点犹豫,一路上袭玫都是这样的表情,她心里了然,莲步轻移随着袭玫到一旁。
「怎么了?」
袭玫抿了抿唇,脸上依然犹豫,过了一会儿,才像是下定决心,道:「格格,我与四阿哥……」说完又摇摇头,改口道:「四阿哥可好?」
这话问出来,里面包含的讯息太多,石月忍不住皱了眉头,第一个反应是,袭玫何时与胤禎如此熟稔,熟稔到可以令袭玫动了心思,而她却一点都没发现,同时也恍然大悟,袭玫平常老是同她说的那些消息,来源为何处。
带着一点审视的目光看着袭玫,袭玫紧张的低下头,有些手足无措。
轻叹一口气,石月轻拍袭玫的头,淡淡道:「四阿哥是皇子,即使他不愿,婚娶就不由得他作主,就算你不求名份,后院之中,你也不得不争,永远无法独善其身,这样的生活你可愿意过?」
袭玫脑中瞬间想起被打头破血流的妤岑,还有被用计迷晕的石月,有些呆愣住了。
石月一向不争不抢,留宿在毓庆宫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三天,更别说那三天石月实际是昏迷不醒,胤礽也不肯让人将石月移回皓月宫,这才不得不留在毓庆宫。
再说,胤礽从来也不曾留宿过皓月宫,即使是石月身子不好的那段日子,胤礽也是晚膳过后,待到酉时便走。
要说侍寝,那是一次也没有,唯一一次主动踏进毓庆宫,就让人给迷晕了,现在还要面对被推上风口浪尖、步步为营的情况,袭玫觉得气愤,但也觉得后院女人着实可怕,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
李佳莉萍确实可恶歹毒,但是,为了维护石月的名声,出了这么大的事,胤礽却只能处在被动,隐忍不发。
而造成这种状况的主因,不过就是出于忌妒,因为忌妒就使出如此歹毒的算计,越是喜爱就越会惹祸上身……
看了看石月,又转头看了看胤礽,袭玫突然间好像有点懂了,石月为什么老是说太子不需要真情。
袭玫对着石月,慎重行了一个大礼:「这是我最后一次身为格格的奴,格格的话,奴婢谨记在心。」
石月和袭玫的一举一动,在不远处的胤礽和妤岑都是时刻注意的,虽然妤岑听不到他们两人说了什么,但是看到袭玫行了大礼,妤岑也是二话不说对石月行了一个大礼,高声喊着:「奴婢!永生谢娘娘的知遇之恩!」
「好了,快走吧!」石月淡淡的推着袭玫和妤岑离开:「你们出宫后,先到都统府,记得,等到福哥哥回来再做打算,详细安排我都写在信中,交给阿玛即可。」
袭玫和妤岑点点头,转头踏上等在宫门外的马车,那马车是胤礽事先安排的,马车上的车夫不是一般车夫,是胤礽的侍卫假扮,为的就是要确保他们两人能安全抵达都统府。
看着马车远去,石月隐忍已久的眼泪才从眼眶中滴落下来,在他们对她行礼的那一剎挪,石月心中就涌起一股澎湃,泪水不自觉的就涌了上来。
胤礽轻轻抚去石月的泪,安慰道:「没事的,你不是每月都回去吗?回去就能见着了。」
石月点点头,依偎在胤礽的怀里,她没说的是,在他们对自己跪下的那瞬间,她心里总有个感觉,今日一别,许是最后一面。
而石月也永远不晓得,今日对袭玫说的那番话,影响了胤禎和袭玫的一生,胤禎一辈子纠缠袭玫,袭玫也拒绝了他一辈子,直到袭玫自知身体已撑不了多久,为了了却心中之憾,也为了胤禎不再纠缠,答应住进啟祥宫陪伴在侧,并学着石月,要求不纪其姓名,不得已提起只能以啟祥宫为称,入住三年便去了,胤禎伤心过度,一病不起,约莫一个月左右,便跟着同去,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走吧!」胤礽等石月平復情绪,离开自己的怀抱以后,牵起她的手,严肃道:「去慎刑司。」
「去慎刑司作甚?」石月满脸疑惑的看向胤礽。
「自然是找李佳莉萍那个宫女问话。」
「她还在慎刑司?」石月听了更加疑惑,轻皱眉头:「事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未审完?」
「审完了,杖一百。」胤礽哼哼两声,脸上流露着一点不甘:「只是他们主僕让你受这般委屈,审也审不得,不让她吃点苦头,我怎能甘心?」
「所以你就一直关着了?」石月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胤礽。
胤礽又哼哼两声,算是默认了。
石月也是有自己脾气的,她为人淡漠却不代表她好欺负,尤其是她还护短,想到对方将妤岑打成那样,命都差点去了,为了恪守礼节,她只能说按照律例处置,但是若有人替她稍稍给对方多加一点苦头吃,她自然也是不会阻止的。
只是当她见到春满那个惨样,石月还是忍不住动了些许惻隐之心。
只见春满蓬头垢面的,下身满是血污,许是挨完杖责后,没有人给她医治,加上监牢潮湿脏乱,屁股已是腐烂不堪,双眼更是黯淡无光,连胤礽和石月进来都没有任何反应。
「死了没?没死起来回话!」一名狱卒豪不客气的对着春满说着,接着另外两名狱卒便要将春满架起。
石月知道,要是春满被架起,伤口一牵动,免不了又要皮开肉绽一次,便连忙制止他们,让他们退开。
坐在狱卒拿来的一张椅子上的,石月的视线看向春满的后脑,淡漠道:「你若是说出那药是哪来的,我便着人替你医治,待你伤癒,贬你出宫。」
春满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石月,彷彿石月并没有进来一般,连动也不曾动过,若不是她身躯规律起伏显示她还活着,石月是真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具女尸。
面对春满的态度,石月也不脑,转头看向一旁的胤礽:「太子,让太医来瞧瞧吧!」
石月的一句话,让春满本是灰暗的双眼,瞬间闪过一道光彩,但是很快的就又黯淡下去。
而石月也不急着开口,就这么静静等着太医到来,看着太医替春满医治,刮除腐肉,春满痛的尖叫,满脸苍白,冷汗直流。
刮除到一半,石月站起,对着太医喊停,那喊停声让春满忍不住对石月啐了一口唾沫,但是因为刚受到痛苦的治疗,身体没什么力气,那唾沫并没有落到石月身上。
春满一脸恨意,咬牙切齿道:「你这贱人,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从了?休想!我就只恨,没除了你这贱人。」
听到春满的话,等在外头的胤礽,一阵怒气上涌,冲进牢里,就想给春满踢上一脚,石月赶紧将胤礽给挡下。
而春满的嘴还是不肯停,她放声大笑道:「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还有什么招,你儘管使出来,横竖就是一条贱命,我在黄泉路上看你的报应。」说的那叫一个豪情壮志。
这一瞬间,原本还有些激动的胤礽突然冷静了下来,而一向淡漠的石月,嘴角也忍不住抽了两下,她与胤礽互望一眼后,胤礽默默的又走出牢房。
两人互相在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相同的想法,以现代的话来说便是:『妈的,智障。』
石月不发一语转身,原本她是想替春满减轻痛苦,毕竟来的人不是张太医,不懂行针止痛之法,她本是想命人取银针,替春满扎几针,好减轻春满的刮肉之苦,要不然,在疗伤的过程中,把人给痛晕过去了,她还怎么问话?
只是当听到春满的话以后,石月立刻打消了想和平问话的念头。
既然,春满有此豪情壮志,那么,君子有成人之美,石月又怎会阻止她呢?
石月遣退太医,蹲下身子,视线与春满平行,冷冷一笑,道:「既然你想先走,那我就指条明路给你。」
「年春,因人用火不当,御膳茶房走水,一人亡。」眼见太医真的离开,又听到石月这样说,春满一脸慌张地看向石月,石月也不管她,不疾不徐地继续开口:「死亡的宫女佟青,被人迷晕,活活烧死,那迷药与那日的甜汤里的一致。」
语毕,石月缓缓坐回椅上,漫不经心地开口:「近日,李佳氏打骂奴僕致死,汗阿玛震怒,下令彻查,御膳茶房的事意外翻了出来。」
石月说着,拿出其中一个写着李佳氏罪状的口供,在春满眼前晃了晃,之后便又收了起来:「铁证如山,但是那条人命,李佳氏不认,她说了,她只是因为佟青衝撞了她,稍微责罚了一下,离开毓庆宫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她说了,药是你下的,火是你放的。」
春满越听,脸色越白,石月慢条斯理地起身,打了个手势让狱卒进来,示意对方将椅子收走。
她继续不疾不徐地说:「汗阿玛说了,残害宫眷致死,烧毁皇家内院,罪无可恕。品行不端乃父母之过,犯行者凌迟,父母立斩,家中男子入贱籍。」说完,便转身要走。
春满一慌,不顾身上的伤,奋力向前,想抓住石月的衣袖,因为过于惊慌,怕自己抓晚了,人就走了,她整个人都掉下了床,本已止住的血又开始流淌,不多时便染红了一片。
但是春满不在乎,她一心只想救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尤其是她的弟弟,那是家中唯一的独苗,若是真的入了贱籍,那他们家就永远无法翻身了。
「娘娘,别走,别走!」春满跌下床后,仍然不放弃,奋力一抓总算抓到石月脚踝:「求娘娘救救奴婢,那件事真的与奴婢无关,求娘娘救救奴婢。」
春满知道,应该说是,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石月与康熙帝的关係一向很好,在康熙帝面前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她知道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就在眼前。
说到李佳莉萍,确实是时常打骂下人,而且下手也时常不知轻重,还总是不管不顾的就往脸上招呼,要说失手打死人,那也是有可能的,所以石月说的话,春满是深信不疑,也相信李佳莉萍会为了自保,将一切罪状推给她。
但是她没有阿!
她趁夜让人将佟青抬回御膳茶房时,人分明还是清醒的,只是动不了,她走时,御膳茶房分明是好好的,一点火星子都没有。
事情不是她做的,她绝对不认。
石月睥睨的看着春满,冷冷开口:「本宫为何要救你?」
平常她是不爱端架子的,不过若是需要,端起架子来,石月也是担得起皇太子妃这个身份的。
眼看着平常一副温和可欺的石月,突然之间就摆起主子的架式来,这让春满更慌张了,就怕石月会因为方才自己的冒犯,而不愿救她,立刻慌的将自己的底牌尽数掏出:「奴婢知道,奴婢知道李佳氏所有的事,奴婢都招,娘娘想知道什么,奴婢全都招,求娘娘救救奴婢的家人。」
石月冷冷一笑,挥手示意狱卒将春满抬回床上,然后再吩咐几句,没过多久,曹太医匆匆赶来,向胤礽和石月施礼后,这才着手医治春满的伤。
仔细地将春满画押的证词收好,胤礽带着石月离开慎刑司,似笑非笑,一脸玩味的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扯谎,没想到你誆骗人还挺有两把刷子,我都差点信了。」
「妾身是不爱扯谎,不代表妾身不会。」
胤礽哈哈一笑,搂住石月,一脸调皮的道:「太子妃娘娘威武。」
石月吓了一跳,摀住胤礽的嘴,她知道,胤礽是见她方才的样子与平常不同,觉得新鲜,想调侃两句,但是,这话可不能乱说。
皱了皱眉,石月一脸不认同,语气有些严厉的说:「太子这样乱了纲常,传了出去,妾身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听到石月的话,胤礽知道是自己失了分寸,也立刻不再嬉闹,轻咳一声,开始讲起正事:「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拿到的证据是肯定不能用的,」石月淡淡道:「只能秘密的顺着春满这条查下去。」
胤礽点点头,沉声道:「你目下无可用之人,这件事我替你查。」
石月听了以后,神情复杂的看向胤礽,轻轻皱眉。
「看你这样子,可是有何不妥?」
「这其中牵扯到那些侧室,很有可能此事背后也会牵扯到一整个家族,查的过程中,会有许多……」石月低下头,略略斟酌了字句后,继续开口道:「不舒心,太子确定真要亲自查?」
「月儿!」胤礽紧紧的将石月搂在怀里:「无论是谁,都不能伤你分毫,包括我也一样。」
这样一个将自己放在心尖上在乎的人,石月再怎么冰冷的心,也早就不自觉被胤礽给融化了,明知不可以,但是这一瞬间,石月不由自主的升起,想一辈子陪胤礽的心思。
就差那么一点点,不走了这句话,差点就脱口而出,幸亏石月用自己的理智强压了下来。
轻叹一口气,石月举起手,回抱胤礽,心里不由自主地想着,若他不是皇太子该有多好,若她不曾预见过未来,那又该有多好。